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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梅绛雪

《清代散文名篇集粹》560篇(未完,他人请勿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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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答张伍两生书(清)戴名世


 
  人来承示近日所为文数首[1],并以为文之道殷殷下问[2]。余学殖荒落[3],安有以发足下者耶[4]?顾其平日颇有志,不肯为世间言语,既辱二生之问[5],其曷敢以匿[6]?
  盖余苦尝读道家之书矣[7]。凡养生之徒,从事神仙之术[8],灭虑绝欲,吐纳以为生[9],咀嚼以为养[10],盖其说有三:曰精,曰气,曰神。此三者,炼之凝之而浑于一,于是外形骸[11],凌云气,入水不濡[12],入火不热,飘飘乎御风而行,遗世而远举[13]。其言云尔。余尝欲学其术而不知所从,乃窃以其术而用之—于文章。呜呼!其无以加于此也[14]。
  古之作者,未有不得是术者也。太史公纂《五帝本纪》[15],择其言尤雅音[16],此精之说也。蔡邕曰[17]:“炼余心兮浸太清。”夫惟雅且清则精。精则糟粕煨烬尘垢渣滓与凡邪伪剽贼[18],皆刊削而靡存[19];夫如是之为精也死[20]。而有物焉[21],阴驱而潜率之[22],出入于浩渺之区,跌宕杳霭之际[23],动如风雨,静如山岳,无穷如天地,不竭如山河。是物也[24]。杰然有以充塞乎两间盖昌乎万有[25]。呜呼!此为气之大过人者[26],岂非然哉!今夫言语文字,文也,而非所以文也[27],行墨蹊径[28],文也,而非所以文也。文之为文,必有出乎言识文字之外,而居平行墨蹊径之先。盖昔有千里马,牝而黄[29],伯乐使九方皋视之[30]。九方皋曰:“牡而骊[31]。”伯乐曰:“此真知马者矣!”[32]夫非有声色臭味足以娱悦人之耳目口鼻,而其致悠然以深,油然以感[33],寻之无端,而出之无迹者,吾不得而言之也。夫惟不可得而言,此其所以为神也[34]。
  今夫神仙之事,荒忽诞漫不可情,得其术而以用之于文章,亦足以脱尘埃而游乎物外矣。二生好学甚笃[35],其所为文章,意思肃然[36],既闲且远[37],盖有得于吾之云云者[38],而世俗之人不识也,吾故书以告焉。吾闻为神仙遗形骸解销化[39],其术秘不传;即传其术,不能通。呜呼!遇之而传,传之而通者,非二生,吾谁望之?


  注释:
  [1]承示:承蒙给我看。首:篇。古代诗文均可用“首”表篇数。[2]殷段:殷勤、诚恳。[3]学殖:学业的增长进步。《左传昭公十八年》:“夫学,殖也;不殖将落。”殖:增加,增长。[4]发:启发,诱导。[5]辱:谦词。[6]曷:何。匿:世藏。[7]道家:这里指道教,不是指古代的道家思想学派。[8]神仙之术:即道教所宣扬得道成仙的法术。[9]吐纳:道教修练养生之一术。即把肺中浊气尽量呼出,再由鼻孔缓慢吸人新鲜空气,古人又称“吐故纳新”。[10]咀嚼以为养:传说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以玉英(道教传说玉石可以开花)之类充饥,“咀嚼”即食玉英之类。[11]外形骸:外离躯体。意为修练之后,精神可以离开人体而独立存在。[12]濡(rú如):沾湿。[13]举:飞举,飞升。[14]“其无以”句:意为为文之道,也莫过于精、气、神的凝结浑一。[15]《五帝本纪》:司马迁(太史公)所著《史记》十二本纪之一,内容是记轩辕、颛顼、喾(kù酷)、尧、舜五帝之事。[16]“择其言”句: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赞》认为黄帝之事,先秦百家所传,“其文不雅训”,往往流于芜杂鄙俗,故其所探《五帝本纪》,虽于百家之书有所采用,但仅是“择其言尤雅者”而用之。[17]蔡邕(yōng拥):字伯喈,东汉末文学家,有《蔡中郎集》。传世。引语见《释诲》:“炼余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浸:溶入。[18]煨烬(wěi jìn威尽):灰烬.剽贼:剽窃。[19]靡:无,不。[20]精:综观上文,戴名世论文之所谓精,包括思想的纯正和语言的雅洁两个方面,即以雅而不鄙,洁而不芜的语言,表达纯正的思想。戴名世之所谓雅,并不强调深奥高古,对于散文的语言,他更强调自然质朴。因此,在他来说,雅就是出之自然,不事雕琢,却又经过锤炼而不芜杂鄙俗。[21]物:指“气”。[22]驱:策马前进,率:遵循。“驱”、“牢”在这里都有运行的意思。[23]跌宕(dàng荡):放任自由,无拘无束。杳霭:远处的云雾之气。[24]是:此。[25]杰然:绝特,超乎一切地。两间:天地之间。盖冒:包笼。[26]“此为气”句:戴名世论文之所通气,比较玄虚。中国古代文论谈气者甚多,其含意并不统一,有的指作者的气质,有的指作者的精神修养,有的指文章的气势。戴名世论气,比较接近孟轲。《孟子•公孙丑上》:“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这里的“气”主要是指由学习修养而得来的一种精神力量。[27]非所以文:不是为文的根本。[28]行墨蹊径:指文章的层次结构。[29]牝(pin骋):雌。黄:毛色为黄。[30]伯乐:一名孙阳,相传为春秋时人,善相马。九方皋:伯乐之友,亦善相马。[31]牡;雄。骊(lí离):毛色纯黑的马。[32]关于伯乐使九方皋相马的故事,见《列子说符》:秦穆公问伯乐谁可使相马,伯乐推荐九方皋。“穆公见之,使行求马。三月而返,报曰:‘已得之矣,在沙丘。’穆公曰:‘何马也?’对曰:‘牝而黄。’使人往取之,牡而骊。穆公不悦,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者,色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谓然太息,曰:‘一至于此乎?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皋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志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皋之相马,乃有贵乎马者也。’马至,果天下之马也。”这是一个寓言故事,意为善于认识事物的人,其所在意的不是外在的形色,而是其内在的精神,这就是所谓“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戴名世引用这个故事,意在说明为文之道,首先不在外在的语言文字和行墨蹊径,而在于文章的内在精神.[33]油然:自然而然。[34]“此其”句:戴名世论文之所谓“神”,主要是指文章的内在精神,即组合于文章之中的作者的品格、心胸气质等。戴氏认为为文不应只在语言文字、篇章结构上追求,而应首先着意于精神品质的修养和这种精神品质的允分表达。他引述过方百川(方舟,戴氏同时人,方苞之兄)的话:“文之为道,须有魂焉以乎其中;文而无魂焉,不可作也。”他进而发挥此“文章生此之几,在行魂无魂之间。”(《程偕柳稿序》)这里的所谓魂,也就是“神”。[35]笃(dǔ堵)织:专心致志。[36]萧然:潇洒,从容自然,无所拘束。[37]闲:安详自如。远:深长。[38]吾之云云:我所说的关于精、气、神的道理。[39]销化:即尸解,神魂离弃身体而独立自在。


  此文着重阐发了散文创作精、气、神统一的观点。精、气、神统一,概括地说,就是以雅洁之文,充沛之气,表现真挚的情感,广阔的心胸,刚毅的气质。戴名世于散文创作是不赞成只在语言文字、行墨蹊径上下功夫的,他更强调文章内在的思想感情的表现。这主要是针对当时文坛上流行的徒具形式的僵死的八股文风和空疏模拟之风而发的。戴氏强调精、气、神,对后来的桐城派文论颇有影响,方苞关于散文语言“雅洁”的主张,主要取戴氏之矿谓精,而刘大櫆重“神气”,则和戴氏强调气和神一脉相承。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答周生书(清)林纾


 
  惠书奖借过力[1],至引王君薇庵、林君述庵事,推仆为古之义士。传闻失实,此则仆所惭悚不敢遽受,必宜辨白者也。
  窃谓五伦中忽有朋友之一伦[2],戚非兄弟,分则路人[3],而古人于忧危丧亡之交,冒死捍卫,颇以为过。及仆身被家难,学业不立,朝夜震局[4],莫省为计,则存问诱掖[5],摩励磋切[6],均吾友之力,方悟古人置朋友于五论中,今果大享其利也。
  薇庵王先生,天性孝友,仆与游处二十余年。其夫人躬被兄嫂摧残,先生处之夷然[7],视兄嫂加竺[8]。仆窥察其意,咸出至诚,团愈加推重。先生亦畜我如季弟[9],学问一事,匡奖尤力[10]。先生既死,遗其子女二人,仆私誓,将独任其婚嫁。侥幸不负死友之诺。其子元龙,依仆十孔,已入邑庠,颇以诗笔惊其长老。距薇庵死之数岁,林述庵亦被疫死于乌麓道院,仆奔哭吊之,举族咸以幼子阿状为托,仆亦如昔之所以处元龙者处之,亦将十年。阿状入庠,与元龙同。其诗笔雄警,不如元龙之逋峭[11]。仆时时告以诗不足为,当求有用之学,造儒者之道。
  仆之所以为此者,尔时实未计其力之能至与否,即彼二君,审仆贫薄,亦未料仆之为能教养其子也。仆之为教为养,并为元龙娶归,殆天幸使然,亦二子志趣不忍忘其死父,始至于此。究皆五论中之常事,仆习知其故 不敢自奇,而足下为仆奇之,何也?且仆尤有惧者:设彼二子骄荒败德,与仆为难,则仆亦不过太息流涕,委诸气数而已[12],此外尚有何术?推之中兴勋臣[13],力造区夏[14],苟无天人合德,亦未必遽成绝大勋业。故君子任事,能归功于天,不唯无祸,亦以养德,矧仆纤芥之善[15],尤何足云!足下重我爱我,遂有逾量之誉,故不敢不辨。
  暑盛,伏惟珍卫[16]。不备。



  注释:
  [1]奖借:犹言奖挹,推奖。[2]五伦:也称“五常”,五种人际关系和道德准则,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3]分(fèn):名分。[4]震局:戒备恐惧的样子。局,拘促不安。亦作“跼”。[5]存问:慰问。存,省视。诱掖:引导扶持。[6]摩励:互相学习,勉励。《礼记学记》:“相观而善之谓摩。”磋切:本义是把骨角玉石加工制成器物。引申为学问上的商讨研究。[7]夷然:平静,坦然。 [8]竺:通“笃”,厚。[9]畜(xù):养。这里犹言对待。[10]匡:帮助。奖:劝勉。[11]逋(bū)峭:本为山岩屋势倾斜曲折貌。借以形容人物或文笔有风致。[12]气数:命运。[13]中兴:复兴。此指清朝镇压太平天国革命后表面的承平气象。[14]区夏:诸夏之地,指中国。区,区域。夏,华夏。[15]矧(shěn):况。纤介:细微。[16]珍卫:珍惜,爱护。书信中的套语,意谓保重。



  作者先后抚养了两位亡友的儿女,这件事被人称为义举。信的目的在于辩白,这是交友处世应当有的品行,不足为奇。行文处处强调朋友对自己的帮助以及两个后生的自身才华,关于抚孤的事却一笔带过,体现了诚实谦逊的内心。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冈埠团练公局记(清)龙启瑞


 
  尝考周礼,州长、党正有属民读法之典[2],皆以岁时行之于学,而田猎讲武及守望相助之法[3],民自得以其意行之于乡。秦汉以降,井田废而乡学不立[4],至不幸用,则乡民聚而为社。如宋时定州有弓箭社[5],近日广东御夷[6],名乡亦分立为社。至广西盗贼蜂起,各府州县官吏、荐绅先生,率其乡之所属,日从事于团练。而各村镇关市,始有公局之设。睦姻任恤之风[7],一变而为功利战斗,古所谓观于乡者,其若是耶?
  虽然,时之所至,虽圣贤不能执古道以绳民[8],惟豪杰有为之士,能因时之所宜,以求合乎古。夫以广西之盗,蔓延数十州县,蘖芽乎十年之前[9],一发而不可治。今天子悯吾民疾苦,征兵数千里外,转饷数百万。顾其力能及于盗之所至,而盗之所不至而将动者,与其既去将复来者,则必恃民之自为捍御,而团练之事急焉。独吾邑地当省会,盗警缓于他邑,可以措理裕如[10],顾其事之实与不实,用之必有效或无效者,则以董事之人为断[11]。故团练分局之设,遍乎一县,惟大冈埠之在邑南者,以唐丈尧心先生得名。方事之初起,先生于其乡设公所,聚众期会[12],行之期年[13]。什伍有法[14],少长有序,人知师律[15],无哗于乡,大吏激赏为诸团最[16]。先生益奋志督劝,亲执枹鼓[17],家之子弟,咸编入伍。人用是和,盗贼益稀,盖必如先生之为团练 ,然后缓急乃为有用[18];必尽如先生之团练,然后各乡之公局乃不虚设。会先生之嗣吾友仲实,来乞为文,因书此贻之。
  吾尝与仲实言今之团练,名为寓兵于农,而多失古意,异日风俗之害,将不可究[19]。如先生为之,又何其善也!此即因而复讲让修睦之风[20],而进以读法、讲武,乡田同井之治[21],其又何难焉?书之以覆于先生,其亦不能无蜡宾之感也[22]。咸丰元年岁次辛亥仲冬月[23],同邑龙启瑞记。



  注释:
  [1]公局:犹言“公所”,指团练的办事机构。[2]州长:周代掌管一州政教禁令的长官。五党为一州,一州计二千五百家。党正:位次州长的行政官。五百家为一党。读法:宣读一年的政令教法。《周礼地官州长》:“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属(zhǔ):集合。[3]守望:防守与伺望,指防备盗贼或水火之灾。《孟子滕文公上》:“出入相友,守望相助。”[4]井田:商、周时代的一种土地制度,因土地划为“井”字形而得名。八家耕九百亩(一井),其中九分之一上缴国家。[5]定州:治所今河北定县。弓箭社:北宋时河北地区的民间自卫组织。起初为防御契丹的掠夺,头目多为地主,户出一人,轮番巡逻。[6]夷:此指英、法侵略者。[7]睦姻任恤:《周礼》所载“六行”中的四种行为标准。睦:亲于九族。姻:亲于外族。任:信任朋友。恤:赈抚贫者。[8]绳:衡量。[9]蘖(niè)芽:树木嫩芽。喻萌发,产生。[10]裕如:宽缓,从容。[11]董事:主管事务。董,督察。[12]期会:按期集合。[13]期(jī)年:一整年。[14]什伍:古代军队的编制,五人为伍,二伍为什,此指队伍。[15]师律:军队的纪律。[16]激赏:极其赞赏。[17]枹(fú):“桴”,鼓槌。[18]缓急:困厄,情势急迫。[19]究:穷尽。[20]讲让:讲求礼让。修睦:修习和睦之道。《礼记礼运》:“选贤与能,讲信修睦。”[21]乡田同井:同乡同里,乡井。[22]蜡宾:蜡祭的宾客。蜡,通“䄍(zhà)”蜡祭是年终合祭百神的仪式。《礼记礼运》载孔子为蜡宾,喟然而叹。[23]咸丰元年:1851年。



  这篇为某团练公局所作的赞扬文章,简述了团练武装的历史变迁,在肯定寓兵于农的同时,也对团练“多失古意”、形同虚设以至危害风俗表示了忧虑。感慨非常含蓄。当然,作者敌视农民起义的立场应予批评。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界墓表(清)曾国藩


 
  王考府君[1],以道光二十九年十月四日弃养[2],倏历二十三年。当初葬时,吾父以书抵京师,命国藩为文,纪述先德,揭诸墓道[3]。国藩窃观王考府君威仪言论,实有雄传非常之概,而终老山林,曾无奇遇重事一发其意、。其型于家、式于乡邑者[4],又率依乎中道,无峻绝可惊之行。独其生平雅言[5],有足垂训来叶者[6],敢敬述一二以示后昆[7]。
  府君之言曰:吾少耽游惰,往还湘潭市肆,与裘马少年相逐[8],或日高酣寝。长老有讥以浮薄,将覆其家者,余闻而立起自责,货马徒行[9],自是终身未明而起。余年三十五,始讲求农事。居枕高嵋山下,城峻如梯[10],田小如瓦。吾凿石决壤,开十数畛而通为一[11],然后耕夫易于从事。吾昕宵行水[12],听虫鸟鸣声以知节候,观露上禾颠以为乐。种蔬半畦,晨而耘,吾任之;夕而粪,庸保任之。入而饲豕,出而养鱼,彼此杂职之。凡菜茹手植手撷者[13],其味弥甘,凡物亲历艰苦而得者,食之弥安也。
  吾宗自元、明居衡阳之庙山,久无祠宇,吾谋之宗族诸老,建立祠堂,岁以十月致祭。自国初迁居湘乡,至吾曾祖元吉公,基业始宏,吾又谍之宗族,别立祀典,岁以三月致祭。世入礼神徼福[14],求诸幽遐,吾以为神之险降[15],莫亲于祖考,故独隆于生我一本之祀[16],而他祀姑阙焉。后世虽贫,礼不可堕;子孙虽愚,家祭不可简也。
  吾早岁失学,壮而引为深耻,既令子孙出就名师。又好宾接文士,候望音尘[17]。常愿通材宿儒接迹吾门[18],此心乃快;其次老成端士[19],敬礼不怠;其下泛应群伦[20]。至于巫医、僧徒、堪舆[21]、星命之流[22],吾屏斥之惟恐不远,旧姻穷乏,遇之惟恐不隆。识者观一门宾客之雅正疏数而卜家之兴败[23],理无爽者[24]。
  乡党戚好,吉则贺,丧则吊,有疾则问,人道之常也,吾必践焉,必躬焉 ,财不足以及物,吾以力助焉。邻里讼争,吾尝居间以解两家之纷。其尤无状者[25],厉辞诘责,势苦霆摧而理如的破[26],悍夫往往神沮。或具尊酒通殷勤,一笑散去。君子居下,则排一方之难,在上则息万物之嚣[27],其道一耳。津梁道涂废坏不治者,孤婺衰疾无告者,量否力之所能,随时图之,不无小补。若必待富而后谋,则天下终无可成之事。盖府君平昔听恒言者如此,国藩既稔闻之[28],吾父暨叔父又传述而告诫数数矣[29]。
  府君讯玉屏,号星冈。声如洪钟,见者惮慑,而温良博爱,物无不尽之情。其卒也,远近咸唏,或涕泣不能自休。配我祖妣王太夫人,孝恭雍穆[30],娣姒钦其所为[31]。 自酒浆缝纫,以至礼宾承祭,经纪百端,曲有仪法。虔事夫子[32],卑诎己甚[33]。时逢温怒,则竦息减食[34],甘受折辱,以回眷睐。年逾七十,犹检校内政[35],丝粟不遗.其于子妇、孙曾[36]、群从、外姻、童幼、仆妪,皆思有惠逮之,权量多寡,物薄而意长,阅时而再施。太夫人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十八日卒,春秋八十,葬于木兜冲。其后三年,而府君卒,春秋七十有六,葬于八斗冲,迁太夫人之柩袝焉[37]。其后十年,为咸丰九年己未十二月,均改葬于大界。
  府君之先,六世祖曰孟学,初迁湘乡者也;曾祖曰元吉,别立祀典者也;祖曰辅臣;考曰竟希。曾祖妣氏曰刘;祖妣氏曰蒋、曰刘;妣氏曰彭。以国藩忝窃禄位,府君初貤封中宪大夫[38],后累赠为光禄大夫、大学士、两江总督。祖妣初封恭人,后累赠为一品夫人。圣朝推恩,追而上之,竟希公累赠光禄丈夫,妣彭氏亦赠一品夫人。
  府君生吾父兄弟三人,仲父上台早卒,季父骥云无子,以吾弟国华为嗣[39]。孙五人,军兴以来,惟国潢治团练于乡[40],四人者,皆托身兵间。国华、贞幹殁于军[41], 国藩与国荃遂以微功[42],列封疆而膺高爵[43]。而高年及见吾祖者,咸谓吾兄弟威重智略,不逮府君远甚也,其风采亦可想已。曾孙七人,玄孙七人。
  凡兹安居足食,列于显荣者,繄维祖德是赖[44],于是叙其大致,表于斯阡。令后嗣无忘彝训[45],亦使过者考求事实,知有众征,无虚美云。



  注释:
  [1]王考:对去世祖父的敬称。府君:子孙对其先世的敬称。[2]弃养(yàng):家中长辈去世的婉称。[3]揭:标立。[4]型:楷模。式:榜样。[5]雅言:高尚、正确的言论。[6]叶:世。[7]后昆:后嗣,子孙。[8]裘马:轻裘肥马,形容生活的豪华。语出《论语雍也》。裘,皮衣。[9]货:卖出。[10]垅:高地。[11]畛(zhěn):田间小路。[12]昕(xīn):日将出时。行水:管理田水。[13]茹:蔬菜的总称。撷(xié):采摘。[14]徼:通“邀”,求取。[15]陟(zhì)降:升降,上下。古称上天及祖宗的默佑为陟降,意谓往来于天人之间。[16]隆:盛,重视。[17]音尘:本谓声音和尘埃,借指信息。[18]通材:学识广博,具有多种才能的人。宿儒:素有声望的学者。[19]端士:品行端正的人。[20]泛应:一般地应付、对待。[21]堪舆:即“风水”,如相宅、相墓之法。堪,高处。舆,下处。[22]星命:根据星宿之相测吉凶,算命运。[23]疏数:犹言少与多,亲近与疏远。[24]爽:失,差。[25]无状:没有礼貌,不讲理。[26]的:箭靶的中心。[27]嚣:喧哗。此指纷乱不安定。[28]稔(rěn):熟悉。[29]数数(shuò):屡次,常常。[30]雍穆:和睦。[31]娣姒(sì):妯娌。兄妻为姒,弟妻为娣。[32]虔:诚敬。夫子:妻子对丈夫的称呼。[33]诎(qū):委屈。[34]竦息:同“悚息”。惶恐不安貌。[35]内政:家中事务。[36]孙曾:子孙的统称。[37]袝(fù):合葬。[38]貤(yí)封:清制,职官以自己应得的封诰,呈请改授远祖及伯叔、外祖父母等,称貤封。貤,转移。[39]国华:字温甫,作者弟弟。[40]国潢:字澄侯,作者弟弟。[41]贞幹:初名国葆,字季洪,后改名贞幹。[42]国荃:字沅甫,作者弟弟。因镇压太平军有功,封一等威毅伯,官至两江总督。[43]封疆:统治一方的将帅,明清时各省长官如总督、巡抚等称“封疆”。膺:受。[44]翳:主助词,无义。[45]彝训:尊长对后辈的日常训诲的话。



  这是曾国藩为其祖父写的墓表,内容不外乎显亲耀祖、宏扬家声,但写得较有特色。通体记叙亡者往昔的言谈,表现亡者的生平及品行,叙事布局周详不琐乱。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铁椎传(清)魏禧


 
  庚戌十一月,予自广陵(1)归,与陈子灿(2)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3),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4)青华镇人,工技击(5),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6)宋将军。
  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7),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8)。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睡炕上矣。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9),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10)。”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11)数声。顷之,贼二十馀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12)欲堕。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13),大铁椎其人与(14)?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15),豪俊侠烈魁奇之士,泯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与?抑用之自有时与?子灿遇大铁椎为壬寅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则大铁椎今四十耳。
  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贴子,甚工楷书也。


  注释:
  (1)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2)陈子灿:事迹不详。(3)左氏兵谋兵法:指《左传》。《左传》中有很多论及军事谋略和战争的文字。(4)怀庆:怀庆府,治所在今河南沁阳县。(5)技击:原指战国时经过技巧训练的步兵,后泛指搏击对打的武艺。(6)与过:一同拜访。(7)寝:丑陋。(8)楚声:湖北、湖南一带地区的口音。(9)响马贼:旧时对群聚劫掠者的称呼。(10)不快吾意:意为不能随我心意地打击对方。(11)觱篥(bì lì必栗):即笳管,一种号角类乐器。出自龟兹,后传入内地。(12)股栗:两腿抖颤。(13)“子房”二句:张良字子房,汉初政治家。先世为韩国贵族,秦灭韩后,他设法谋害秦王。后得力士,以铁椎狙击秦始皇于博浪沙(今河南阳武东南)。见《汉书˙张良传》。(14)与:通“欤”,表疑问的语气词。(15)陈同甫:陈亮,字同甫,南宋爱国词人,有《龙川集》、《中兴遗传》等。其《中兴遗传序》提出要为南宋初年以来的抗金志士立传,“将旁求广集,以备史氏之缺遗”。书凡二十卷,分大臣、大将、死节、死事、能臣、能将、直士、侠士、辩士、义勇、群盗、贼臣二十门。



  译文:
  大铁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北平的陈子灿赴河南探望哥哥,在宋将军家遇见过他。宋将军,是怀庆府青华镇人,擅长武术,周围七个省中喜好从事武术的人都来向他拜师学艺,人们因为他魁伟健壮,都叫他“宋将军”。宋将军的弟子高信之也是怀庆府人,力气很大,擅长射术,比陈子灿大七岁,小时候他俩是同学,所以曾经陪陈子灿去拜访过宋将军。
  当时,座席上有一位食量极大的客人,相貌非常丑陋,右腋下夹着一把大铁椎,重达四五十斤,不管是喝酒吃饭,还是拱手行礼,片刻也不离身。锤把上的铁链折叠环绕着,就象铁锁上的链子,拉开它约有一丈多长。他很少跟别人说话,说话象湖南湖北一带的口音,问他的家乡和姓名,他都不回答。
  后来,陈子灿、高信之等人和大铁椎一起睡觉,半夜间,大铁椎说道:“我走了!”说完他就不见踪影了。陈子灿看到窗户和门都紧闭着,惊奇地问高信之。高信之说:“这位客人刚来时,没戴帽子没穿袜子,用蓝布包着头,白布缠着脚,除了一把大铁椎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拿,可是他腰带里裹有好多银子。我和宋将军都不敢问他。”陈子灿睡觉后再醒来时,大铁椎却在炕上打着鼾声熟睡着。
  有一天,大铁椎辞别宋将军时说道:“当初我就听说你的名声很大,把你当作英豪,然而你的武艺全都不顶用。我走了!”宋将军极力挽留他,大铁椎才说:“我屡次搏击杀死拦路抢劫的强盗,夺走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把我当作仇敌。如果长久地居住在这里,祸患恐怕将要牵连到你。今天半夜,强盗正约定我在一个地方决斗。”宋将军听此欣喜地说:“我骑战马带弓箭来为你助战。”大铁椎说:“别去!强盗武艺高强且人多势众,我想要保护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搏击厮杀了。”宋将军本来就自以为了不起,并且想看看大铁椎的所作所为,便极力请求大铁椎允许他一同前去。大铁椎无可奈何,只得让宋将军一起前行。将要到决斗的场所,大铁椎送宋将军登上空旷的土堡,说道:“只准观看战斗,小心谨慎不能出声,千万别使强盗知道啊!”
  这时晨鸡叫了,月亮隐落,星光照着空旷的原野,只能看到百步以内的人。大铁椎急奔下土堡,吹响几声觱篥。不一会儿,二十多个骑着马的强盗从四面八方聚拢来,背着弓箭,步行跟从的强盗有一百来人。一个强盗提着刀突然直冲向大铁椎,大铁椎大吼一声,挥动铁椎,那强盗应声跌落马下,马脑袋被打碎了。众强盗向前团团包围大铁椎,大铁椎奋力举起铁椎左右迎击,强盗们人仰马翻。大铁椎一连杀死了三十来个强盗。宋将军吓得不敢喘气儿,看着他们厮杀,两条腿直哆嗦,几乎要从土堡上掉下来。忽然听到大铁椎大吼道:“我走了!”随后在滚滚尘烟中向东奔驰而去。从此以后大铁椎就再也不来了。


  魏禧(1624--1681),清初散文家。字叔子,一字冰叔,号裕斋、勺庭。江西宁 都人。明末诸生。明亡后绝意仕进,隐居翠微峰。长于散文,有《魏叔子集》。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代曾侯相《忠孝录》序(清)薛福成


 
  为臣死忠,为子死孝,此贤者不得已之举也。当咸丰四五年间,粤寇横于荆扬之境[1]。无锡王君恩绶,以知县发湖北,将谒行省大吏[2]。而武昌被围,巡抚陶文节公婴城固守[3],埶且岌岌[4]。城中官吏,争请大府符檄,出外请援兵,稍稍引去。君至则城闭不得入。益阳胡文忠公时以布政使统兵城外[5],固留君,君不可,缒城入[6]。明日,城陷。遂与陶公同殉,君之子燮亦从死焉。
  议者曰:“子之侍父,无适不从[7]。方王君慷慨以陷危难,燮固无不从之理。独王君于湖北,未有官守[8],而又初至,宜若可以不死[9]。设令因胡公留城外而相随杀贼,未尝不可奋有树立也。即不然,而稍迟回以入,其谁议之?”予谓不然。往者粤寇初发难,值海内承平久,所之望风而靡[10]。其或职在战守而能以死殉职者,固不乏人;至其分可以无死则甘蹈死而不粟者[11],鲜矣。人习于苟偷非一日,往往临危之际,巧伺形便以为趋避[12],至于相帅成风[13],莫与御寇,而其身之败辱亦随之,此时事所由不振也。夫圣人之道之在天下也,天下之人皆跂而不及[14],则更矫以稍亢而不为过[15]。以王君力扶颓俗,而不恤以身先之[16],毋亦有苦心存焉?抑非得已而不得已也。
  方武昌之克而复陷,予适引孤军,与贼相持江浒[17],屡奋屡踬[18],饱尝艰危。当此之时,所仗以鼓人心者,只此舍生取谊之说,与二二同志申明而倡率之,卑人人奋于杀贼,而不以利害为计。闻王君之事,益令人敬慕不能置云。
  今朝廷褒忠之典,有加无已,而君父子忠孝之大节,既炳于天下。岁辛未[19],君之次子庭桢,以所辑《忠孝录》征言于予。予观君之挚性穆行[20],具载录中,独其所以必死之故,有未详者,故予复推君之志以序之。


  注释:
  [1]荆扬:荆,指湖南、湖北的古荆州地区。扬,江南的统称。粤寇:指广西太平军。作者为曾国藩幕僚,代曾作此序,故以太平军为寇。[2]行省:即省,地方最高行政区划。[3]陶文节:陶思培,谥文节,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婴城:环城自守。婴,绕。[4]埶:同“势”。岌岌:很危险的样子。[5]胡文忠:胡林翼。见《跋五公尺牍》注。[6]缒(zhuì):系在绳子上放下去。[7]适:往。[8]官守(shòu):官吏的具体职责。[9]宜若:大概,似乎。宜,殆,大概。若,语助词。[10]之:往,到。[11]栗:因恐惧而发抖。同“慄”。[12]形便:形势便利。[13]帅:同“率”。[14]跂:通“企”,踮起脚尖。[15]矫:匡正,纠正。亢:过甚,极度。[16]恤:顾恤。[17]江浒:指长江边。这段代曾国藩叙事。[18]踬(zhì):䘣绊倒,引申为不利,失败。[19]辛末:同治十年(1871)。[20]穆:美好。


  薛福成(1838—1894),字叔耘,号庸庵,江苏无锡人。清末外交官,改良主义政论家。先充曾国藩幕僚,后随李鸿章办外交。曾任出使英、法、比、意四国大臣,归国后升为右副都御史。其基本思想是变法图强,提倡以工商富国。散文长于议论,雄辩挥洒,黎庶昌称其“不规规于桐城论文”。有《庸庵全集》。
  父亲为忠于王室而死,儿子为父亲殉身,忠孝二字,在王氏父子身上得到体现。作者认为这在国家衰微、百官仓皇顾惜性命时,尤显可贵,幻想衰落的封建时代靠愚孝来维持。文章的叙述和议论都十分简括紧凑而又流畅。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戴文进传(清)毛先舒


 
  明画手以戴进为第一。进,字文进,钱唐[1]人也。
  宣宗[2]喜绘事,御制天纵。一时待诏有谢廷循、倪端、石锐、李在[3],皆有名。进入京,众工妒之。一日,在仁智殿呈画,进进《秋江独钓图》,画人红袍垂钓水次。画惟红不易著,进独得古法之妙。宣宗阅之。廷循从旁跪曰:“进画极佳,但赤是朝廷品服,奈何著此钓鱼!”宣宗颔之,遂麾去徐幅不视。故进往京师,颇穷乏。
  先是,进,锻工也,为人物花鸟,肖状精奇,直倍常工。进亦自得,以为人且宝贵传之。一日,于市见熔金者,观之,即进所造,怃然自失。归语人曰:“吾瘁吾心力为此,岂徒得糈?意将托此不朽吾名耳。今人烁吾所造,亡所爱,此技不足为也。将安托吾指而后可?”人曰:“子巧托诸金,金饰能为俗习玩爱及儿、妇人御耳。彼惟煌煌是耽,安知工苦?能徙智于缣素,斯必传矣。”进喜,遂学画,名高一时。
  然进数奇,虽得待诏,变轗轲,亡大遇。其画疏而能密,著笔淡远。其画人尤佳,其真亦罕遇云。予钦进,锻工耳,而命意不朽,卒成其名。


  注释:
  [1]钱唐:今浙江杭州。[2]宣宗:明宣宗朱瞻基,年号宣德,1426—1435年在位。[3]待诏:为皇帝草拟文字及从事医、卜、画等技术人员之称。谢廷循:浙江永嘉人。倪端:字仲正。石锐:字以明。李在:字以政。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得一斋记(清)吴嘉宾


 
  啬者与博者衡[1],谁赢乎?博者赢乎哉。市者与居者竞[2],谁赢乎?居者赢乎哉。与市而博?抑居而啬诸[3]?
  今夫五都之肆[4],百货壑焉[5]。宝有犀珠蠵贝子珍[6],用有粟葛丹漆之饶,产莫能物也[7],种莫能区也。吾一从而居其土宜[8],别其苦良,不亦矜乎?故吾嚣然自为得也。然而列廛者方专其去留高下在心[9],莫可取求,然后知吾之未始得也。彼固嚣然自为得也。然而有力者过焉,倾囊而准其估,辇而逝耳[10],然后知彼之仍未始得,夫有力者得之矣。
  然而瞽得章绣[11],聋得钧球[12],秃得簪笄[13],兀得靴履[14],涉海得策衔[15],适燕得帆楫,虽奇巧丽饰值以千亿,曾不如工之有缺斤[16],农之有曲耒也[17]。然后知其得而未始得也。故知之莫如据之,据之莫如藏之,藏之莫如利用之。利用之,斯得之矣。
  吾宗继之,以颜氏子“得一”之义[18],名其斋居。夫颜氏之所谓“一”,未易言得也。继之之意,特以戒夫市而博者,故余为达其志如此。



  注释:
  [1]啬者:财物少的人。博者:财物多的人。[2]市者:做买卖的人。居者:在家安居的人。[3]“与市”二句::是称赞做买卖而财物丰富的人呢,还是称赞安居但财物不多的人呢?与:赞许。诸:语助词,相当“之乎”。[4]五都:泛指大城市。[5]壑:深谷,此处形容东西多。[6]蠵(xī):一种海龟,其甲即玳瑁。[7]物:察看,引伸为分辨。[8]土宜:适宜。[9]列廛者:在市场上的人。廛:集市。[10]辇而逝:车载而去。辇:车。[11]章绣:彩色的刺绣。章:文彩,彩色。[12]钧球:美好的乐器。钧:均钟,古代乐器,球:玉磬。[13]簪笄(jǐ):簪子,旧时发饰。[14]兀:断足,此处指断足的人。[15]策衔:马鞭和马衔。[16]缺斤:有缺口的斧子。[17]曲耒:弯曲的耒耜。指破旧的农具。[18]颜氏子“得一”之义:《礼记中庸》:“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意为:孔子弟子颜渊(名回)用中庸的态度做人,得到一点好的认识。就老实去按着做。



  吴嘉宾(1803—1854)。字子序,江西南丰人。道光十八年进士,授编修,官至内阁中书。有爱国思想,曾向朝廷上条陈,建议加强海防、疆防。后在家乡抵御太平军,战败被杀。学术思想倾向陆九渊、王阳明,不赞成把程朱理学与陆王学说对立起来。文章私淑姚鼐,推重管同等桐城派作家,是桐城派在江西的重要代表之一。著有《求自得之室文钞》等。
  本文以购物及拥有财物多少为喻,论学习与修养问题。拥有财物而不用,犹如瞎子得了漂亮刺绣,聋子得了精美乐器,秃子得了美丽的发饰,毫无用处。最后文章提出了“得一”的问题,有一得而终生不忘,注意实践、运用。这种精神确有提倡的必要。本文说理形象,语言简练。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登扫叶楼记(清)管同


 
  自予归江宁[2],爱其山川奇胜,间尝与客登石头[3],历钟阜[4],泛舟于后湖[5],南极芙蓉、天阙诸峰,而北攀燕子矶[6],以俯观江流之猛壮。以为江宁奇胜,尽于是矣。或有邀予登览者,辄厌倦,思舍是而他游。
  而四望有扫叶楼,去吾家不一里,乃未始一至焉。辛酉秋[7],金坛王中子访予于家[8],语及,因相携以往。是楼起于岑山之巅[9],土石秀洁,而旁多大树,山风西来,落木齐下[10],堆黄叠青,艳若绮绣。及其上登,则近接城市,远挹江岛[11],烟村云舍,沙鸟风帆,幽旷瑰奇,毕呈于几席。虽乡之所谓奇胜[12],何以加此?
  凡人之情,鹜远而遗近。盖远则其至必难,视之先重,虽无得而不暇知矣[13];近则其至必易,视之先轻,虽有得而亦不暇知矣。予之见,每自谓差远流俗[14],顾不知奇境即在半里外[15],至厌倦思欲远游,则其生平行事之类乎是者,可胜计哉!虽然,得王君而予不终误矣,此古人之所以贵益友与。




  注释:
  [1]扫叶楼:在今南京市清凉山,清初,明朝遗老龚贤自号扫叶僧居此,因得名,后曾改为僧院,现为清凉山名胜之一。[2]江宁,即今南京市。[3]石头,即石头山。清凉山一名石头山。[4]钟阜:即钟山,又名紫金山,在南京城东。[5]后湖:南京玄武湖一名湖,在南京城东北玄武门外。[6]燕子矶:在南京东北郊长江边,矶头屹立江岸,三面悬绝,宛如飞燕。登矶俯视,势及险峻。[7]辛酉:嘉庆六年(1801)。[8]金坛:县名,在江苏省西南部。[9]岑山:小山。[10]落木:落叶。[11]挹(yì邑):牵孔,引伸为接连。[12]乡:向,先前。[13]不暇知:顾不得去了解,即不在意。[14]差远流俗:尚能远商流俗。差:尚。[15]顾:却,反而。



  此文写近接闹市的扫叶楼,笔墨秀洁,以白描的手法描绘了登楼所见的“奇胜”之景。后文叹流俗之贵远贱近,对人有一定启发性。但总的说来,中期桐城派作家的“记”体散文,不如戴、方、刘那样富有切实的社会内容,因而读后多少给人以空泛之感,此文也有这种不足。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登泰山记(清)姚鼐


 
  泰山之阳[1],汶水西流[2];其阴[3],济水东流[4]。阳谷皆入汶[5],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6]。最高日观峰[7],在长城南十五里。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8],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9],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10],至于泰安。是月丁未[11],与知府朱孝纯子颍[12],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13]。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14],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15]。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16],而半山居雾若带然[17]。
  戊申晦五鼓[18],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19]。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20],山也。极天[21],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22],下有红光动摇承之[23]。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皜驳色[24],而皆若偻[25]。亭西有岱祠[26],又有碧霞元君祠[27]。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28]。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29],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圆。少杂树,多松,生石罅[30],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桐城姚鼐记。



  注释:
  [1]泰山:在山东泰安北,又称东岳,为五岳之首,著名登览胜地。阳:山的南面为阳。[2]汶水:即大汶河。源于山东莱芜县东北之原山,流经泰安。[3]阴:山的北面为阴。[4]济水:又称沇水。源于河南济源附近之王屋山,流经山东,现在故道的一部分已为黄河所占。[5]阳谷:指南面山谷之水。[6]古长城:战国时期齐国修筑,在肥城县西北。[7]日观峰:泰山顶峰,此处可观日出。[8]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姚鼐时年四十三岁。[9]齐河、长清:均为山东县名,在济南西。[10]限:阻隔。[11]丁未:二十八日。[12]朱孝纯:见前姚鼐《宋双忠祠碑文并序》注。[13]“郦道元”句:北魏人郦道元在《水经注汶水》中说:“北合环水,水出泰山南溪。”[14]崖限:山崖如同门限。[15]烛:照。[16]徂徕(cú lái):山名,在泰安城东南。[17]居:停留。[18]戊申:该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晦:每月最后一天。五鼓:五更天。[19]云漫:云雾弥漫。[20]樗蒲(shú pú书菩):古代一种类似骰子的赌具。[21]极天:天边。[22]正赤如丹:纯红如朱砂。[23]承:接。[24]绛皜(hào浩)驳色:红白相杂的颜色。绛:红色;皜:白色;驳:掺杂。[25]偻(lóu偻):俯身曲背。[26]岱祠:祭祀泰山之神东岳大帝的庙宇。岱:泰山一名岱宗。[27]碧霞元君:传说为东岳大帝之女,宋真宗命建祠,并封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28]皇帝行宫:清乾隆帝曾到泰山“封神”,住于此。行宫:皇帝外出时的住所。[29]显庆:唐高宗李治的年号(656—661)。[30]石罅(xiá下):石缝。



  译文:
  泰山的南面,汶水向西流去,泰山的北面,济水往东流去。山南面的山谷里的水都流进汶水,山北面的山谷里的水都注入济水。在阳谷和阴谷分界的地方,是古长城。最高的日观峰,位于古长城南面十五里的地方。
  我在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从京城冒着风雪起程,经过齐河县、长清县,穿过泰山西北部的山谷,越过古长城的界限,抵达泰安府。这个月的丁未那一天,我和知府朱孝纯(子颍)一起从南面山脚登山。四十五里的山路全是用石板砌成的,台阶有七千多级。泰山正南面有三个山谷,中间山谷中的水绕过泰安城下,这就是郦道元所说的“环水”。我们开始顺着中谷进去,路走了一小半,翻过中岭,再顺着西边的山谷走,就到了山巅。古时候登泰山,沿着东面的山谷进去,路上有天门。东边的那道山谷,古时候把它叫作天门溪水,我们没有到达。这次经过中岭到山顶,也有象门户一样的山崖横立在路上,一般人都管它们叫天门。一路上云雾迷漫,有冰很滑,石级几乎不能攀登。等到登上了山顶,只见深青色的山驮着白雪,明亮地照耀着南方的天空。远望夕阳映照下的泰安城,汶水、徂徕山如同图画一样,而半山腰里停留着的云雾象一条带子似的。
  戊申这天是月底,五更的时候,我和子颍一起坐在日观亭上,等待着日出。大风卷起积雪扑打在脸上。日观亭东面从脚下起全是迷漫的云雾。隐隐约约地看到在云雾中有几十颗象白色的骰子一样的东西站立着,那是一些山峰。在天的尽头,云层中有一线奇特的色彩,片刻之间,变成了五光十色的彩霞,太阳升起,颜色纯红象硃砂,底下有一片晃动的红光托着它。有人说,这就是东海。回头看日观峰以西的山峰,有的被日光照着,有的没有照着,有的红,有的白,颜色错杂,都象弯腰曲背的样子。
  日观亭的西面有岱祠,还有碧霞元君祠。皇帝的行宫在碧霞元君祠的东面。这天,观赏了沿途的各种石刻,都是唐高宗显庆年间以后的,那些年代更久远的石刻,全都磨灭缺损了。偏僻而不在路边的石刻,都来不及去看。
  泰山上石头多,泥土少。石头是青黑色的,大多方正有棱角,很少有圆形的。杂树少,松树多,生长在石缝里,都是平顶的。到处是冰雪,没有瀑布,也没有鸟兽的声音和踪迹。到日观峰的几里内没有树,而积雪深到人的膝盖。桐城人姚鼐记。



  这篇游记是乾隆三十九年末姚鼐辞官归里,路过泰安时写的。刘大櫆说:“姬传以壮年自刑部告归田里,道过泰安,与子颖同上泰山,登日观,慨然想见隐君子之高风,其幽怀远韵,与子颖略相近云。”(《朱子颖诗集序》)这段话有助于了解姚鼐当时的思想状况。
  姚氏于散文创作强调义理、考证、文章三者统一,此文记泰山地理形势,登山路径,均确有实据,可见作者写作此文,确实下了一番考证的工夫。写日暮登山所见以及日出的景观,真实生动,色彩鲜明,极富特征性,足见作者善于观察,善于描摹。姚氏的写景文虽以描摹的生动和色彩的鲜明见长,但较少心胸的寄托和现实人生的感慨,在这一点上,与戴、方、刘的写景文均有所不同。



  教案:
  教学目的 一、指导学生通过朗读积累一定的文言实词,进而疏解文意。 二、指导学生理清本文思路,体会描景特点。 三、指导学生欣赏精彩的写景片段,品位形象而优美的语言,学习写作方法。
  教学设想 一、安排两课时教学。 二、在教学过程中,注重朗读环节,知道学生在理解文意的基础上,理清思路。 三、利用预习的效果教学,重点突出一些疑难字、词、句,采用课堂讨论的方式解决,教师适当点拨。 四、结合练习一的回答,达到教学目的二、三,应是本文的教学重点和难点。
  教学步骤
  一、导入新课 利用电视或电脑录放泰山风光与雄姿,并请去过泰山的同学说说自己是怎样登泰山的。那么古人是怎样登泰山的呢?今天我们就来学习姚鼐的《登泰山记》。
  二、作者介绍(投影) 《登泰山记》选自《惜抱轩诗文集》,作者姚鼐,字姬传,一字梦谷,清代桐城人,杰出的散文家,桐城派集大成者。他因室名惜抱轩而被人称为“惜抱先生”,著有《惜抱轩全集》,他所选编的《古文辞类纂》在近代是一部家传户诵的文章总集。
  桐城派:清代中叶影响最大的散文流派创始于方苞,经刘大櫆、姚鼐的发展,形成完整的理论,三人并称“桐城三祖”,姚鼐被称为领袖,他秉承了“文道合一”的主张,讲究义理、考据、词章三者兼长,注重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写景散文尤有独特成就。
  三、朗读课文,疏通文意
  1、教师范读课文,提示学生注意朗读节奏,依据节奏推知句意。
  2、默读全文,要求学生参阅注释,理解文章大意,并提出自己难以理解的词句,教师点拨,学生讨论,揣度词义,并将重点词语形成板书。
  泰山之阳——阳:山的南面,水的北面为阳,这里指泰山的南面。 其阴——阴:山的北面,水的南面,这里指泰山的北面。 乘风雪——乘:趁,这里有“冒着”的意思。 长城之限——限:界限,这里指城墙。 遂至山巅——巅:顶峰,颠峰。 半山居雾——居:停留。 戊申晦——晦:阴历每月最后一天。 极天云一线——极:尽,尽头。 绛皓驳色——驳:杂,错杂。 尽漫失——漫失:模糊、缺损。 僻不当道者——僻:偏僻。 明烛天南——烛:名词作动词用,照。
  3、指导学生准确理解课文内容,画出作者登山线路图,进行比较,看谁画得准确。
  四、整体感知,理清文章思路
  1、全文有五段,每一段的内容要点是什么?学生发言、明确; 第一段:总写泰山的地理形势,点出泰山及其最高峰——日观峰。 第二段:记述登山经过,着力叙写登山的艰难和到达山巅后所见的景象。 第三段:集中描写泰山日出的动人景象。 第四段:介绍泰山的人文景观。 第五段:介绍泰山的自然景观。
  2、讨论:作者是从何地动身?登山的方位在何处?简述第一天行程和第二天所观之景。 明确:作者从泰安动身,西南麓(日观峰之南)登山。 第一天:从南麓循中谷入山,经天门,越中岭,再循西谷达到极顶,其时天色已晚。 第二天:晨五鼓往日观峰日观亭观日出,然后参观名胜古迹,最后补记泰山极顶的景物特点。
  3、思路(板书) 交代泰山位置——记述登山过程——描绘日出美景——返记人文景观——补写自然景观。循序渐进,一线贯穿 综观全篇,文章紧紧围绕作者的游踪进行,叙述了偕友人冬日登泰山观日出的经过,以精练的语言,生动地描写了泰山雪后初晴的瑰丽景色和日出时的雄浑景象,写出了泰山的神秀壮丽,能唤起我们对泰山的向往,感觉到祖国山河的壮美。
  五、布置作业 1、巩固重点字词,完成练习二。 2、背诵课文。 3、思考:作者是如何准确写出登山路径的?如何精彩描绘泰山日出美景的?
  第二课时
  一、导入新课 通过上节课的学习,我们已经领略了泰山的高峻、雄伟,那么作者是如何登上这“五岳独尊”,游是如何精彩地描绘险峰之上那“无限风光”的呢?
  二、精彩片段分析
  讨论:1、第二段作者详写登山的过程,精读,说出作者的登山路线,写景特点。 明确:(板书) 先写:京师——泰安,点明时间和节令。 再写:山麓——山顶。 路程:四十五里(远) 石级:七千有余(高) 路线:中谷——西谷——山巅(险) 最后顶景: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壮阔、上)——晚日照城,汶水、徂徕如画(雄浑、下)半山居雾若带然(高峻)——(远——近)
  2、文章通过景物变化写泰山顶上的日出,是按照什么顺序写景物变化的?描写了怎样的胜景? 作者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写了日出前、日出时和日出后的不同景色,展现出一幅泰山日出迅速变化的换面。(板书) 日出前: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 日出时: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 日出后;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色彩点染——绚丽壮美
  3、全班齐读第三段,体会写法特点和感情。 总结:通过描写山顶所见景观和日出胜景,表达出作者的喜悦心情,抒发了热爱祖国山河,赞美祖国山河的强烈感情。
  4、找出文中几处使用比喻和拟人的手法,体会特点和作用。 明确: (1)“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这是初登山顶时刹那间的感受,作者不言冰雪覆盖青山,却说青山负白雪,赋予静态的青山以人的动态,用语新颖、传神。进而说苍山上的雪像蜡烛一样照着天南,形象、生动地绘出了积雪的光彩。 (2)“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这是在山顶上远望和俯视所得的画面。作者纵目远眺,夕阳照耀着泰安城,汶水徂徕好像自然天成的山水画,而山腰间停留着的云雾好像飘带一般,使人感到那种特有的宁静气息,而且设喻新奇,给人以美的享受。 (3)“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这一比喻写出了西海诸峰的特点,更显出日观峰的雄峻,且赋予山峰以人的情感,形象而生动。
  三、写作特点 讨论、交流、举例分析。 明确: 1、章法严明,剪裁得当。 2、善于抓住景物特征,巧妙进行烘托。 3、用笔简洁,词语精当。 4、句式多变,用此灵活传神。
  归纳总结; 本文无论从清晰的思路,还是简洁明净的语言,亦或是色彩鲜明、生动的描景,都可见桐城派古文家锤炼语言的功力,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四、齐背课文,进一步体会以上特点。
  五、布置作业 1、熟练背诵课文。 2、完成练习一(3) 3、写一段冬季雪景片段,具体生动地写出景物特征。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登铁塔(清)康有为


 
  天下之大观伟制,莫若巴黎之铁塔矣!当首登之,以望巴黎焉。
  吾游观,必先择高处以四望,可揽胜概。吾少从先祖述之公登五层楼,于连州登画不如楼[1]。昔游江南登雨花台,游扬州吾登琼花楼、蕃厘观,游西湖先登吴山,游武昌吾登望江门巡城而至黄鹤楼,游桂林吾登独秀山,所至各国皆是。以吾所登之塔,若粤梁时之花塔、镇江金山之雷峰塔,北京则西苑内之白塔、城外之天宁寺塔、西山之碧云寺后魏氏白塔,而手扪西湖之净慈塔,多数千百年古物。而上海若龙华寺塔,则不足数。若游日本江户,登其浅草之凌云塔;至缅甸登其王宫之木塔;游锡兰登其古寺之千年旧塔;游印度所登塔尤多,而舍卫城中鹫岭顶之塔,及佛衹树给孤独园前七百年前之回王所筑塔,而加拉吉打公园中之英人纪功塔尤高峻矣。欧美高塔尤伙。其在德则设计院前之纪功塔,若瑞典之思间慎公园顶塔,英水晶宫之塔,若美则华盛顿之方塔,波士顿之纪功塔,若是者皆宏工巨构,四十余层,高数百尺,并有名于宇内。若印度之阿育大王筑八万四千塔,吾手扪其数塔焉。而宏观大起,杰构千尺,未有若巴黎铁塔之博大恢奇者。盖有意作奇,冠绝宇内,真可谓观止而蔑以加者也。
  铁塔筑于光绪十五年,当西一千八百八十九年。盖见败于德后,民力甫复,因赛会作此塔[2],以著民物之丰亨光复也。全塔体方。此铁枝凡分三层构成。其下层四脚斜撑于地,而嵌空玲珑,高三百尺。四脚相距亦数百尺,每脚奇大,立于四隅。每隅以四柱上矗,成四大室,方广十余丈,内有机房、办事房及上下机亭,成一座落。由其塔之四脚下插地处望塔之最下层,已如云表,巍峨无际,盖已在三百尺之上。中国楼塔已无有其高度者,即大地各塔,至高者亦不过尔尔。然置于此塔,乃在其至下耳。
  四隅皆有上下机亭,可引机而渐升。每至一层而歇,又待人而上下焉。每一小时上下一次,自七时开机亭,至夕十一时止,夕七时后,上中层皆不复升矣。此下层每面柱二十,圆拱八,每柱距丈余。下层中楼分上下二层,皆有回廊,低数尺。此层中戏院、酒楼、茶馆、球房、乐室无数,女子占地卖物者甚多,游人如蚁。其戏院在餐馆正中,凭栏把酒,可望远。其酒楼五层,置其中尚渺然卑小。则但其一层之内容与其繁闹,已如一闹市。自远望之,如天际云中,玲珑档阁,几疑蜃楼海市焉。其得未曾有之瑰制巨工矣!周步回廊,俯瞰巴黎。全城三百万人家,楼塔宫殿,高高数层者,皆在脚底。车驰马骤,皆如寸许。杯论公园池岛丘垤[3],若指于掌。其俯视城郭人民,已觉渺然,盖已高如天上矣。
  自下层至中层,亦复四隅,各有四柱,共十六柱,斜插而上,又二百尺。至中层,四面周以回廓,皆赁于妇女,陈设售物。中有酒楼,广十余丈。四方四大柱,余柱各距丈余,中有十字交柱。此层去地五百尺,俯视城郭人民,如垤如蚁矣[4]。汉时神明台、井幹楼高五十丈,正与相比。而井幹之制,亦与此塔制相类也。
  自此层以上,柱皆直上。四周用四(三?)大柱,合凡十二柱。其中皆有十字铁板,斜交贯之。每十字斜架约二丈,直上二十一架,凡为四十余丈。将至上层,塔渐狭,改作六柱为六角,以至于颠。塔中央有一大柱,置上下机于柱中。有小层置机器,有房,但不设酒楼杂肆矣。大柱外夹以两小柱。又一柱作旋梯,人可步行至顶——此中央柱,自二层起也。乃登塔上层,高九百尽,广百尺,八角式,回廊四望。顶作平台,有一八角亭。再上一大柱,上有宝相[5],高二、三十尺,以验风。此层俯视云气,凭虚御风,鲁河萦带,远山堆垤,杯论园青绿如掌,巴黎全城如缩型之泥木室矣。
  计大地古今之塔,皆狭仅盈丈。安有三十丈之上作闹市,九十丈之上陈杂肆卖酒者乎?杜工部登慈恩塔[6],至诩为“高标跨苍穹”、“七星在北户”,若登此塔,不知更能以何语形容之。天下事往往所见不逮所闻。昔早闻此塔,而见拓影,绝未惊奇。今亲登之,乃惊其奇伟冠大地,觉所闻远不逮所见也,惟此塔而已。近夕辄登,凡登塔前后三次。
  《登铁塔顶,与罗文昌、周国贤饮酒于下层酒楼高三百尺处,凭阑四顾巴黎放歌》:
  浩浩凌天风,高标卓碧落[7]。邈邈虚空中,华严现楼阁[8]。神仙蕊珠殿[9],人间误贬托。高高跨苍穹,仍扞尘中脚[10]。霓裳羽衣舞[11],夜夜月里乐。玉女紫霞杯[12],一饮成大药[13]。回头凭紫阑,忽尔生玄觉。俯视下界人,城市何莫莫[14]。河水萦若带,远山绿一角。闾阎何扑地[15],殿塔数历落[16]。冈陵抗园馆,有若蚁垤作。问此何都市,巴黎称霸国。千年大都会,繁华此窟宅。人户三百万,烟树交迷错。时有英雄人,扬旗震天幕。下指纪功坊,石马欲腾跃。却怜八十年,革命频血薄。去去上青霄,更登上层阁。寰瀛我踏遍,名塔登之数。只许绕膝下,阿育见应怍[17]。摩天九百尺,云构巍岳岳。呼吸通帝座,碧霞仰斑驳。深碧地中海,渴揽同一勺。汤汤太平洋,横海谁拏攫[18]?我手携地球,问天天惊愕。
  铁塔前,度桥,有圆殿。万户圆周,上下左右,耸二小塔,乃故赛会地正堂,今为博物院。据冈营构,前斜坡皆植花木,庄严伟丽甚矣。下为学堂,上置古物。皆各国殿塔柱础残石或整室,自印度、埃及、波斯、突厥、希腊、罗马古物莫不备,皆数千年之珍物,雕刻奇诡,宏巨嵯峨。全屋移来,费力无数,盖非拿破仑不能得此。欧土各博物院皆有,而莫此院之多矣。有巴西人尸,以手抱足而绳缠之,其画极朴拙。有掘地马拉刻石。马达加斯加物甚多。摩洛哥物亦多,其王衣白衣。墨西哥文及像尤多,盖法曾得墨,故移来也。
  过一石像,圆崇屹屹,上立女像天神,手持花枝。下坐三神,盖自由、平等、同胞三神也,以示教焉,此则法之特色也。法人今操进躐等[19],而召乱祸,他日大同世必行之。



  注释:
  [1]连州:今广东连县。[2]赛会:巴黎世界博览会。[3]垤(dié):小土堆。[4]垤:此处指蚁冢。[5]宝相:佛的庄严形象。[6]“杜工部”句:杜甫《同诸公登慈恩寺塔》诗。[7]碧落:道教语。天空、青天。[8]华严:佛教华严宗所说的大乘世界。[9]蕊珠殿:即蕊珠宫,道教经典中所说的仙宫。[10]扞:遮蔽。[11]霓裳羽衣舞:唐代舞名。舞曲为《霓裳羽衣曲》。[12]玉女:仙女。[13]大药:道家的金丹。[14]莫莫:隐蔽的样子。[15]闾阎:泛指民间。[16]历落:参差、疏落。[17]阿育:参见前面“印度之阿育大王筑八万四千塔”句。[18]拏攫:搏斗。[19]躐(liè)等:不按次序,越级而进。


  本文选自康有为的《欧洲十一国游记》中的《法兰西游记》。作者在1905年由德国赴法国,此文为游览巴黎铁塔(又称艾菲尔铁塔)后所作。文章开宗明义,引人注意:“天下之大观伟制,莫若巴黎之铁塔矣!”然后历数作者所游览过的中外二十多处楼台高塔,以强调其“宏观大起,杰构千尺,未有若巴黎铁塔之博大恢奇者”。继而以大量笔墨,详细描述了巴黎铁塔每一层的宏伟建筑构造和奇特设施(“三十丈之上作闹市,九十丈之上陈杂肆卖酒”),以及登高所见的巴黎景象,令人如临其境。此文表现了作者对法国物质文明的极力赞许。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登燕子矶记(清)王士禛


 
  金陵古都会[1],名山大川在封内者以数十,而燕子矶以拳石得名[2]。
  矶在观音门东北,三面临江,削壁巉岩,石笋林立。观音山蜿蜒数十里,东与长山相属,至此忽突起一峰,单椒秀泽[3],旁无附丽[4],傲睨诸山,偃蹇不相下[5]。大江从西来,吴头楚尾[6],波涛浩渺中砥柱怒流[7]。西则大孤、小孤[8],东则润州之金、焦[9],而矶踞金陵上游,故得名尤著。
  矶上有祠,祀汉寿亭侯[10]。迤西有亭[11],壁上石刻“天空海阔”四大字,奇矫怪伟,为前大司马元明湛公书[12]。按公曾为南国子监祭酒,又历官南吏、礼、兵三部尚书。公崛起岭南,从白沙闻学觉之宗[13],与阳明上下其说[14],天下称甘泉先生。祠南,亭三楹,壁间题字丛杂不可读。独椒山先生四绝句与文寿承书《关祠颂》同镌一石[15]。其一云:“皪皪清光上下通[16],风雷只在半天中。太虚云外依然静,谁道阴晴便不同。”读此,知先生定力匪朝夕矣。
  折而东,拾级登绝顶,一亭翼然,旷览千里,江山、云物、楼堞、烟火、风帆、沙鸟,历历献奇,争媚于眉睫之前。西北烟雾迷离中,一塔挺出俯临江浒者,浦口之晋王山也[17],山以惰炀得名。东眺京江[18],西溯建业[19],自吴大帝以迄梁、陈[20],凭吊兴亡,不能一瞬。咏刘梦得“潮打空城”之语[21],惘然久之。
  时落日横江,乌桕十余株,丹横相错,北风飒然,万叶交坠,与晚潮相响答,凄栗惨骨,殆不可留。题两诗亭上而归。时康熙二年十月二十一日也。


  注释:
  [1]金陵:今南京市。[2]拳石:意谓燕子矶和大山比,仅是拳石一块。[3]椒:山顶。[4]附丽:依附。[5]偃蹇:高耸。[6]吴头楚尾:黄庭坚《谒金门》:“山又水,行尽吴头楚尾。”今江西省北部,春秋时为吴、楚两国接界之地,因称“吴头楚尾”。这里借指金陵。[7]砥柱:山名,原在河南三门峡市东北黄河中。这里喻燕子矶挺立在激流中。[8]大孤:大孤山,在江西鄱阳湖中。小孤:小孤山,在江西彭泽县北大江中。[9]润州:今江苏镇江。[10]汉寿亭侯:指关羽,因其封号为汉寿亭侯。[11]迤西:地势斜延而西。[12]元明湛公:指明代的湛若水,字元明,号甘泉,增城人。增城今属广东,故下面说他“崛起岭南”。弘治进士。嘉靖年间,历官南京国子监祭酒及南京吏、礼、兵部尚书。兵部尚书职掌相当于古代的大司马,故文中称其为“大司马”。[13]白沙:指陈献章,明代理学家。居广东新会白沙里,人称“白沙先生”。学觉之宗:白沙的学说。[14]阳明:指王守仁,字伯安,余姚人。明代理学家。因曾在阳明洞讲学,学者称为阳明先生。[15]椒山先生:指杨继盛,字仲芳,号椒山,明容城人。嘉靖进士。因劾严嵩十大罪状,下狱死。文寿承:即文彭,字寿承,明长州人,文征明子。工书法、绘画。[16]皪皪(lì):鲜明的样子。[17]浦口:在江苏浦江县东,与南京市隔江相望。晋王山:一名桃叶山。隋代晋王广曾屯兵于此,故名。晋王广即隋炀帝杨广。[18]京口:古城名,在今镇江市。[19]建业:今江苏南京市。吴及南朝所都。[20]吴大帝:即三国时吴孙权,死后追尊为大帝。[21]刘梦得:即唐代诗人刘禹锡,字梦得。“潮打空城”:见其《石头城》诗,这一联是:“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本文选自《渔洋文略》卷四。燕子矶在今南京市东北,矶头屹立长江边,三面悬绝,形势险峻。因它状似飞燕,故名。据篇末所记,本文作于康熙二年(1663)。它以简洁明快的笔墨,再现了燕子矶的形胜。且把景物拟人化,赋予了人的性格,如“傲睨诸山”、“献奇”、“争媚”等等,更显得亲切有味。同时,写景与吊古相结合,更使文章有了历史的深度。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先生墓表(清)罗有高


 
  先生讳元昌,氏曰邓,字慕濂,不知其先何族之别也。祖父居赣州府城[2],为赣人云。先生弱冠[3],负志气,思以文章自名,为制艺有师法[4],诸老先生咸逊避,以为能。年十七,得宋五子书读之[5],涕泗被面下曰[6]:“嗟夫!吾乃今日知为人之道也。出入禽门[7],忍不自返,何哉?”自是澄心默坐以观理;饬言动[8]、严视听以劘习[9];博考图籍,约之程朱之遗书,以崇其知[10];端本于闺门[11],敦行孝弟睦姻任恤之行以求仁[12]。确然沛然[13],不沮于俗,不疑于心,淡泊和平,以此自终。
  赣在万山中,文明所被者微矣[14]。宋周濂溪先生过化赣南[15],未闻从游之士有赣人焉。明阳明王先生讲学章门[16],而雩始有何黄袁管四先生出[17]。至养愚李先生[18],乃粹然一以朱子为宗。其后易堂九子[19],以气节文章声海内,而中叔彭先生声华至落寞[20],守学明礼,与程山谢先生相应答[21]。近百年来,高风寥邈矣[22]。而先主独奋发于陈编蠹简之中,成之以勇迈不回之气,佐之以坚苦廉毅之操,内外完朴,挺为伟人。
  初,雩都宋昌图以通家子谒先生[23],先生器之[24],馆之于家。昕夕论学[25],为日程疏记[26],言动相交摘[27]。一日,昌图读朱子《大学》或问首章[28],先生适过窗外,驻听之,不觉泪下而拜,感动不能起。谓昌图曰:“子勉之,毋蹈吾所悔,永为朱子罪人,偷息天地也。”盖先生为学诚切,日见其不足,且又以为身欲至之,亦愿人之同至之也;身既未至之,而尤愿人之先至之,而已得步其后也。故其友教人世挚[29],无智愚贤否老耄[30],苟近之,牗之即惟恐不力[31]。有田在城南,先生尝以秋熟视获,挟朱子《小学》书[32],坐城隅[33],见贫人子累累拾秉穗甚众[34]。先生招之曰:“来,汝毋然,吾教汝读书,吾自量谷与汝归。”群儿欢,争昵就先生[35]。 先生始则使识字,即使讽章句[36],以俚语晓譬之[37]。卒获,群儿号,以为先生且归也。夫先生与人之量则宏矣[38],而未尝杂以意气[39];孳孳为善[40],而未尝有干慕名誉之思[41];自甘朴学[42],而耻垂空文以眩世,盖庶几乎知至至之者乎[43]?
  先生以乾隆三十年闰四月四日卒[44],昌图以有高夙尝被先生之教,以墓道之文属[45]。有高闻命恐惧,不知所以为辞。屏气定息,思先生为学大旨,粗有明于心者,谨诠次之[46],以表于阡。后之君子,将必有兴感于斯文者[47]。



  注释:
  [1]墓表:立在墓前,刻载死者生平,表扬其功德的石碑。墓表文字为文体之一。又称阡表,神道碑。[2]赣州:府名。治所在今江西赣县。[3]弱冠:古代男子二十岁左右行冠礼。故称二十岁为弱冠。弱,少年。此处据下文当指十七岁以前。[4]制艺:明清科举考试的文章规定格式,又称制义,即八股文。师法:师承效法。[5]宋五子:指宋代五名理学家。即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6]涕:眼泪。泗:鼻涕。[7]禽门:禽兽之门。此指非理学礼义范围。《荀子劝学》:“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8]饬(chì):整顿、谨慎。[9]劘(mó):切磋,磨。[10]崇:增长,充实。[11]端本:端正本心、本性。闺门:此指家门。[12]孝弟:《周礼•地官》载教民的六项行为标准,即孝、弟、睦、姻、任、恤。孝,孝顺父母。弟,即“悌”,友爱兄长。睦,九族和睦。姻,婚姻相亲。任,忠信。恤,怜悯。[13]确然:坚定貌。沛然:充盛貌。[14]被:受、加,及。[15]周濂溪:即周敦颐,字茂叔,人称濂溪先生,道州营道(今湖南道县)人。宋代著名哲学家。化:教化。赣南:江西南部。此处“赣”指江西。[16]王阳明:王守仁(1472—1528),字伯安,浙江余姚人。尝筑室故乡阳明洞中,世称阳明先生。明代哲学家、教育家。章门:江西赣县的古城门,此代指赣州。王守仁明正德年间巡抚赣南,在赣州讲学。[17]雩(yú):雩都,县名,属江西。今改称于都,在赣县东。何黄袁管:王守仁在赣州的四名弟子,都是雩都人。何廷仁、黄宏纳、管登。袁,生平不详。[18]李养愚:李涞,字源甫,号养愚,雩都人。明末理学家。[19]易堂九子:清初以魏禧三兄弟为首的九个文学家。皆江西人。因魏氏在家乡宁都县翠微峰筑居室称“易堂”,九人聚居讲学,时称“易堂九子”,有《易堂九子文钞》。[20]彭中叔:彭正,字逊士,号中叔,江西宁都县人,“易堂九子”之一。[21]谢程山:谢文洊,字秋水,号程山,江西南丰县人,清代著名理学家。[22]廖邈:稀少、渺远。[23]宋昌图:字道原,号畏轩,雩都人。邓元昌门生。通家:世交,前辈有交情。[24]器:器重,赏识。[25]昕(xīn)拂晓。[26]疏记:分条、逐项地记录。[27]交摘:互相争辩。摘,指摘。[28]大学:儒家经典《四书》之一,朱熹有《四书集注》。或问:指《大学》首章中的字句。[29]友:帮助。[30]否(pǐ):恶。耄(mao):年老。[31]牗:通“诱”,诱导,教育。[32]小学:朱熹与人合编的儿童教育课本,辑录符合封建道德的言行,共六卷。[33]城隅:城旁偏旷处。[34]累累:多貌,联贯貌。秉:稻把。禾稻一把称“秉”。[35]昵就:亲近。[36]即:接着。讽:背诵,诵读。[37]俚语:通俗的语言。晓譬:晓喻,使之明白。[38]量:器量,度量。[39]意气:主观、偏激而产生的任性情绪。[40]孳孳:同“孜孜”,努力不懈貌。《孟子尽心》上:“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41]干:求。[42]朴学:质朴之学。此指理学。[43]庶几:差不多,近似。乎:表感叹。后一个“乎”表疑问。知至:《大学》:“物格而后知至”,意谓将事物的原理推究到极处,而后才能彻底了解事物。[44]乾隆三十年:公元1765年。[45]墓道之文:即墓表。墓道又称神道、阡。[46]诠次:选择和编次。[47]兴感:发出感想。兴,起。



  罗有高(1733—1779),字台山,江西瑞金人。乾隆举人。年轻时慕豪侠行为,习技击拳术,治兵家言。后与宋昌图交,从其师邓元昌潜心研究程朱理学。三十多岁结交彭绍升、汪缙后,又长斋礼佛,遍读佛经。诗文皆刚劲峻健。有《尊闻居士集》。
  邓元昌一生以倡明程朱理学为己任,尤在“躬行”上下功夫,学生很多,影响赣州一带的士学风气。作者就是受其教诲由尚武而转向儒学的。这篇为师长写的墓表,可作为明清哲学史料来读。文采质朴,其人形象迂拙可掬。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丁晨晖六十寿诗序(清)吴德旋


 
  余旧与丁君晨晖俱学龙城书院中[1],晨晖论文慎许可,独称余为善。余时犹示及冠[2],而晨晖年已四十余。然晨晖折辈行[3],与余交甚相得也。晨晖久困于举场,其胸中不平之气无所发,则时时混迹于酒徒,然识者皆爱其才而怜其志。犹忆乾隆己酉之秋,余与晨晖相遇于金陵,晨晖方为有司所摈,邀余人酒肆,痛饮大醉。诵其所为文,大哭,已而大笑。四座尽惊,晨晖傲睨自若[4]。余年少气盛,谓功业可戾契致[5],而惜晨晖之已衰。自是之后,余讲业齐鲁[6],北至燕南[7],度浙江无所就[8],困而归,志意颓然矣。然十年之间,见士大夫得科名者,其所能,非必有加于晨晖。而晨晖竟以诸生老也[9],岂非命也夫!
  今岁之春,晨晖为六十自寿诗一章,知晨晖者,属而和之[10],凡得如干首,联为大卷[11],将以授之梓人[12]。晨晖俾余题其首[13],而予为之述往事以归之。



  注释:
  [1]书院:封建时代研习学术的学校。[2]未及冠:不到二十岁。旧时二十岁举行冠礼。[3]折辈行(háng):委曲长者的身分与晚辈平列。辈行:辈分。[4]傲睨(nì):傲视。[5]功业:指科举功名。可戾契致:可以轻易得到。戾(lì):转动物件;契:通“挈”,取。[6]齐鲁:古齐鲁地,指今山东一带。[7]燕南:古燕国南部,指今河北中南部。[8]度:通“渡”。浙江:即钱塘江。[9]诸生:秀才。[10]属而和之:跟着唱和。和(hè):依照别人诗词的内容与音韵作诗词。[11]大卷:也叫长卷。把诗写在一张长纸上,可捲起收藏。[12]梓人:木工。这里指刻木版的工人。[13]俾(bǐ):使,让。



  吴德旋(1767—1840),字仲伦,江苏宜兴人,贡生(选入国子监读书的秀才),曾三次入京参加考试不中,以教书糊口。后改学古文,以姚鼐为师,著有《初月楼集》。别有《初月楼古文绪论》(由吕璜记述),宣传桐城派的文章作法。
  本文是揭露封建科举制度摧残人材的作品。文章形象地描写了丁晨晖胸中不平之气,读来十分感人。丁晨晖的遭遇是封建制度统治下广大失意知识分子的一个缩影。作者把丁晨晖的遭遇归结于“命”,无形中掩盖了科举制度的罪恶,表现了作者的思想局限。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东西(清)梁章钜


 
  伊墨卿太守语余曰[1]:“向闻朱石君师言[2]世俗通行之语,但举‘东西’,而不言‘南北’者[3]。‘东’谓我儒之教,即孔子之东家某[4];‘西’即彼教,谓西方之圣人[5]。举此二端,足以函盖一切矣[6]。”惜当时未闻所据何书。
  余尝私质之纪文达师[7]。师笑曰:石君笃信彼教,故其论如此。然余尝阐明思陵偶问词臣[8]曰:“今市肆交易,但云买东西,而不及南北,何也?”辅臣周延儒对曰[9]:“南方火,北方水[10]。昏夜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此不待次易,故但言东西耳[11]。”思陵善之[12]。余谓周乃小人,捷给取辨[13],一时亦未见碻凿[14]。《齐书豫章王嶷传》[15]:“上谓嶷曰[16]:百年亦何可重,止得东西一百,于事亦得。[17]”似当时已谓物为东西。物产四方而约举东西,正犹史记四时而约言“春秋”耳[18]。



  注释:
  [1]伊墨卿:伊秉绶,字组似,号墨卿,乾隆进士,曾任惠州、扬州知府。太守:州的长官,清代称知府。语(yù玉):告诉。[2]朱石君:人名。[3]“世俗”三句:俗语中,泛称某一物件,只举出“东”、“西”两字作代表,没有叫做“南北”的。[4]“东谓”二句:“东”字指代的是儒教(按:宋元以后,孔孟之道被尊奉的情况有几分类似宗教,故有此称),也就是指孔圣人。东家某,即孔丘。“东家”意为东邻,语出《孔子家语》:“孔子西家愚夫,不知孔子为人,乃曰彼东家丘。”本文为避讳借用“东家某”代孔子之名。[5]“西即”二句:“西”字指基督教,也就是西方的圣人耶酥。[6]“举此”二句:用孔子和耶稣(一在东,一在西)就包容一切了,所以“东西”一词代表一切事物。[7]纪文达:纪昀。[8]明思陵:明思宗朱由检(崇祯帝)。陵,代指庙号。词臣:指文学侍从之臣,管朝延制诰诏令的撰述,如学士、翰林之类。[9]辅臣:明代的大学士参与大政,实际执行宰相职务,称作辅臣。周延儒:崇祯初官拜大学士。为人机敏,而无实才。与清兵对垒时,不敢交战,却谎报军功,后被削职赐死。[10]“南方”二句:古人把五方(东西南北中)与五行(木火金水土)相配,南与火相应,北和水相应。[11]“昏夜”四句:夜晚敲人家的门,如果是寻求饮水或灯火,没有不白白赠送的,根本用不着买卖;要买的是水、火(南北)之外的其它物品,所以只说买“东西”。[12]善之:夸他解得妙。[13]捷给(jǐ己):言词敏捷,善于应对。取辨:取得善辨之名。[14]碻(què却)凿(zuò作):确凿,真实有据。[15]齐书:《南齐书》。豫章王嶷(nì暱):即萧嶷,字宣俨,齐高帝萧道成第二子,封豫章王。[16]上:皇上,指齐武帝萧赜(zó责)[17]“百年”三句:人生百年是难以得到的,但得到一百件财物是可以的,办一百件事也是可能的。[18]“物产”二句:各种物品产于东南西北四方,而约略地用“东”、“西”代表四方,进而成了一切物品的代称;这正如同史书逐年记事,一年之中又依春、夏、秋、冬四时的顺序排列史实,而约略地用“春”、“秋”二字代表一年。



  为什么把物品统称为“东西”?本文对此进行了考辨。朱石君和周延儒的解释是很牵强的;纪昀的说法,较为可信,但是由于论据并不充分,也还不是很有说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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