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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寒雪牵魂箫

《明代散文名篇集粹》(32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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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深虑论(明)方孝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1],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2]。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3],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4],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5]。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6]。光武之惩哀、平[7],魏之惩汉,晋之惩魏[8],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9],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10]。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11],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
  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注释:
  [1]灭诸侯:指秦先后灭韩、魏、楚、赵、燕、齐六国。[2]封建,指自周以来的分封制。郡县:秦统一中国后,实行中央集权制,将全国分为三十六郡,郡下设县,郡县长官,均由中央任免。[3]汉帝:指汉高祖刘邦。起陇亩之中,刘邦出身农民家庭。起兵反秦前,只做过乡村小吏“泗水亭长”。陇,田垄。[4]建庶孽:指汉高祖即位后大封同姓诸侯王。[5]七国:指汉高祖所分封的吴、楚、赵、胶东、胶西、济南、临淄七个同姓诸侯王。篡弑之谋:汉景帝年间,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国,以诛晁错为名,举兵叛乱。[6]王莽:西汉末年外戚,逐渐掌权后称帝,于公元九年改国号为新。祚(zu6做):皇位。[7]光武:东汉光武帝刘秀。哀、平:西汉末年的哀帝刘欣、平帝刘衎。[8]晋:指西晋。[9]唐太宗:李世民。武氏之杀其子孙:贞观二十二年,民间流传《秘记》说:“唐三世之后,女主武氏代有天下。”太宗问太史令李淳风,答道:“臣仰观天象,俯察历数,其人已在陛下宫中,不过三十年,当王天下,杀唐子孙殆尽。”[10]武氏:指武则天,她十四岁被唐太宗选入宫中为才人。高宗时立为皇后,参预朝政。中宗即位,临朝称制。次年废中宗,立睿宗。载初元年又废睿宗,自称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她执政数十年间,屡兴大狱,冤杀许多李唐宗室和朝臣。[11]宋太祖,赵匡胤,宋朝开国皇帝。五代方镇:指唐以后五代的梁朱全忠、唐李存勖、晋石敬瑭、汉刘知远、周郭威等拥有兵权的藩镇。
  
  
  方孝孺(1357—1402),字希直,一字希古,别号逊志,人称正学先生。明浙江宁海人。幼时好学;及长,师宋濂,常以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洪武二十五年,除汉中府学教授,蜀王聘为世子师。惠帝即位,召为翰林侍讲,次年迁侍讲学士,后改文学博士,为《太祖实录》、《类要》诸书总裁。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他多次为建文帝谋克燕对策。后朱棣引兵攻入京师,授笔起草登极诏书,不从,掷笔于地,且哭且骂,遂被杀,凡灭十族,死者八百七十余人。他主张为文“道明而辞达”。其文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时人争诵。著有《逊志斋集》。
  这是一篇史论。作者列举历代兴亡的史实,论证“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目的在于给明代统治者提供历史教训,使之“深虑”长治久安的道理,井采取相应的办法。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沈贞甫墓志铭.(明)归有光


 
  
  自予初识贞甫时,贞甫年甚少,读书马鞍山浮屠之偏 [1]。及予娶王氏[2],与贞甫之妻为兄弟[3],时时过内家相从也[4]。予尝入邓尉山中[5],贞甫来共居,日游虎山、西崦[6],上下诸山,观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嘉靖二十年[7],予卜居安亭[8]。安亭在吴淞江上[9],界昆山、嘉定之壤[10],沈氏世居于此。贞甫是以益亲善,以文字往来无虚日。以予之穷于世,贞甫独相信,虽一字之疑,必过予考订,而卒以予之言为然。
  盖予屏居江海之滨[11],二十年间,死丧忧患,颠倒狼狈,世人之所嗤笑。贞甫了不以人之说而有动于心,以与之上下。至于一时富贵翕嚇[12],众所观骇,而贞甫不予易也。嗟夫!士当不遇时,得人一言之善,不能忘于心,予何以得此于贞甫耶?此贞甫之没,不能不为之恸也!
  贞甫为人伉厉?喜自修饰。介介自持[14],非其人,未尝假以词色。遇事,激昂僵仆无所避。尤好观古书,必之名山及浮图、老子之宫[15]。所至扫地焚香,图书充几。闻人有书,多方求之,手自抄写,至数百卷,今世有科举速化之学[16],皆以通经学古为迂。贞甫独于书知好之如此,盖方进于古而未已也。不幸而病,病已数年,而为书益勤。予甚畏其志[17],而忧其力之不继,而竟以病死。悲夫!
  初,予在安亭,无事每过其精庐[18],啜茗论文[19],或至竟日。及贞甫没,而予复往,又经兵燹之后,独徘徊无所之,益使人有荒江寂寞之叹矣。
  贞甫讳果,字贞甫。娶王氏,无子,养女一人。有弟曰善继、善述。其卒以嘉靖三十四年七月日[20],年四十有二。即以是年某月日,葬于某原之先茔[21]。可悲也已!铭曰:
  天乎命乎不可知,其志之勤而止于斯!
  
  
  注释:
  [1]马鞍山:在江苏昆山市西北,形似马鞍,故名,又名昆山。浮屠:佛塔。[2]王氏:归有光的继室。前妻魏氏早故。[3]兄弟:这里指姊妹。古代女子也可用兄弟相称。[4]内家:妻子家。[5]邓尉山:在今江苏苏州市西南,因汉代邓尉曾隐居于此,故名。山以梅花著称。[6]虎山、西崦:山名。[7]嘉靖:明世宗年号。二十年相当于公元1541年。[8]安亭:镇名。在今上海市嘉定县西南。[9]吴淞江:古称松江,也称苏州河。源出太湖瓜泾口,东流到上海市区外白渡桥入黄浦江。[10]昆山:今江苏省昆山市,与上海市的嘉定县接壤。[11]江海之滨:指安亭。[12]翕(xī)嚇:显赫。[13]伉厉:正直严厉。[14]介介:耿介。[15]浮屠、老子之宫:指佛寺、道观。[16]科举速化之学:指应会科举考试能迅速登科的学习办法。[1]畏:敬服。[18]精庐:书斋。[19]啜(chò)茗:品茶。[20]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21]原:高地。先茔(yíng):祖先的坟地。
  
  
  本文选自《震川先生集》卷十九。沈贞甫是作者好友,又是连襟,两人过从甚密。沈不幸早死,作者为他写了这篇墓志铭。沈贞甫没有的仕宦经历,故文章着重在写他们相识的经过,相知之深,及自己失友之痛,也着重介绍了沈的性格特点等。其中所写沈的求知精神,更为动人。全文娓娓道来,如叙家常。其失友之痛,贬时之弊,从胸中自然流泻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诗集自序.(明)李梦阳


 
  
  李子曰[1]:“曹县盖有王叔武云[2],其言曰:‘夫诗者,天地自然之音也。今途咢而巷讴[3],劳呻而康吟,一唱而群和者,其真也,斯之谓风也。孔子曰:“礼失而求之野 [4] 。”今真诗乃在民间。而文人学子,顾往往为韵言,谓之诗。夫孟子谓《诗》亡然后《春秋》作者[5],雅也。而风者亦遂弃而不采[6],不列之乐官。悲夫!’”李子曰:“嗟!异哉!有是乎?予尝耹民间音矣,其曲胡,其思淫,其声哀,其调靡靡,是金、元之乐也,奚其真?”王子曰:“真者,音之发而情之原也。古者国异风[7],即其俗成声。今之俗既历胡,乃其曲乌得而不胡也?故真者,音之发而情之原也,非雅俗之辨也。且子之耹之也,亦其谱,而声音也,不有卒然而谣,勃然而讹者乎!莫之所从来,而长短疾徐无弗谐焉,斯谁使之也?”李子闻之,矍然而兴曰[8]:“大哉!汉以来不复闻此矣!”
  王子曰:“诗有六义[9],比兴要焉。夫文人学子,比兴寡而直率多,何也?出于情寡而工于词多也。夫途巷蠢蠢之夫,固无文也。乃其讴也,咢也,呻也,吟也,行呫而坐歌[10],食咄而寤嗟[11],此唱而彼和,无不有比焉兴焉,无非其情焉,斯足以观义矣。故曰:诗者,天地自然之音也。”李子曰:“虽然,子之论者,风耳。夫雅、颂不出文人学子手乎?”王子曰:“是音也,不见于世久矣,虽有作者,微矣!”
  李子于是怃然失[12],已洒然醒也[13]。于是废唐近体诸篇[14],而为李、杜歌行[15]。王子曰:“斯驰骋之技也。”李子于是为六朝诗。王子曰:“斯绮丽之余也。”于是诗为晋、魏。曰:“比辞而属义,斯谓有意。”于是为赋、骚。曰:“异其意而袭其言,斯谓有蹊。”于是为琴操、古诗歌[16]。曰:“似矣,然糟粕也。”于是为四言,入风出雅。曰:“近之矣,然无所用之矣,子其休矣。”李子闻之,闇然无以难也。自录其诗,藏箧笥中[17],今二十年矣,乃有刻而布者。李子闻之惧且惭。曰:予以诗,非真也。王子所谓文人学子韵言耳,出之情寡而工之词多者也。然又弘治、正德间诗耳[18],故自题曰《弘德集》。每自欲改之以求其真,然今老矣!曾子曰:“时有所弗及”,学之谓哉。
  是集也,凡三十三卷:赋三卷,三十五篇;四五言古体一十二卷,四百七十篇;七言歌行五卷,二百一十篇;五言律五卷,四百六十二篇;七言律四卷,二百八十三篇;七言绝句二卷,二百三十七篇;五言绝句并六言杂言一卷,一百二十篇,凡一千八百七篇。
  
  
  注释:
  [1]李子:作者自称。[2]曹县:今属山东省。王叔武:生平未详。云:语助词,无义。[3]咢(è):没有伴奏的歌吟称咢。[4]礼失而求之野 :《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序》:“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颜师古注:“言都邑失礼,则于外野求之,亦将有获。”[5]《诗》亡然后《春秋》作:《孟子.离娄下》:“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6]弃而不采:据《汉书.艺文志》说:“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这时谓诗亡,就不再采风了。[7]异国风:指《诗经》有十五国风。[8]矍(jué)然:惊惶的样子。[9]六义:见《诗.大序》说,指风、赋、比、兴、雅、颂。风是指各国的民歌;雅是指周王朝王都的歌;颂是庙堂祭祀的乐章,这是诗歌的三种体制。赋是铺叙其事;比是指物譬喻;兴是借物起兴,这是诗歌的三种艺术表现手法。[10]呫(chè):低声小语。[11]咄(duō):呵。[12]怃(wǔ)然:茫然自失。[13]洒然:潇洒脱俗的样子。[14]近体:相对于古体诗而言,指律诗和绝句。[15]李、杜:指李白和杜甫。歌行:旧体诗的一种体裁。歌为总名,铺张本事而歌称行,通称歌行。[16]琴操:琴曲名。[17]箧笥:竹箱之类。[18]弘治:明孝宗年号(1488—1505)。正德:明武宗年号(1506—1521)。
  
  
  李梦阳(1473—1530),字献吉,又字天赐,号空同子,庆阳(今属甘肃)人。徙居河南扶沟。弘治七年(1494)进士,授户部主事,迁郎中。以榷税触怒势要,被捕下狱。获释后,又于十八年(1505)上书陈述得失,指斥外戚张鹤龄招纳无赖,罔利贼民,又被捕入狱,寻宥出。后又代尚书韩文草疏弹劾权阉刘瑾,被勒令致仕。瑾伏诛,起为江西提学副使,为权贵所恶,辞归。
  李梦阳工诗文,负才名,欲改变台阁体的虚浮文风,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主张。与何景明、徐祯卿、边贡、康海、王九思、王廷相被称为“前七子”。其古文多碑铭、记序、志传之作。著有《空同集》六十六卷。
  本文选自《空同先生集》卷五十。这是李梦阳晚年为自己的诗集写的序。李梦阳原本在诗文创作上力主拟古,把文学创作比之于模临古帖,并且付之实践。但晚年醒悟了。在这篇自序中,他借王权武之说,对自己的创作历程作了回顾与检讨,承认自己的诗情寡词工,并非真诗,只是文人学子的“韵言”,“每自欲改之以求其真”,但已年老,悔之无及。这种深刻的自我反省,是对自己一生坚信的理论与创作实践的否定,是很勇敢而又难能可贵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狮猫述.(明)王廷相


 
  
  狮,西域兽也,毛披拂[冉毛][冉毛][1]。猫亦有然者,故曰狮猫[2]。
  余往在京时,曾畜其一,而生四子,咸躯白尾黑,姣然可爱。且性质荏顺[3],声气清窈[4],卧融轩如雪团,腾危槛若奔星[5],真闺阁之其观也。女郎尤其怜之,置之几榻这闺宾焉。时屋宇新构,无鼠,初不觉其害事也。
  及来南都[6],鼠多且黠,缘壁上下,穴屋巅,昼满承尘[7],跳掷作扑扑声,以杖触之不畏。然夜伺人寝寂,乃群下地,环室而走,相触踏惊跃,若转斗,若嬉戏,嘈嘈呶呶[8],彭彭剥剥,不辨时而散去。登几庋[9],缘筐甘匵[10],翻书帙[11],穿囊袱,磕撞柈瓮[12],拂响弦索[13],咀龁格格[14],左喧右聒,驱之仍来,寂而复作,令人中夜不得寐,虽有智力,无所从而施之。乃呼童子,问猫所在。童子曰:“室无猫,故然。”翼日[15],乃集猫闭之室。鼠始闻猫鸣,伏于穴不即出,久之,一二稍稍动作,骚屑刺促[16],如试猫然。乃猫则偃然而卧,若弗闻者。数日,鼠知猫果不为己害也,乃益狎习不避[17],举穴出矣!余篝灯候之[18],见鼠之遇猫也,撇勒搪突[19],恣行无忌;猫之见鼠也,逡巡前却[20],若有逊避之状。嗟嗟怪哉异乎,猫以捕鼠为职也,乃今与鼠习,失职矣,色相之差夫焉足取!然犹不忍弃之,乃市他猫为捕鼠计,至则群居而嗃嗃[21],而斗且啮,他猫不堪其苦,咸遁去。余始知其无能而害事也。乃尽数乞诸人[22],复市他猫畜之,且捕且食,尽数月,鼠患方已。
  谚云:猫有三品,辟、疾、食[23]。厥声怒赫,鼠闻之战粟[24],眼光夜炯炯直射,鼠见之,伏不能动,即威,鼠竭穴去,不待捕,故曰辟;遇鼠缩身迅奋如猎鹰,百中无脱遗者,故曰疾;盗盒启藏[24],馋口饱腹,终夜贪卧,呼呼念诵,如困僧败禅,与鼠相忘,故曰食,此品之最下得,其狮猫之谓乎?
  浚川子曰[26]:吾观于狮猫,而知国有狮臣焉。容悦诌媚,色相之可爱也;贪贿嗜势,窃食之馋也;沓沓怠缓[27],捕击无能也;嫉贤妒才,群噬非类也。有一于此,足以蠹国。人主知爱而不知恶,知恶而不知屏[28],则贤路关格[29],奸宄蟠据,朝无君子,而国事日非矣。此林甫、卢杞之所以乱唐也[30]。其视猫之为害,巨海一沤者耶[31]。
  
  
  注释:
  [1]披拂:分披。[冉毛][冉毛](rǎn)细毛下垂的样子。[2]狮猫:猫的一种,俗称“狮子猫”,长毛巨尾。[3]荏顺:柔弱温顺。[4]清窈:清亮美好。[5]高槛:高栏。[6]南都:指今南京市。[7]承尘:天花板。[8]嘈嘈呶呶(náo):均为喧闹声。[9]庋(guǐ):这里指置放器物的架子。[10] 匵(dú):匣,柜子。[11]帙(zhì):书套,书函。[12]枓:同“盘”,盘子。[13]弦索:指丝弦乐器。[14]格格:咀咬声。[15]翼日:同“翌日”,次日。[16]骚屑:纷扰的样子。刺促:忙碌。[17]狎习:习惯。[18]篝(gōu)灯:点上灯笼。[19]撇勒:也作“撇捩”,疾弛的样子。搪突:也作“唐突”,冒犯。[20]逡巡:迟疑徘徊。[21]嗃嗃(hè):严酷的样子。[22]乞(qì):给与。[23]辟:同“避”。[24]战粟:同“战憟”,恐惧发抖。[25]合:闭藏。[26]浚川子:作者的号。[27]沓沓:这里指办事拖拉。[28]屏:屏弃。[29]关格:中医指阴阳失和之症。这里借指不通。[30]林甫:李林甫,唐代权臣,任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为人阴柔狡猾,迎合玄宗意图,人称他“口蜜腹剑”。卢杞:唐代大臣。德宗时征为御史中丞,升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嫉贤妒能,陷害大臣,搜刮财货,怨黩之声满天下。[31]沤(ōu):水中气泡。《楞严经》:“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
  
  王廷相(1474—1544),字子衡,号平厓,又号浚川,仪封(今河南兰考)人。幼有文名。弘治十五年(1502)进士,选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因忤权宦刘瑾,谪亳州判官,迁高淳知县。瑾败,召为御史。嘉靖二年(1523),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讨平芒部首领沙保。迁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官至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
  王廷相博学好议论,是明代文学家兼哲学家。善诗文,为“前七子”之一。其著作有《王氏家藏集》、《奏议集》、《公移联稿》、《覆奏语略》、《归田集》、《内台集》等。
  本文选自《王氏家藏集》卷二十五。文章借狮猫徒具可爱的外表,但却不能捕鼠,鼠“恣行无忌”,它只“逡巡前却,若有逊避”。但见到他猫。却且斗且啮,把同类的猫赶跑。这种无能而害事的猫,作者喻作“容悦谄媚”、“贪贿嗜势”、“嫉贤妒才”的蠹国“狮臣”。比喻深刻尖锐,感慨良深。文中对鼠的猖獗为害,狮猫见鼠退避等的描写,极为细致生动。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示龙场诸生(改过)(明)王守仁


 
  
  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2],为其能改也。故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诸生自思平日亦有缺于廉耻忠信之行者乎?亦有薄于孝友之道陷于狡诈偷刻之习者乎[3]?诸生殆不至于此,不幸或有之,皆其不知而误蹈,素无师友之讲习规饰也[4]。诸生试内省万一有近于是者[5],固亦不可以不痛自悔咎[6],然亦不当以此自歉,遂馁于改过从善之心[7]。但能一旦脱然洗涤旧染[8],虽昔为寇盗,今日不害为君子矣。若曰吾昔已如此,今虽改过而从善,将人不信我[9],且无赎于前过,反怀羞涩疑沮而甘心于污浊终焉[10],则吾亦绝望尔矣。
  
  
  注释:
  [1]龙场:驿名,在贵州修文。[2]不害:不妨害。[3]偷刻:奸巧刻薄。[4]规饰:规劝帮助。[5]内省:内心反省。[6]悔咎:悔过。咎,过失、罪过。[7]馁(něi 内上声):失掉勇气。[8]旧染:过去沾染的污点。[9]将:而。[10]疑沮(jǔ举):疑虑。
  
  
  王守仁(1472—1528),字伯安,学者称阳明先生,渐江余姚人,明代著名哲学家。弘治年间进士,因反对宦官刘瑾,下诏狱,受廷杖四十,谪贬为贵州龙场驿丞。后以镇压农民起义和平定地方侯王“宸濠之乱”有功,升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卒谥文成。王守仁的著作由门人编纂成为《王文成公全书》,共三十八卷。
  明正德三年(1508),王守仁因反对宦官刘瑾,被贬到贵州龙场驿。很多人从其学,他写《示龙场诸生》,以相规劝。书前小序云:“诸生相从于此甚盛,恐无能为助也,以四事相规,聊以答诸生之意。一曰立志,二曰勤学,三曰改过,四曰贵善,其慎听勿忽。”这里选录“改过”部分。
  王守仁认为人皆有过,改者为贤。他在《寄诸弟》信中说:“人皆曰:‘人非尧舜,安能无过。’此亦相沿之说,未足以知尧舜之心。若尧舜之心而自以为无过,即非所以为圣人矣。”这种看法是深刻的。
  因为人皆有过,所以不贵于无过,而贵于改过。“但能一旦脱然洗涤旧染,虽昔为寇盗,今日不害为君子矣。”若不痛下决心改过,疑惧重重,甘心于浊污而终老,则不可救药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试笔说.(明)方孝儒


 
  
  吾居乎乡,客遗善笔二[1]。其一于友人,而用其一。锐而端[2],圆而劲,以摹画咸与心称,爱之不忍妄用,遇佳纸墨洎文辞则以书[3],书毕涤而藏之。恣意率手有所作,则用其次者。是以虽甚久而犹新焉。他日,友人至。问其所得,则曰:“敝而弃之矣。”诘其用,则纪钱粟货利卑猥事[4],不稍惜,视之与里巷所为偏欹软恶者等[5]。不知其为美也。吾闻而叹之。友人曰:“子何叹之细也?以余用斯笔也而违其任,余则有过矣。虽然,世之用人者得无有甚于余之用笔者乎?笔易为也,美者易得也,用久必敝,固其职也。今夫所谓贤士君子者,天之生也难,生而不夭死、不疾病、获全其美也,尤难。然而用之者不任之以立政教、修纪法、居庙朝、治海内[7],而卑位冗职是命,一不快于意,不待其敝而弃之,且加不胜之法焉者亦众矣。不彼之叹而于笔焉,惜是尚为知类也哉?”吾愧乎其言,谓之曰:“笔吾所任也,故吾知爱而叹之。任人非吾事也,吾其敢僭而叹乎?若姑修其可任者以待人之任己,何暇乎世之叹而吾之疑邪?”
  
  
  注释:
  [1]遗(wèi)赠送。[2]端:端直。[3]洎(jì):浸润。这里指润色。[4]纪:记。[5]欹(yī):不正,斜。[6]细:这里指细小的事。[7]纪法:指国家的纲纪法律。[8]庙朝:朝廷。
  
  
  方孝儒(1357—1402),字希直,一字希古,人称正学先生,宁海(今浙江宁海)人。宋濂弟子。他以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1392)任汉中府教授。蜀献王闻其贤,聘为世子师,名其读书室为“正学“。建文帝即位,召为翰林侍讲,次年迁侍讲学士,参与机务,并为《太祖实录》等书总裁。燕王朱棣起兵时,声讨燕王的诏檄都出自他手,建文四年(1402),燕王兵入南京,他被执下狱。燕王即位,命他起草诏书,他坚决不肯,被处以磔刑。孝儒工文章,《明史》本传说他“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四库全书总目》说他“学术醇正”,文章“纵横豪放,颇出入于东坡、龙川之间”。永乐中禁其遗文,藏他文章的罪至死。幸其门人王稌藏其遗稿,后稍传播。故今传《逊志斋集》系后人辑录,其中难免有他人之作。
  本文选自《逊志斋集》卷七。文章由小见大,从善笔的不被珍惜而论及人才的不被爱惜。那些“贤士君子”“卑位冗职是命,一不快于意,不待其敝而弃之”。这是封建社会不重视人才的普遍现象,作者在类比中作了委婉的批评。文字也写得相当深沉。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书《秦风.蒹葭》三章后.(明)唐顺之


 
  
  嘉靖戊申[1],秋七月二十五日夜,雷雨大作,万艘震荡。平明开霁,则河水增高四五尺矣。余与禇生泛小舠[2],如陈渡[3],临流歌啸,渺然有千里江湖之思。因咏《秦风.蒹葭》三章,则宛如目前风景,而所谓伊人者,犹庶几见之。
  且秦时风俗,不雄心于戈矛战斗[4],则痒技于猃歇射猎[5]。至其声利所驱[6],虽豪杰亦且侧足于寺人、媚子之间[7],方以为荣而不知愧。其义士亦且沈酣豢养,与君为殉而为可赎[8]。盖靡然矜侠趋势之甚矣。
  而乃有遗世独立,澹乎埃壒之外若斯人者[9],岂所谓一国之人皆若狂,而此其独醒者欤?抑亦以秦之不足与,而优游肥遁[10],若后来凿坏、羊裘之徒者[11],在当时固已有入欤?
  余独惜其风可闻而姓名不著,不得与凿坏、羊裘之徒并列隐逸传[12]。然凿坏、羊裘之徒以其身而逃之,《蒹葭》伊人者乃并其姓名而逃之,此又其所以为至也。
  噫嘻!士固有不慕乎当世之荣,而亦何心于后世之名也哉?因慨然为之一笑,遂书以示禇生。
  
  注释:
  [1]嘉靖戊申:嘉靖二十七年(1548)。嘉靖为明世宗年号。[2]禇生:名滔,唐顺之弟子。舠(dāo):刀形的小船。[3]陈渡:在江苏武进(今常州)西南十余里的小镇名。[4]雄心于戈矛战斗:指《秦风.无衣》而言,诗中有“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之句。[5]猃(xiǎn)歇射猎:指《秦风.驷铁》而 ,诗中有“载猃歇骄”之句。猃和歇骄都是猎犬名,长嘴的叫猃,短嘴的叫歇骄。[6]声利:声势和财利。[7]侧足:形容畏惧而不敢正立。寺人:太监。《秦风.车邻》中有:“未见君子,寺人之令”。媚子:指亲近的宠臣。《秦风.驷铁》中有“公之媚子,从公于狩”之句。[8]“其义士”二句:指《秦风.黄鸟》所写的内容。[9]壒(ài):灰尘。[10]肥道:隐居避世。[11]凿坏(péei):扬雄《解嘲》:“故士或自盛以橐,或凿坏以遁。”《汉书》颜师古注引应劭说:“凿坏,谓颜阖也。鲁君闻颜阖贤,欲以为相,使者往聘,因凿后垣而亡。坏,壁也。”羊裘:指后汉严光。严光曾与汉武帝刘秀同游学,及刘秀称帝,严光乃变姓名,隐居不见。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大泽中,刘秀疑为严光,使三人聘,果为严光。然终不仕。[12]隐逸传:指正史中的《隐逸传》,它专记有名声的隐士。
  
  唐顺之(1507—1560)字应德,一字义修,武进(江苏常州市)人。嘉靖八年(1529)会试第一,授庶吉士,调兵部主事,后转吏部。嘉靖十二年(1533),任翰林院编修,校累朝实录。后罢官入阳羡(今江苏宜兴)山中,读书十余年。倭寇蹂躙大江南北,他以职方郎中视师浙江,亲身泛海,累破倭寇,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凤阳。嘉靖三十九年,力疾泛海,渡焦山,至通州(今江苏南通)卒。
  唐顺之学识渊博,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勾股等,莫不穷极原委。在文学上,他是反对拟古派的主要人物之一,与王慎中、茅坤、归有光同称为“唐宋派”。其古文“在有明中叶,屹然为一大宗”(《四库全书总目》)。著有《荆州先生文集》,辑有《文编》,其中选了大量唐宋文。其他著作尚有《右编》、《史纂左编》、《两汉解疑》、《武编》、《南北奉使集》、《荆州稗编》及《诸儒语要》等。
  本文选自《荆川先生文集》卷十七。这篇文章是对《诗经.秦风.蒹葭》的读后感。《蒹葭》一诗,共三章,每章八句,其首章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二三章各改了几个字,反复吟唱这一内容。对诗中的“伊人”,各家有不同的说法。唐顺之认为是隐士,因而从《秦风》的其他诗中所表露出的“靡然矜侠趋势”的社会风俗,说到这一独醒的隐士,称赞他不慕当世之荣,亦无心于后世之名,超过了颜阖、严光的隐士行为,可说是隐士中的最高人物了。文中透露了作者对世风的不满,对能保持独立的人格的清醒的隐士的赞颂。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书博鸡者事.〔明〕高启


 
  
  博鸡者,袁人[2],素无赖[3],不事产业[4],日抱鸡呼少年博市中。任气好斗[5],诸为里侠者皆下之[6]。
  元至正间[7],袁有守多惠政[8],民甚爱之。部使者臧新贵[9],将按郡至袁[10]。守自负年德易之[11],闻其至,笑曰:“臧氏之子也。”或以告臧,臧怒,欲中守法[12]。会袁有豪民尝受守杖[13],知使者意嗛守[14],即诬守纳已赇[15]。使者遂逮守[16],胁服[17],夺其官[18]。袁人大愤,然未有以报也[19]。
  一日,博鸡者遨于市[20]。众知有为[21],因让之曰[22]:“若素名勇[23],徒能藉贫孱者耳[24]!彼豪民恃其资[25],诬去贤使君[26],袁人失父母[27];若诚丈夫[28],不能为使君一奋臂耶[29]?”博鸡者曰:“诺[30]。”即入闾左[31],呼子弟素健者,得数十人,遮豪民于道[32]。豪民方华衣乘马[33],从群奴而驰[34],博鸡者直前捽下[35],提殴之[36]。奴惊,各亡去[37]。乃褫豪民衣自农[38],复自策其马[39],麾众拥豪民马前[40],反接[41],徇诸市[42]。使自呼曰:“为民诬太守者视此[43]!”一步一呼,不呼则杖,其背尽创。豪民子闻难[44],鸠宗族童奴百许人[45],欲要篡以归[46]。博鸡者逆谓曰[47]:“若欲死而父[48],即前斗[49]。否则阖门善俟[50]。吾行市毕[51],即归若父[52].无恙也[53]。”豪民子惧遂杖杀其父[54],不敢动,稍敛众以去[55]。袁人相聚从观[56],欢动一城。郡录事骇之[57],驰白府[58]。府佐快其所为[59],阴纵之不问[60]。日暮,至豪民第门[61],捽使跪[62],数之曰[63]:“若为民不自谨[64],冒使君[65],杖汝,法也;敢用是为怨望[66],又投间蔑污使君[67],使罢[68]。汝罪宜死[69],今姑贷汝[70]。后不善自改,且复妄言[71],我当焚汝庐、慽汝家矣[72]!”豪民气尽,以额叩地,谢不敢[73]。乃释之。
  博鸡者因告众曰:“是足以报使君未耶[74]?”众曰:“若所为诚快,然使君冤末白[75],犹无益也[76]。”博鸡者曰:“然。”即连楮为巨幅[77],广二丈[78],大书一“屈”字,以两竿夹揭之[79],走诉行御史台[80]。台臣弗为理[81]。乃与其徒日张“屈”字游金陵市中[82]。台臣惭,追受其牒[83],为复守官而黜臧戚使者[84]。方是时[85],博鸡者以义闻东南[86]。
  高子曰[87]:余在史馆[88],闻翰林天台陶先生言博鸡者之事[89]。观袁守虽得民[90],然自喜轻上[91],其祸非外至也[92]。臧使者枉用三尺[93],以仇一言之憾[94],固贼戾之士哉[95]!第为上者不能察[96],使匹夫攘袂群起[97],以伸其愤[98],识音固知元政紊弛[99],而变兴自下之渐矣[100]。
    ——选自《四库全书》本《凫藻集》
  
  
    博鸡者是袁州人,一向游手好闲,不从事劳动生产,每天抱着鸡召唤一帮年轻人,在街市上斗鸡赌输赢。他任性放纵,喜欢与人争斗。许多乡里的侠义好汉,都对他很服从、退让。
    元代至正年间,袁州有一位州长官颇多仁爱、宽厚的政绩,百姓很喜欢他。当时上级官署派下的使者姓臧,是一个新得势的权贵,将要巡察各州郡到袁州来。太守依仗着自己年资高有德望,看不起这位新贵,听说他到了,笑着说:“这是臧家的小子啊。”有人把这话告诉了姓臧的。臧大怒,想用法律来中伤陷害太守。正巧袁州有一个土豪,曾经受过太守的杖刑,他得知姓臧的使者心里怀恨太守,就诬陷太守接受过自己的贿赂。使者于是逮捕了太守,威逼其认罪,革掉了太守的官职。袁州人非常愤慨,但是没有什么办法来对付他。
    一天,博鸡者在街市上游荡。大家知道他有能力有作为,因而责备他说:“你向来以勇敢出名,但只能欺压贫弱的人罢了。那些土豪依仗他们的钱财,诬陷贤能的使君,使他罢了官,袁州人失去了父母官。你果真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话,就不能为使君出一把力吗?”博鸡者说:“好。”就到贫民聚居的地方,召来一批向来勇健的小兄弟,共有几十个人,在路上拦住那个土豪。土豪正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骑着马,后面跟随了一群奴仆,奔驰而来。博鸡者一直向前把他揪下马,又提起来加以殴打。奴仆们惊恐万分,各自逃去。博鸡者于是剥下土豪的衣服,自己穿着,又自己鞭打着土豪的马,指挥众子弟簇拥着土豪在马的前面,把他的双手反绑着,游街示众。命令土豪自己大声叫道:“作老百姓的要诬陷太守,就看看我的样子!”走一步叫一声,不叫就用杖打,打得土豪的背上全部是伤。土豪的儿子听说有此祸殃,就聚集了同宗本家的奴仆一百人左右,想拦路夺回他的父亲。博鸡者迎面走上去说:“如果想要你父亲死,那就上前来斗。否则还是关起门来在家里好好地等着。我游街结束,就归还你的父亲,不会有危险的。”土豪的儿子害怕博鸡者会因此用棍杖打死他的父亲,不敢动手,匆匆约束招拢了奴仆们而离去。袁州的百姓相互追随着聚集在一起观看,欢呼声振动了整个袁州城。郡中掌管民事的官吏非常惊惧,骑马奔告州府衙门。府里的副官对博鸡者的所作所为感到痛快,暗中放任他而不过问。天黑,博鸡者和游街队伍来到土豪家门口,揪着他命他跪下,列数他的罪状说:“你做老百姓,不能自己检点,冒犯了使君,用杖打你,这是刑法的规定。你竟敢因此而怨恨在心,又趁机诬陷使君,使他罢了官。你的罪行当死,现在暂且饶恕你。今后如果不好好改过自新,并且再胡言乱语,我就要烧掉你的房屋,杀掉你的全家!”土豪气焰完全没有了,用额头碰地,承认自己有罪,表示再不敢了。这才放了他。
    博鸡者于是告诉大家说:“这样是否足够报答使君了呢?”大家说:“你所作所为确实令人痛快,但是使君的冤枉没有伸雪,还是没有用的。”博鸡者说:“对。”立即用纸连成一个巨幅,宽有二丈,大写了一个“屈”字,用二根竹竿夹举起来,奔走到行御史台去诉讼,行御史台的官吏不受理。于是便和他的一帮小兄弟,每天张着这个“屈”字游行于金陵城中。行御史台的官吏感到惭愧,追受了他们的状纸,为他们恢复了太守的官职而罢免了姓臧的使者。当时,博鸡者由于他的侠义行为而闻名于东南一方。
    高启说:我在史馆,听翰林官天台人陶先生说起博鸡者的事。看来袁州太守虽然能得民心,但是沾沾自喜,轻视上级,他的遭祸不是外来的原因造成的。姓臧的使者,滥用法律权力,用来报复一句话的怨恨,本来就是一个凶残的人!但做上级的人不能察明下情,致使百姓捋起袖子,一起奋起,发泄自己的愤慨。有见识的人本就知道元代的政治混乱松弛,因而变乱的兴起已经从下面慢慢形成了。
  
  
  注释:
  [1]博鸡:斗鸡赌输赢。[2]哀一袁州.治所在今江西省宜春县。[3]素无赖:平日游手好闲。[4]不事产业:不从事生产劳动。[5]任气:意气用事。[6]里:乡里,当地。下:佩服,退让。这句说:许多在当地有侠义行为的人都对他退让。[7]至正:元顺帝妥欢帖睦尔的年号(1341—1368)。[8]守:州郡的长官,就是下面说的“太守”,实际是指知府。惠政:善政。[9]新贵:新近显贵得势。[10]按郡:巡察州郡地方。[11]这句说:袁州太守依仗着自己年老有德,看不起那个姓藏的使者。易是轻视的意思。[12]这句说:想要利用法律来伤害太守。[13]会:刚巧。豪民:土豪。尝:曾经。杖:杖刑,用木棍打背、臀或腿。[14]嗛(嫌xián):怀恨。[15]纳:接受。赇(求qiú):贿赂。[16]逮:逮捕。[17]胁服:威逼认罪。[18]夺:罢免。[19]报:对付。这句说:然而还没有想到对付的办法。[20]遨(敖áo):游逛。[21]有为:可以有所作为。[22]让:责备。[23]这句说:你一向以勇敢出名。[24]徒能:只能。藉:践踏。这里是欺压的意思。贫孱(蝉chán):贫穷弱小。[25]恃(士shī):依仗。资:钱财。[26]去:指罢免。使君:指太守。[27]父母:比喻有惠政的太守。[28]诚:确实是。[29]奋臂:举臂,表示出力。[30]诺:表示答应的声音。[31]闾左:这里损贫民聚居的地方。[32]遮:挡。[33]华衣: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34]从:跟随。[35]直前:一直向前。捽(昨zuó):揪。[36]提殴:用手提着加以殴打。[37]亡:逃。[38]授褫(齿chǐ):剥。自衣:穿在自己身上。[39]复:又。策:用马鞭子赶马。[40]麾(挥huī):指挥。拥:围。[41]反接:双于反绑着。[42]徇诸市:让他在市场上游街示众。[43]这句说:做老百姓而诬告太守的,就会落得这样下场。[44]难:祸事。[45]鸠(纠jiū):聚集。宗族:同一父系家族的成员。童:未成年的仆人。百许人:一百多入。[46]要(腰yāo)篡:拦路抢走。[47]逆:对面迎上去。[48]而父:你的父亲。[49]这两句说:你如果想让你的父亲死掉,那就上前来对打。[50]这句说:否则就关门坐在家里好好地等着。[51]行市:在市场上游行。[52]归:还。[53]无恙:不会受害。[54]遂:即刻。这句说:豪民之子害伯博鸡者会立即用棍杖打死他父亲。[55]敛:招拢,约束。[56]相聚从观:互相追随着挤在一起观看。[57]邵录事:州郡地方上掌管文书的官吏。骇:惊惧。[58]白:告知。府:古时县以上一级的地方行政单位。[59]府佐:府一级官员的副职。快:感到高兴。这句说:府佐对博鸡者所做的事感到高兴。[60]阴纵之:暗中放任不管。[61]第:官僚、贵族的家宅。[62]捽(昨zuó):揪。[63]数:列举过错。[64]不自谨:自己不检点。[65]冒:冒犯。[66]用是:因此。怨望:怨恨。这初说:你竞敢因此而怀假在心。[67]投间:趁机,钻空子。[68]罢:罢免。这句说:使他丢了官。[69]宜:应当。[70]姑:暂且。贷:饶恕。[71]这两句说:今后如果不好好改过自新,并且还要胡说乱讲。[72]庐:房屋。戕(腔qiāng):杀害。[73]谢不敢:认罪,表示不敢再犯。[74]是:这。报:报答。[75]白:伸雪。[76]犹:还,仍然。[77]楮(楚chǔ):纸。楮是款树,它的树皮纤维可造纸,所以古人把纸叫作楮。[78]广:宽度。[79]揭:高举。[80]行御史台:设在地区的执行御史台职责的官署。御史台是中央监察机关。[81]理:处理。[82]徒:同伙。张:指打开横幅。金陵:今江苏省南京市。当时是京城。[83]追:事后补行。牒:公文。这里指状纸。[84]复:恢复。黜(触chù):罢免。[85]方:正当。[86]这句说:博鸡者由于他的侠义行为而闻名于东南一带地方。[87]高子:作者自称。[88]史馆:官署名,掌管监修国史之事。[89]翰林:官名,明代在科举考试中选拔一部分人入翰林院为翰林官。明代的翰林院是掌管修史、著作、图书等事的官署,史馆就并在其中。天台:今浙江天台县。[90]得民:受到人民的爱戴。[91]自喜:自以为自己很好。轻上:瞧不起上级。[92]这句说:袁守的得祸,不是由于外来的原因。[93]三尺:指剑,这里指操生杀之权。这句说:姓臧的使者滥用权力。[94]仇(愁chóu):报复。憾:怨恨。[95]贼戾(丽lì):不正派,凶残。[96]第:但。为上者:做上级的人。察:查察。[97]匹夫:泛指平民。攘袂(嚷妹rǎng mèi):挼起袖子。[98]伸:这里是发泄的意思。[99]识者:有见识的人。元政:元代的政治。紊驰(吻池wěn chí):混乱、松弛。[100]这句说:事变从下面兴起的趋势已经渐渐形成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游山豪爽语.(明)袁中道


 
  
  游山次有友人云:“先上山时,予向草中熟眠一觉,甚快。”予曰:“公欲以一觉点缀山景尔,非真睡也,予亲见公目未合耳。”其人大笑。
  予曰:“凡古来醉后弄风作颠者[1],固有至性。其中亦有以为豪爽,而欲作如是态者。若阮籍之醉、王无功之饮[2],天性也。米元章之颠,有欲避之而不能者。故世传米老《辨颠帖》。而世乃以其颠为美,欲效之,过矣。云林之癖洁[4],正为癖洁所苦,彼亦不乐有之。今以癖洁为美而效之,可呕也。”
  昔有一友人以豪爽自喜,同入西山。时初春,乃裸体跣足[5],入玉泉山裂帛湖中。人皆诧异之,彼亦沾沾自喜。过数载,予私间之曰:“卿往年跣足入裂帛湖,可称豪爽。”其人欣然。予再问之曰:“北方初春,冰雪棱棱,入时得无小苦耶?幸无欺我。”其人曰:“甚苦。至今冷气入骨,得一脚痛病,尚未痊也。当时自为豪爽为之,不知其害若此。”然则世上豪爽事,其不为裂帛湖中濯足者寡矣。
  
  
  注释:
  [1]弄风作颠:即弄疯作颠。[1]王无功:初唐诗人王缋。[3]米元章:北宋书画家米芾。因举止放狂,有“米颠”之称。[4]云林:元代书画家倪瓒,号云林子。[5]跣足:光脚。
  
  本文选自《柯雪斋集》。本文以生动有趣的事例,嘲讽有的人盲目效仿名流,故作豪爽姿态而不顾后果。结尾作点睛之笔,给人以启示。
 楼主| 发表于 2008-2-4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爽阁书目序.(明)沈守正


 
  
  人各有嗜,嗜金玉子女狗马者,庸人也。暏泉石花鸟丝竹者,韵人也。进而为金石篆籀之嗜,清矣。然非博雅,不得称鉴赏家,书其可已已。且书之以为宝也,剖玄黄之精[1],传圣贤之髓,造物亦若秘之惜之,往往难聚而易散。是以一厄于秦火[2],再厄于楚汉[3],三厄于董卓[4],四厄于东晋[5],五厄于侯景[6],六厄于五季[7],七厄于靖康[8],八厄于元。其聚也,以帝王之威力,悬金授爵,惟恐不得。而西汉只三万三千九十卷,魏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东晋三千十四卷,南宋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齐兼释共二万三千一百六十卷[9],梁七万余卷。莫盛于隋室,则积至三十七万卷。至开元仅八万卷有奇。宋《崇文书目》三万六百六十九卷,续目增一万四千九百四十三卷。若夫沉笃渊湛之士[10],家裒户袭[11],代不乏人。欲如阮孝绪之七乘[12],张华之三十车者[13],概不多见,难可知矣。
  予友吴子符远酷嗜书,一日不手书,一月不得奇书,则不乐。藏书多者至十万卷,皆手自较雠[14],又喜借与人看。予尝有书谢之曰:“较来三豕正[15],帙返一鸱虚[16]。”皆惇言也[17]。虽然,予犹进焉,上古书用漆竹,中古易以缣帛,稠重易坏,故一失不可复得。即开元八万余卷,独有今文三万在其中。以准今日,可以类推。故今之藏书,似富实贫,虽复万卷,不足敌千。何者?今文多而古文少也,今与符远约,无夸卷帙之侈,以见古为奇。有秘本急录而传之,得善本存副以广之。不独广吾气类之好,亦借以破鬼神之悭,非艺林一大胜事乎?予少即斯暏,愧力不及。他日当构小书淫馆,与贲阁相峙而居。有无互授,两家子孙,世世无吝。一洗千古借书三痴二惑[18],何减百城[19],所谓勿替引之矣[20]。
  
  注释:
  [1]玄黄:本指黑色与黄色。《易.坤》:“天玄而地黄。”后因以喻指天地。[2]一厄于泰火:第一次因秦始皇焚书而遭厄运。[3]楚汉:秦末楚霸王项羽和刘邦的争战。书籍文物被损毁。[4]董卓:汉末豪强,率军入洛阳,废少帝,立献帝,专朝政。因各地起兵反对,他放火烧了洛阳及周围数百里,迁入长安。书籍文物焚烧一空。[5]东晋:西晋亡后,公元317年,司马睿在建康(今江苏南京)建立政权,史称东晋,战争频仍,书籍损毁殆尽。[6]侯景:南朝梁武帝末年侯景发动叛乱,攻破建康,并到处烧杀掠夺,都城建康几成一片废墟。长江下游一带受到极大破坏。[7]五季:指唐宋之间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这期间战争极残酷。[8]靖康:宋朝赵桓(钦宗)的年号(1126—1127)。靖康二年,徽宗、钦宗被虏北去,文化破坏得极严重。[9]兼释:连佛教方面一起。[10]沉笃渊深:学问深厚渊博。[11]裒(póu):聚集。[12]阮孝绪:南朝梁陈留尉氏人,字士宗,隐居不仕,曾于金陵讲学,载书七乘。[13]张华:晋范阳方城人,字茂先,官至司空。博学多闻,著有《博物志》。藏书丰富,《晋书.张华传》:“(张华)尝徙居,载书三十乘。”[14]较雠:校对。较,同校。[15]三豕:指文字错讹处。《吕氏春秋》:“子夏之卫,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与三近,亥与豕相似。”[16]一鸱:《东皇杂录》:“借书馈酒一瓻,还书亦馈酒一瓻。”《瓮牗闲评》:“瓻,酒器,古之盛酒以遗借书者也。”鸱,同“瓻”。[17]惇言:老实话。惇,敦厚,笃实。[18]三痴:《资睱集》云借书籍俗谓借,一痴;与,二痴;索,三痴。二惑:金刘祁不明“借书一痴”,“还书一痴”谚义(实是从“借书一瓻,还书一瓻”音讹)故曰二惑。[19]百城:谓藏书丰富。《魏书.李谧传》:“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20]勿替引之:《诗经.小雅.楚茨》:“子子孙孙,勿替引之。”意思是不要废掉而把它保持下去。替,废除。引,延长。
  
  
  沈守正(1572—1623),钱塘人,字无回。万历举人。官至巡抚,工画,长诗文。有《诗经说通》、《四书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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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尽头.(明)刘侗


 
  
  观音石阁而西,皆溪,溪皆泉之委;皆石,石皆壁之馀。其南岸,皆竹,竹皆溪周而石倚之。燕故通俗读物生,至此,林林亩为大。竹,丈始枝;笋,丈犹箨;竹粉生于节,笋梢出于林,根鞭出于篱,孙大于母。
  过隆救寺而又西,闻泉声。泉流长而声短焉,下流平也。花者,渠[1]泉而役科花;竹者,渠泉而役乎竹;不暇声也。花竹未役,泉犹石泉矣。石罅乱流,众声澌澌,人踏石过,水珠渐衣。小鱼折折石缝间,闻跫音[2]则伏,于苴[3]于沙。杂花水藻,山僧园叟不能名之。草至不可族,客乃斗以花,休休百步耳,互出,半不同者。然春之花尚不敌其秋之柿叶,叶紫紫,实丹丹。风日流美,晓树满星,夕里皆火,香山曰杏,仰山曰梨,寿安山曰柿也。
  西山圆通寺,望太和庵前,山中人指指水尽头儿,泉所源也。至则磊磊中两石角如坎,泉盖从中出。鸟树声壮,泉唶唶不可骤闻。坐久,始别,曰:“彼鸟声,彼树声,此泉声也。”又西上广泉废寺,北半里五华寺,然而游者瞻卧佛辄返,曰:“卧佛无泉。”
  
  
  注释:
  [1]渠:人工开凿的水道,这里作动词用,是说花生长在泉水两边,形成水道。[2]跫(qióng穷)音:脚步声。《庄子.徐无鬼》:“夫逃虚空者……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3]苴(chá茶):水中的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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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琴.(明)何景明


 
  
  何子有琴[1],三年不张[2]。从其游者戴仲鹖[3],取而绳以弦[4],进而求操焉。何子御之[5],三叩其弦,弦不服指,声不成文[6]。徐察其音,莫知病端。仲鹖曰:“是病于材也。予观其黟然黑[7],衺然腐也[8]。其质不任弦,故鼓之弗扬。”
  何子曰:“噫!非材之罪也。吾将尤夫攻之者也[9]。凡攻琴者,首选材,审制器,其器有四:弦、轸、徽、越[10]。弦以被音,轸以机弦[]11,徽以比度[12],越以亮节[13]。被音则清浊见,机弦则高下张,比度则细大弗逾,亮节则声应不伏[14]。故弦取其韧密也[15],轸取其栝圆也[16],徽取其数次也[17],越取其中疏也[18]。今是琴弦之韧疏,轸之栝滞;徽之数失钧;越之中浅以隘。疏故清浊弗能具,滞故高下弗能通,失钧故细大相逾,浅以隘故声应沉伏。是以宫商不诚职[19],而律吕叛度[20]。虽使伶伦钧弦而柱指[21],伯牙按节而临操[22],亦未知其所谐也。
  “夫是琴之材,桐之为也。始桐之生邃谷[23],据盘石,风雨之所化,云烟之所蒸,蟠纡纶囷[24],璀璨岪郁[25],文炳彪凤[26],质参金玉,不为不良也。使攻者制之中其制,修之畜其用,斫以成之,饰以出之。上而君得之,可以荐清庙[27],设大廷[28],合神纳宾[29],赞实出伏[30],畅民洁物;下而士人得之,可以宣气养德,道情和志。何至黟然邪然,为腐材置物耶[32]?
  “吾观天下之不罪材者寡矣。如常以求固执[33],缚柱以求张弛[34],自混而欲别物,自褊而欲求多[35]。直木轮,屈木辐,巨木节[36],细木欐[37],几何不为材之病也?是故君子慎焉,操之以劲,动之以时,明之以序,藏之以虚。劲则能弗挠也,时则能应变也,序则能辨方也,虚则能受益也。劲者信也,时者知也,序者义也,虚者谦也。信以居之,知以行之,义以制之,谦以保之。朴其中,文其外。见则用世[38],不见则用身[39]。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材何罪焉!”
  仲鹖怃然离席曰:“信取于弦乎?知取于轸乎?义取于徽乎?谦取于越乎?一物而众理备焉。予不敏,愿改弦更张[40],敬服斯说。”
    ——选自《四库全书》本《何大复集》
  
  注释:
  [1]何子:作者自称。[2]不张:指没有上弦。[3]戴仲鹖:名冠,字仲鹖,信阳人。尝从何景明学诗。正德进士,为户部主事,历山东提学副使,以清介闻。[4]绳上弦:装上弦。[5]御:用,这里指弹奏。[6]文:这里指曲调。[7]黟(yi)然:深黑色的样子。[8]衺(xié)然:歪邪不正的样子。衺,同“邪:。[9]尤:怨。攻:制造。[10]轸(zhěn):系琴弦可以转动,控制松紧的轴。徽:指琴面上所标出的用手指按弦的部位记号。越(huó):琴瑟底面的孔。[11]机弦:转动琴弦。[12]比度:排比音节的高低。[13]亮节:加大音亮。[14]伏:指音调低沉。[15]韧密:坚韧细密。[16]栝(guā)圆:琴轸插入琴内的栝圆滑易转。[17]数次:指琴徽的度数准确。[18]中疏:指琴身中空。[19]宫商:指宫商角徴羽五音。这里指音阶。诚职:尽职。[20]律吕:指十二律。叛度:谓违背了标准。[21]伶伦:传说中黄帝时的乐官,黄帝曾令他作律。钩弦而柱指:谓用指头弹琴。《列子.汤问》:“郑师文从师襄游,柱指钩弦,三年不成章。”[22]伯牙:春秋时善鼓琴者。[23]邃谷:深谷。[24]蟠纡:蟠曲。轮囷:屈曲的样子。[25]岪(fó)郁:原指山势曲折高峻,这里指树木高大茂密。[26]文柄彪凤:木质上闪现出象虎、凤的纹理。[27]荐:献。清庙:宗庙。[28]大廷:指朝廷。[29]合神纳宾:谓享神待客。《国语.周语下》:“姑洗,所以修洁百物,考神纳宾也。”注:“考,合也,……合致神人,用之享宴,可以纳宾也。”[30]赞实,有助于万物的生长结果。出伏:指能使蛰虫由地下出动。[31]道:同“导”。[32]置物:犹言弃物。[33]如常以求固执:意谓一个平常的材料,坚持求它是一个最好的材料。《礼记.中庸》:“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34]张弛:开弓叫张,松弓叫驰。这里指琴弦的紧或松。[35]褊:褊狭。[36]节:柱子上的斗拱。[37]欐(lì):梁栋。[38]见:同“现”,被发现。[39]用身:指独善其身。[40]改弦更张:改换、调整琴弦,使声音和谐。《汉书.董仲舒传》:“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
  
  
  译文:
    何子有一张琴,三年不去弹它。他的学生戴仲鹖,拿下来装上弦,进奉请他弹奏。何子拂弄一过,三次拨动琴弦,弦却不听手指指挥,发出的声音杂乱无章,仔细听它的音响,不知毛病在什么地方。仲鹖道:“这个毛病在于木质不好。我看它黑黑的,弯弯的,快腐朽了。它的质地不能胜任琴弦,所以弹起来声音不能发扬。”何子道:“咦!这不是木质的过错,我要严厉责备制琴人!凡是做一张琴,首先要选择木材,但更重要的是要审察是不是按照规格制作成器。琴器有四:弦、轸、徽、越。弦用来发音,轸用来控制弦,徽用来比较音的度数,越用来调和音节。发音就能分出清浊,控制弦就能显出高下,比较度数就能轻重适当,音节调和就能使音响不沉闷暗哑。故而弦要取它韧性的细密,轸要取它琴捩的圆滑,徽要取它度数的次序,越要取它小孔的通畅。现在这张琴,弦的韧性稀疏,轸的琴捩滞涩,徽的度数失去均衡,越的小孔又浅又隘。稀疏,所以清音浊音不能齐全;滞涩,所以高音低音不能相通;失去均衡,所以轻音重音互相侵越;又浅又隘,所以音声沉闷暗哑。这样五音混乱,音律也离开了法度。尽管让黄帝的乐官伶伦来调弦运指,春秋时的琴师伯牙来按照节拍亲自弹奏,他们也不知如何能叫音声和谐了。
   “现在看这张琴的材料,是用桐木制成的。桐木原是生长在深山幽谷,依据着巨大的磬石,经受着风雨的滋化,云烟的蒸润,回绕曲折,光亮沉郁,外表像彩凤那样焕发,质地像金玉那样完美,不能说不是良材。要是叫制作者按照规格做好,修治完善以备随时弹奏,凿削合格以成一张好琴,装饰美观以便出而应世。上焉者使君王得到,可以献之于宗庙,陈设在朝廷,祭享神灵,延见贵宾,唱赞祭礼,疏通隐闭,使民情通畅,万物洁净。下焉者使士大夫得到,可以融洽气质,培养德性,导引情操,和睦心志。何至于黑黑的、弯弯的,成为腐朽之材、无用之物呢!我看天下不责怪材料的人,太少了。鲁隐公去棠地观鱼以为是择善而从,把琴柱缚得牢牢的以为可以使琴弦张弛如意,自己混乱还想要分清事物,自己狭隘还想要求取众多。直木作轮,屈木作辐,巨木斗拱,细木大梁,哪能不使材料出毛病呵!因此君子对此是很慎重的。
    “弹琴要有劲,行动要候时,观察要有顺序,庋藏要有容量。有劲就能不受阻挠,候时就能应付变化,有顺序就能辨别方向,有容量就能受到效益。劲就是信用,时就是智慧,顺序就是仁义,容量就是谦逊。信用作为居处,智慧指挥行动,仁义用来制约,谦虚可以保身。朴实作为内含,文采作为外表。为人所知就出而用世,不为人所知就修养自身。所以《中庸》说:‘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这怎么可以责罪材料呢!”
    仲鹖听了不觉恍然若失,离开坐位说道:“信用不就是取于弦吗,智慧不就是取于轸吗,仁义不就是取于徽吗,谦逊不就是取于越吗?一件东西而所有的道理都齐全了。我所知太少了,要改弦更张,恭恭敬敬地听从您的教导。”
  
  
  何景明(1483—1521),字仲默,号白坡,又号大复山人,信阳(今河南信阳市)人。弘治十五年(1502)进士,授中书舍人。正德初,宦官刘瑾专权,上书吏部尚书许进,劝其秉政毋挠,遂谢病归。刘瑾诛,复出任中书舍人。十二年(1517),升吏部员外郞。次年,迁陕西提学副使。因病辞归,卒于家。
  何景明志节耿介,鄙荣利。曾上疏反对宦官专权说:“义子不当畜”,“宦官不当任”,故长期不得升迁。他与李梦阳交为“前七子”的首领,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但“梦阳主摹仿,景明则主创造”(《明史.何景明传》),在当时影响很大。他的散文,颇有秦汉文章的雄直之气,但其步趋古人,则是其短。著有《何大复先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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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季主论卜.〔明〕刘基


 
  
  东陵侯既废[1],过司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吾闻之蓄极则泄,閟极则达[2]。热极则风,壅极则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无往不复。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3]。”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4];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5],枯草也;龟[6],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其者也[7]?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8],昔日之琼蕤玉树也[9];露蛬风蝉[10],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燐萤火,昔日之金釭华蚀也[11];秋荼春荠[12],昔日之象白驼峰也[13];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14]。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15];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16]。群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选自《四部丛刊》本《诚意伯文集》
  注释:
  [1]东陵侯:指召平。秦时为东陵侯,秦破,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瓜美,称为东陵瓜。见《史记.萧相国世家》。废:指秦亡后失侯爵。[2]閟(bì):闭塞。[3]卒:尽力。[4]天道何亲,惟德之亲:《尚书.蔡仲之命》:“皇天无亲,惟德是辅。”[5]蓍(shī):多年生草本植物,古人用其茎来占卜。[6]龟:古代取龟的腹甲用来占卜。[7]昔者:指为官之日。下句“今日”指被废之日。[8]荒榛:指灌木丛生。断梗:草木的断枝。[9]琼蕤(ruí)玉树:指美好的花草树木。琼:美玉。蕤:草木的花下垂的样子。[10] 蛬(qiōng):同“蛩”,蟋蟀。[11]釭:灯。[13]象白驼峰:大象的脂肪和骆驼背上的肉峰,都是名贵食品。[14]齐纨:山东出产的白色细绢。[15]华:花。[16]浚谷:深谷。
  
  
    东陵侯被废弃以后,往司马季主那儿去占卜。
    季主说:“您要占卜什么事呢?”东陵侯说:“躺卧时间长了就想起来,闭门独居久了就想出去,胸中积闷久了就想打喷嚏。我听说:积聚过多就要宣泄,烦郁之极就要开畅,闷热太甚就会起风,堵塞过分就会流通。有一冬就有一春,没有只屈而不伸的;有一起就有一伏,没有只去不来的。我私下有所怀疑,希望得到你的指教。”季主说:“既然这样,那么您已经明白了,又何必要占卜呢?”东陵侯说:“我未能深入理解其中的高深微妙,希望先生能指点究竟。”
    季主于是说道:“唉!天道和什么人亲?只和有德的人亲。鬼神怎么会灵?靠着人相信才灵。蓍草不过是枯草,龟甲不过是枯骨,都是物。人比物灵敏聪明,为什么不听从自己,却听命于物呢?而且,您为什么不想一下过去呢?有过去就必然有今天。所以,现在的碎瓦坏墙,就是过去的歌楼舞馆;现在的荒棘断梗,就是过去的琼花玉树;现在在风露中哀鸣的蟋蟀和蝉,就是过去的凤笙龙笛;现在的鬼火萤光,就是过去的金灯华烛;现在秋天的苦菜,春天的荠菜,就是过去的象脂驼峰;现在红的枫叶,白的荻草,就是过去的蜀产美锦,齐制细绢。过去没有的现在有了,不算过分;过去有过的现在没有了,也不能算不足。所以从白昼到黑夜,盛开的花朵凋谢了;从秋天到春天,凋萎的植物又发出新芽。激流旋湍下面,必定有深潭;高峻的山丘下面,必定有深谷。这些道理您也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占卜呢?”
  
  
  本文选自《郁离子》卷下,题作《东陵侯》,今从一般选本作《司马季主论卜》。司马季主,楚人,汉初曾在长安卖卜,见《史记.日者列传》。这里借用其名。文章假借东陵侯向司马季主问卜,引发了司马季主的一段议论,说明人灵于物,不必向无知的卜蓍去请教;也说明世事无常,有盛必有衰的道理。文章广用比喻、排比,议论也较生动。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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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云记.(明)文征明


 
  
  长洲顾君可求[1],自号思云。一日言于余曰:“福甫乳而母氏见背,成童而先君继亡,茕茕孑立[2],仅以有成。而罔极之恩[3],莫克云报[4]。‘思云’之称,庸以寄吾之悲云耳[5]。先生其为我记之。”
  余惟狄梁公奉使过太行,顾瞻白云,悬情亲舍,慨然兴思[6]。惟其至情迫切,足以感人,千载之下,育其言若新。而所为致人之感之者,亦惟其人也。人品有不同,事绪有不一,以顾君而附于梁公,殆非其拟;而君裹足里门,周旋于一室之间,无数百里之役,亦岂太行之比?然于中有不大相远者。父子之亲,慈爱之懿[7],梁公之所有,顾君未尝无也。是故山则出云,人则有亲,夫人皆得而拟之,岂梁公所得私哉?然而梁公弛情于暂违,而君寄怀于永弃,君视梁公,殆有甚焉。且君之父惟善号友云[8],君视云如亲,所为思之深而感之切,殆犹羹墙之在望[9],又奚梁公之拟为哉?古人谓五十知慕为大孝,君年垂七十而孺慕不已[10],其孝为何如!君读书善医,而执德厉行,忠信弗违,盖能充其孝者也。系之诗曰:
  悠悠白云,绵绵我思[11];何以系之?我亲在兹。白云悠悠,我思绵绵;何以系之?我亲在瞻。瞻之不得,惟我心恻;人孰靡生,我终罔极。古亦有言,无父何怙?岂曰无父,亦恃失母[12]。彼岵有屺,我陟再思[13];遐弗及只[14],我心忧悲。心之忧矣,时靡有告,悠悠劬劳[15],莫适云报!再言思之[16],涕泗如雨;岂不有身?顾复无所。悠悠白云,昊昊苍天;我思不穷,维千万年。
  
  
  注释:
  [1]顾君可求:顾福,字可求,长洲(今江苏苏州)人。作者友人。[2]茕茕孑立:孤独一生。[3]罔极之思:指父母之思。《诗.小雅.蓼莪》:“父兮生成,母兮鞠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罔极,谓没有穷尽。[4]克:能。[5]庸:用。[6]“余惟”四句:狄梁公: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今山西太原)人,唐代名相。据《大唐新语》载:“(阎本立)特荐(狄仁杰)为并州法曹,其亲在河阳别业,仁杰赴任于并州,登太行,南望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所居,近此云下。’悲泣,伫立久之,候云移乃行。”[7]懿:指母亲的美德。[8]惟善:顾惟善,号友云。[9]羹墙:思慕的意思。《后汉书.李固传》:“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坐则见尧于墙,食者赌尧于羹,斯所谓聿追来孝,不失臣子之节者。”[10]孺慕:指幼童对亲人的思慕。[11]绵绵:连续不断的样子。[12]“古亦有言”四句:《诗.小雅.蓼莪》:“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怙,依靠。[13]:“彼岵(hù)有屺(qǐ)”二句:《诗.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瞻望母兮”。岵,有草木之山;屺,无草木之山。[14]遐:远。只:语气词。[15]劬(qú)劳:辛苦勤劳。《诗.小雅.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16]言:助词,无义。[17]甲寅:即嘉靖三十三年(1554)。
  
  
  
  本文选自《文征明集.补辑》卷二十,原见《思云图卷》墨迹。文章作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时作者已八十五岁,为年近七十的顾福的自号“思云”作记。文章就狄仁杰的望白云孤飞而思亲就起,欲擒故纵,先说顾不能与狄相比拟,但在深入的层层剖析中,自然得出了顾的思亲远比狄仁杰为深切。小记写得一波三折,委婉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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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阁记.(明)刘基


 
  
  一
  雨、风、露、雷,皆出乎天[1]。雨、露有形,物待以滋[2]。雷无形而有声,惟风亦然。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3],訇磕于虚无之中也[4]。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5],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6]。土石屃赑[7],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8],其声雄以厉[9];水荡而柔[10],其声汹以豗[11]。皆不得其中和[12],使人骇胆而惊心[13]。故独于草木为宜。
  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14];叶之槁者⑩[15],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16]。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17]。
   盖松之为物[18],干挺而枝樛[19],叶细而条长,离奇而巃嵸[20],潇洒而扶疏[21],鬖髿而玲珑[22]。故风之过之[23],不雍不激[24],疏通畅达,有自然之音;故听之可以解烦黩[25],涤昏秽[26],旷神怡情[27],恬淡寂寥[28],逍遥太空[29],与造化游[30]。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31]。
  金鸡之峰[32],有三松焉,不知其几百年矣。微风拂之[33],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潄[34];稍大,则如奏雅乐[35];其大风至,则如扬波涛[36],又如振鼓[37],隐隐有节奏[38]。
  方舟上人为阁其下[39],而名之曰松风之阁。予尝过而止之[40],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41]。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42],夏不苦暑[43],冬不酷寒[44],观于松可以适吾目[45],听于松可以适吾耳,堰蹇而优游[46],逍遥而相羊[47],无外物以汩其心[48],可以喜乐,可以永日[49],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50],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51]?
  予,四方之寓人也[52],行止无所定[53],而于是阁不能忘情②,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55]。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56]。
  二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57],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58],未尽阅其妙也。至是[59],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60],因得备悉其变态[61]。
  盖阁后之峰,独高于群峰,而松又在峰顶。仰视,如幢葆临头上[62]。当日正中时,有风拂其枝,如龙凤翔舞,离褷蜿蜒[63],轇轕徘徊[64];影落檐瓦间,金碧相组綉[65]。观之者,目为之明。有声,如吹塤箎[66],如过雨,又如水激崖石,或如铁马驰骤[67],剑槊相磨戛[68];忽又作草虫呜切切[69],乍大乍小[70],若远若近,莫可名状[71]。听之者,耳为之聪[71]。
  予以问上人。上人曰:“不知也。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73]。凡耳目之入,皆虚妄耳。”予曰:“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74],何也?”上人笑曰,“偶然耳。”
  留阁上又三日,乃归。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
  
  
  注释:
  [1]乎——于。[2]滋——生长,繁殖。[3]非若一—不像是。怒号——发出巨大的声响。[4]訇磕(轰科hōngkē)——大声。虚无——指天空。[5]愕(萼è)——惊讶。[6]悉——全都。[7]屃赑(细必xībī)——觿(希xī)龟的别名。觿龟是一种爬行动物,背面褐色,腹面淡黄色。碑下的石座一般都雕成屃赑的形状,取它力大能负重的意思。这里就是指石碑底下结实的屃赑。[8]谷——两山之间叫谷。[9]雄——雄壮有力。以——连词,意义和“而”相同。厉——猛烈。[10]荡——摇动。[11]汹——水中波浪翻滚的声音。豗(灰huī)——轰响。[12]中和——不刚不柔,平和。[13]骇——惊惧。[14]室(至zhī)——阻塞。[15]槁(搞gǎo)——枯。[16]懦——软弱。扬——高昂。[17]莫若——不如。[18]盖——连词,表示原因。[19]挺——笔直。樛(鸠jiǖ)——弯曲向下。[20]离奇——树根盘曲的样子。巃嵏(龙宗lóngzòng)——高耸的样子。[21]潇洒——飘逸,自然。扶疏——枝叶繁茂的样子。[22]鬖髿(三棱sānsuō)——蓬松的样子。玲拢——灵巧的样子。[23]这句说:所以,当风吹过松树的时候。[24]雍(雍yōng)——堵塞。激——冲击。[25]黩(毒dú)——忧。[26]涤——洗。昏秽(惠huì)——黑暗的和肮脏的东西。[27]旷神——使心境阔大。怡情——使心情愉快。[28]恬(田tiān)淡——清静。寂寥——寂静。[29]太空——天空。[30]造化——旧时指自然界的创造者,也指自然界。[31]宜乎——怪不得。违——离开。[32]金鸡峰——在会(贵guì]稽山上。会稽山在浙江省绍兴县附近。[33]拂——轻轻吹过。[34]暗泉——暗伏而不露出地面的泉水。飒(萨sà)飒——这里是形容水声。石潄(赖lài)——沙石上的急流。[35]雅乐——正乐。古时把那种正规的、标准的音乐叫作雅乐。[36]扬——向上吹起。[37]振——击。[38]隐隐——隐约,听起来不很清楚。[39]上人——对和尚的一种称呼。为一这里是建造的意思。阁——一种建筑物,多建筑在高处,周围开窗,可以跳远。[40]尝——曾经。止——停留,居住。[41]洋洋——快意的样子。[42]去——距离。[43]这句说:在夏天,不因暑热而感到难受。[44]这句说:在冬天,不因寒冷而感到痛苦。[45]适——感到舒服。[46]偃蹇(简jiān)——托病不做事。优游——闲暇自得的样子。[47]逍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相羊——徘徊。[48]汩(古gǔ)——乱。[49]永日——度过漫长的一天。[50]濯(茁zhuó)——洗。颖水——河名。源出河南省登封县西的颖谷,东南流至安徽省境内,入淮河。相传尧想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不接受,隐居在颖水附近。尧又想任命他作九州长,他仍不肯接受,并且认为尧的这种话弄脏了他的耳朵,就跑到颖水边上去洗耳朵。高——品行高尚。[51]首阳——山名。在山西省永济县南。相传伯夷、叔齐在周武王灭殷以后,逃避到首阳山,不食周粟而死。清——品行纯洁。[52]四方之寓人——在四方作客的人,到处为家的人。[53]行止——行踪。[54]是——这个。忘情——无动于衷。[55]书——写。[56]至正十五年——公元一三五五年。至正是元顺帝妥欢帖睦尔的年号(1341—1368)。[57]这句说:停留了两天。[58]彻昼夜——整天整夜。[59]至是——到了这一次。[60]止——停留,居住。凡——总共。[61]备悉——全知。变态——变化的状态。[62]幢(床chuáng)——旗帜。葆——伞。[63]离褷(尸shT)——形容松枝象羽毛初生的样子。蜿蜒——弯弯曲曲,象蛇爬行的样子。[64]轇轕(胶格jiāogé)——纵横交错的样子。徘徊——来回摆动的样子。[65]组绣——编织成彩色的花纹。[66]埙(勋xūn)——古代的一种乐器,用陶土烧制而成。箎(迟chī)一古代的一种乐器,用竹管制成。[67]铁马——铁骑,指骑兵。驰骤——驰骋,奔腾。[68]槊(朔shuò)——长矛,古代的一种兵器。磨戛(颊jiá)——撞击。[69]草虫——即草螽(忠zhōng)。一种昆虫,善跳跃,雄虫前翅有发声器,颤动翅膀就能发声。切切——形容又细又急的声音。[70]乍(诈zhà)——忽。[71]莫可名状——说不清它的状况。[72]聪——听觉灵敏。[73]六尘——佛经上把色、声、香、味、触、法叫作六尘。尘是脏污的意思。佛经上认为,六尘能染污六根(眼、耳、鼻、舌、身、意)。[74]以是——用这,因此。
  
  
  说明:
   《松风阁记》由上下两篇组成,内容的重点各自不同。第一篇以议论为主,先从风和松谈起,接着谈到松声的特点,再归结到金鸡蜂上三棵松,用四种比喻形象地表现了不同的风吹松的声音。第二篇是第一篇的补充,着重描写作者耳闻目睹的风吹松的情况,并继续用五种比喻形象地表现了风吹松的声音,笔默简炼,形象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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