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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原创] 《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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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0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石头 于 2022-9-28 08:54 编辑

001章 张家大院



比阳县,张家。
  
招纳武师。

大院中摆一张长案,长案后放着三把交椅。三个秀气少爷:张良、张斌、张迁椅上高座。少爷们身后,立着五条长长短短的江湖汉。

武师考核开始。

应募者施三郎,深揖以礼,朗声道:“小人施三郎,拜见少主人。”

大少爷张良等施三郎施过了礼,直起了身,这才淡淡道:“免礼!师傅哪里人氏?”

施三郎道:“商州!”

张良道:“会什么武功?”

施三郎道:“会使单刀,拳脚也还可以。”

张良道:“那就有请演练一套刀法,让我等见识一下。”

施三郎道:“遵命!”

施三郎退后数步,拨出单刀,道一声献丑了,大喝过后,展开身形,只见人影翻飞,寒光乱舞,忽儿缠头护脑,忽而侧步换行,颇有声色。

演示完毕,在场之人个个心悦诚服,心中均暗自道:‘这杀才是有真才实料的。’

张良轻鼓手掌,点头称许,说道:“阁下武艺也有,只是我月奉不甚高,每月一两二钱。食宿倒是不必自理,每个季度,裁一套衣裳以供换洗,阁下可愿意留下?”

施三郎心忖:‘老子吃了官司,落难到此,只求个栖身之处,日后慢慢理会不迟。就算不给老子月奉,这个武师,老子也做他个一年半载。’当下道:“一两二钱的月奉,委实不多,可话又说回来,做人家的武师护院,绝不是发财之道,我即前来应募,就绝不会抱有发财之心。姑且在你家做个两三年武师。”

张良喜道:“很好!”对身旁一个最年老的带刀武师道:“祝师傅,你去安顿这位施师傅。”

老武师对施三郎招了招手,道:“施师傅,请随我来。”

施三郎跟着,老武师在前引路,来到前院。

前院有房数十间。大户人家的下人,如火头工、厨子、马夫、小厮等,全都住在前院。当然了,武师亦属下人,不能例外。

施三郎问道:“老师傅怎么称呼?”

老武师道:“姓祝,名通!你叫我老祝就是了。”

施三郎道:“你在此多久了?”

祝通道:“三天。”

施三郎心忖:‘老子正准备请你多加关照,哪料,才来三天,还不是跟老子一样是个生人?’

说话间,两人走进前院一间排房中。

房中辅了六张床辅,却只有五张有被褥,最外那张是空的,显然,这间房只住了五个武师。施三郎心中思量:刚才演武的时候,在场有五条带刀汉子,应该就是他们了。

祝通道:“施兄弟,你床沿上坐一坐,我去库房拿被褥,辅好床辅,晚上你就好睡觉。”

祝通抱来被褥,为施三郎辅床叠被。

不久,另四名武师也进来,几人客客气气见礼。这四个,一个叫老赵、一个叫旺才,一个叫沙皮,一个叫包公。

包公姓包,名字却不是‘公’,只因为长的黑,三少爷张迁戏谑于他,取了这个外号。

施三郎见这几个武师不是精明干练之人,一个个呆头呆脑,便有心在此房中称王称霸,说道:“兄弟们,咱们混江湖的,最重要的是讲义气。同在人檐下,大家多搭援手,倘若用得着在下,施某也绝不含糊。”

施三郎武艺自忖比他们武艺高,其人也有心计,没过几天,房中的武师自然而然就以施三郎为老大。

这一日,又有两个人前来投奔,一个叫陈胜武,一个叫陈胜文,是一对同胞兄弟。

大院中依旧摆好案椅,三个少爷装腔作势上座,六名武师分列两旁,考验陈胜文、陈胜武的武艺。

陈家兄弟各自演练了一套刀法,打的中规中矩、四平八稳,显然是练过武艺的。张良发话,留下二人,令祝通取被褥安顿。

陈家兄弟被按排在施三郎房间的隔壁。

陈家兄弟躲在房中,半天未出,施三郎心道:‘这么久了,不来拜见老子,初来乍到,就有这么倨傲的?’

施三郎有心找茬。

武师们闲来无事,每天轮班,院中走走,然后就是等饭菜上桌。早上点一点卯,晚上唱一唱名,没有什么执事。施三郎当然同样闲的无聊,于是乎,找陈胜文、陈胜武的晦气。

施三郎敲开门,笑着作揖道:“在下施三郎,特来拜揖。”

开门的是陈胜武,陈胜武也作揖道:“不敢!不敢!”

陈胜武没请施三郎进屋的意思,施三郎却推开半掩的门,往里便走。陈胜文坐在床沿上整理包裹,不知将一个什么事物慌忙塞进衣物中。施三郎看在眼中,故作不知,心中乱加猜测:‘这厮带着一个什么宝贝?鬼鬼祟祟。’

施三郎道:“兄弟好大面子,一来便入住独间,日后少不得请兄弟多加关照。”

陈胜武不知施三郎来意,兄弟俩对望一眼,笑道:“施兄弟言重了,我们初来乍到,请老兄关照则个。”

施三郎道:“不是我不提醒两位,做小的难做,即要主人家赏识,也要武师们和睦,否则步步荆棘。”

陈胜武面色难堪,不知施三郎话外之音是什么,但名显有教训之意。陈胜武附和道:“施兄说的甚是。”

施三郎道:“莫以为我教训你俩。我们做人家武师,有贼拿贼,主人家有些怨仇,令我们出手,刀剑相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那时节,只有屋中这些同伴才能救护自己,才是真正的兄弟。你们初来,依施某愚见,两位还是到隔壁去拜见几个先到的武师,免的人家怪你们倨傲,不懂得些道理。”

陈胜武道:“是是是!”

施三郞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一番,回到自己房中。

陈胜文问陈胜武道:“哥,这厮什么人?”

陈胜武道:“刚才我们演练刀法时,瞧他也站在少主人身后,方才听他话音,料是武师无疑。”

陈胜文道:“他要怎的?”

陈胜武冷笑道:“多半怪我们不拜山,要我们奉承他。他早来,我们新来,当自己有仗势。泼皮无赖的货色,莫理他。”


施三郎回到房中,心中暗道:‘这兄弟究竟带了个什么玩意?终不成是值钱的宝贝,如果有钱,总不会来当武师是吧?’越是想不通,越是想知道。施三郎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偷来瞧瞧。

张家大院下人不多,除了武师,就只有三个,一个掌勺的丁公,一个劈柴、打水、烧火的老马,一个打扫、挑粪的驼叔。内院中即没有丫环,也没有女眷。

张员外住在正房中,少出房门,都是张家大少爷作主。

这一日,吃过晚饭,大少爷张良唱名点卯。

众武师排成一列,点卯完毕,张良道:“现在有八位师傅了。每两位一组,分为四组,一组值勤三个时辰,日夜巡防。祝通、施三郎一组;包公、旺才一组;沙皮、老赵一组;陈胜文、陈胜武一组。今夜上半夜祝通、施三郎巡防,午夜更响,包公、旺才起来巡逻,可都听明白?”

祝通六人齐声说‘明白’。

陈胜文、陈胜武却不开口应是。张良心细如发,立即就察觉,问道:“你们不乐意?”

陈胜武道:“我们做你家护院,但凭主人家使唤,哪敢不乐意的?只是不知能否请大少爷将我兄俩分开轮值?”

张良奇问:“为何将你们兄弟分开值勤?兄弟俩一起巡防,聊聊天,却不好?”

施三郎插嘴道:“他房中藏着一个女人,如果兄弟一块去值勤了,教人偷了去。”说到女人,众武师就来劲了,呵呵淫笑,但慑于张良威严,不好起哄。

陈胜文道:“我与我哥八字不和,一块做生意没有不亏本的,一块儿打架,就算打的过,也打不过,凶险着哩!”

张良愠声道:“天下哪有这等事?我只听说夫妻八字不和的?兄弟哪有这回事?从未听过有此说。你莫要哄赚我。”

施三郎心中暗笑:‘大少爷这话说的好,明天夜里你们兄弟一块儿值勤,我将你们的宝贝偷出来瞧瞧。多半是祖传的金银器。倘若值个几十两,老子偷了就走,哪个稀罕给你当护院?’

张良并不同意陈家兄弟这一请求。

第二天,又来一个武师,用施三郎的话说:‘这杀千刀的!早不来,晚不来,等老子偷了宝贝再来会死么?’施三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分配床辅时,这个新武师必定分配到隔壁去,偷陈家兄弟的宝贝可就无望了。

施三郎对这个新来的武师衔恨,但是绝不敢招惹他,因为这武师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从体重上看,只怕张良、张斌、张迁三个少爷相加,也没他重。此人胸口黑毛森森,大腿粗如水桶,手臂宛如梁柱,被他扼住,骨头都会碎成渣。
这武师口齿不清,问个名字,半天也没人听懂。张迁最喜欢替别人起外号,便道:“你就叫大糊吧!”

张迁的意思是:大号糊涂虫。

大糊的武艺不用演示了,凭这一副尊容,无人不怕。

张员外听说来了这么一个粗汉,特意从正屋出来瞧。张员外自己弱不禁风,瞧见这么一尊铁塔,甚觉有趣,笑了又笑,瞧了又瞧。

张良遂了施三郎的意,将大糊分配到陈家兄弟的房中。

偷宝告一段落。

施三郎发现三位少爷都来笼络武师。笼络武师干什么?施三郎想不通。开始是张良来请施三郎的酒。

张良在汝阳酒楼摆上一桌,单独请施三郎吃酒。

施三郎心中欢喜,故作手足无措状,道:“大少爷如此厚爱,何以克当?何以克当呀!”

张良长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有十分的英气。说话温和,但冷寂,极少有笑容。就算心中高兴,也不会有失仪式的畅笑。

张良是这么解释的道:“施师傅是有大能耐者,虎落平阳,委身我家,在下又不得不自居人上,为管束众武师,平时点卯发令,有辱了施大侠。这席薄酒,当是小可赔礼致歉。”

施三郎即不是大侠,更不是有大能耐者,只是胡乱混口饭吃的三流江湖汉,被张良如此恭敬,心中得意。

虽然得意,心中却千思百度,施三郎是这么认为的:‘张良一定有求自己,否则干嘛说的老子如此能耐?江湖上高手多如牛毛,老子算哪根葱!你小子就算没见过世面,总不会当老子天下第一吧!老子来这里不久,还不大清楚情况,先观察一下,如果能帮他,也就帮他一把,只要不是叫老子赴汤蹈火即是了。这个小白脸,倘若是女人,肯定漂亮无比,老子将你奷了。’

这是大少爷张良请施三郎的情况。

请过了施三郎,又来请陈家兄弟。

九个武师之中,老赵、旺才、沙皮、包公、祝通五人被张家认定为是不中用的,混饭吃的。只有陈家兄弟,来时打着绑腿,身上带着单刀,一身的腱子肉,虽然演示武艺看不出如何的高明,但他俩兄弟十分像个行走江湖的。
张良令二少爷张斌请陈家兄弟的酒。

酒桌上,张斌说请酒原因:“我哥说的,那日演示武艺,料想两位师傅有所保留,瞧两位身架,定然身怀绝技。请了施三郎喝酒,就不能怠慢你们。”

张良的这番话误打误撞,说中了陈家兄弟的密秘,那日考试时,陈家兄弟演示武艺果然有意留了一手,打了一套稀奇平常的套路。

陈家兄弟互递一个眼色,心中都暗忖:‘瞧张良这小子细皮嫩肉,像个文弱书生,倒也有眼力,知道我们身怀上乘武艺,叫他弟弟请我们出来喝酒。’

陈胜武笑道:“大少爷、二少爷过奖了,在下并不是藏着掖着,只是江湖险恶,还是莫要过于招遥。我等当你家武师,却也能称职,你这一两二银的月奉,花的不冤!”

陈胜文比陈胜武更没心计,听了夸赞,得意起来,有心炫耀,对张斌道:“二少爷你看好了!”拈起一粒花生米,一个弹指,‘啵’的一声,将店老板酒柜上的一个坛酒,打出一个洞来。

张斌见了咋舌。

酒店老板见滴滴嘟嘟漏酒了,急的面红耳赤,怕客人不肯赔偿,慌忙从柜台上出手,用手指堵住洞口,口中迭声道:“这……这……铁弹莫要乱掷……唉!”陈胜文哈哈笑,得意洋洋。

张斌对胡掌柜道:“一坛酒,不打紧,我照价赔你。哪里是铁弹,花生米打的。陈师傅当真了得呀!”

陈胜武趁张斌转脸同店主人说话,忙对陈胜文使眼色,意思是:‘切不可如此张扬!还是低调些好。’

陈胜武、陈胜文喝的醉晕晕回来了,施三郎逮住他们,眼中闪着光问:“喝酒了?”

陈胜武道:“你不是也喝了?昨日!”

施三郎嘿嘿道:“酒好喝,事难做。我本不想去。”

陈胜武道:“谁想去?”

陈胜武又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三人走到一个角落,见旁边没人,陈胜武压低声音道:“请教施兄,这家人为何请来这么多武师?比阳县也是清平世界,却是何故?”

施三郎也不知原因,便自作聪明道:“有钱人家,养些小厮,请些武师,壮壮门面,好玩!”

陈胜武道:“我看不像,张员外不是那种好玩之人,张员外是正经八百之人。他家也不是富的流油那种。在比阳县算是大户,倘若到了外府,只怕远不入流哩,怎么会请这么多武师?请了我们九个也就够了,却还在招收。”

施三郎笑道:“你怕他们请了更有本事的来,再也不请你酒喝了?”

陈胜文不屑道:“哪个稀罕,我家比他家还要殷实。”陈胜武见陈胜文又漏嘴了,忙斥他道:“尽是瞎吹牛!哪个有钱人肯出门当人家的护院?做小伏低,被人点卯,你好光彩么?”又问施三郎道:“你还未回答我,张老爷还要招多少武师?有人要害他么?”

施三郎道:“多半结怨太多,咱们夜里巡防,可得小心为妙。”


 楼主| 发表于 2022-6-21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002章 比阳酒楼
自施三郎、陈胜武兄弟先后到比阳酒店吃过酒,别的武师羡慕不已,施三郎却心下难安:平白无故奉酒,有何目的?会不会叫老子夜里去砍杀张家的对头?倘若敢开这个口,老子表面上答应,诈一点银子,跑路就是。

私下里,施三郎对陈家兄弟顽笑道:“嘿嘿!陈兄弟,酒可还好喝?”陈家兄弟心领神会,却不似施三郎那样担心,陈胜武道:“无妨!我们做人家护院的,帮主人家打架,在所难免的。”

施三郎的担心一时没有出现,院中又有几个武师前来应募。

先是一个乞丐般的后生,自称曾二。此人来时,全身上下就似挂了一堆破布。其人眼眶凹陷,缩头缩颈,长着一副短命相。二少爷、三少爷都说不留此人:‘去吧!去吧!我家招募武师,不收留乞丐。’

兄弟俩个纷纷摆手,不加掩示地轻蔑。

张良见了曾二,却收留下他,还赐了两套旧衣裳换洗。张良对曾二道:“有没有武艺,武艺高亦或低,反倒儿其次,平时勤勉点,做人厚道些,也就是了。”言外之意证明,与他两个小兄弟一样轻蔑。

显示武艺都已不必了,只是出于怜悯,当落魄汉收留。

曾二即不吹牛说大话,也不谈论女人,更不与人争执,整日嘿嘿笑,老好人模样。施三郎格外喜欢曾二,勾住曾二的脖子道:“小二哥,倘若哪个欺侮你,同老子讲!老子打他。”

同一天,又来了一道士,也是落魄潦倒状:一柄几乎快要秃了的拂尘;一把乌漆麻黑、卷刃的铁剑;身上的道袍二十几处割裂的口子。

道士指着他这件破道袍跟大家讲解:“前阵子在太行山,数十名黑道高手,围攻贫道一人。”

这些武师不是市井无赖,就是逃荒难民,眼见低,还喜欢吹牛。如果不吹牛,难以显示自己是个有用之才。但是,每见他人吹嘘,肯定群起而攻,众人便纷纷嗤笑道士。

张良同样极不乐见武师自恃过高,便道:“道长,我授业恩师是比阳观的观主,你我有同门之源,故未让你演示武艺便即收纳,倒不是因为我料知你武艺非凡。我等都是道门之人,凡事要谨守一个谦和。”

道士听后,默然不语。

这一天来了三个,先是曾二,后便就是这位叫秦牧的道士,傍晚时分,闯进来一个真正的乞丐:跣足,披发,柱着拐,持一只满是豁口的要饭碗,料是坟头的祭皿,背上背着一口布袋。全身上下脏的不再脏。

曾二来时虽然也像个乞丐,却不臭,这个乞丐恶臭难闻,无人敢距他十步。

开门的是旺才,旺才见了这么一个乞丐,当然不放他进来,喝斥道:“去去去!别家要饭去,好一股腥风。”
旺才的话才说完,乞丐伸手在旺才胸口推一把,旺才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向后翻出几步。

乞丐推开旺才,顾自己进去,一跛一跛地穿过壁影,来到大院。

旺才胆子并不大,不敢强行阻止,只是跟在乞丐后面,一路大声哟喝着:“唉……唉……唉……好你个乞丐,谁让你进来的?还只管往里走?听到我说话么?耳聋的?还走……”

乞丐充耳不闻,一直走到大院。

院中闲散武师见有异状,纷纷聚拢过来,三个少爷听到声音,也从厢房中出来。

施三郎欺善怕恶,好大喜功,拿着一根木棍,指着道:“你个乞丐,站住!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进来?有我施三郎在此,教你进得来,出不去。”

乞丐站在大院正中间,不理会施三郎,朗声道:“见贵府招募武师,前来投奔。”

施三郎笑道:“你一个残废人,投什么奔?这里既不是慈善堂,也不是仁义祠。门外候着,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剩一碗出来与你。”

乞丐冷笑道:“世人全都瞎了眼,以貌取人。择选护院,岂能光看外表端正?而不考评武艺与忠诚的?我确实跛足,又怎样?”

张良皱眉道:“听阁下话音,想必有些武艺?”

乞丐道:“不敢说武艺如何了得,你院中这些饭桶,量死也是些三脚猫本事,无一个上得我手,他们都能当得武师,我岂不能当?叫老爷出来说话,你几个小儿槽作不得主。”

就凭这一句话,将院中所有人得罪。不但武师有气,张斌、张迁也十分嫌恶,均说道:‘你纵然有些武艺,我家也不收你,我小儿槽偏偏就作的这个主。’

张家的三个小儿槽,能做这个主的,其实只有张良,张斌、张迁说了不算。

张良道:“既然阁下夸下海口,不让你演示一番,你是不会甘心离去的!”张良暗忖:“我也让你演示武艺,演示完了,我偏说你武艺不行,叫你走。好教你知道,我小儿槽能不能作主。”

此时已是黄昏,原以为没有人来了,考核用的桌子、太师椅全都收拾进屋,张良令人将其再度搬出。

众武师整理场地,摆上三张桌椅,请三个小考官上座。众武师分列两旁,一边旁观看。

乞丐见这些人进进出出,抬桌搬凳,大惑不解,不知搞什么古怪,问张良道:“小少爷,你这是干甚么?”张良道:“你不是说了,武艺了得,展示一番才肯甘心?”

乞丐嗤笑道:“我从未见过这般考试的,倘若我胡乱比划一通,谁晓得我手中有没有内劲?”

张良道:“哪个要你胡乱比划?你演示一个套路,刀剑拳脚,哪一样都成。”

乞丐仍是嗤笑着:“武术套路,纯属花拳级腿,临阵对敌全然无用。当真好笑。”

考核武师的办法,是张良小兄弟三人自己想出来的,三人即无江湖历练,也没有多少武艺。兄弟仨,年纪很小,大少爷张良只有十九岁,二少爷张斌,十八,三少爷张迁,才十七。张迁去年才从一个小屁孩般的少年,发育成大人模样。

被乞丐当作笑料,张良羞郝难当,脸上显出愠色。

张迁、张斌齐声说:“这人无礼,赶他出去。”

众武师正要赶人了,张良不允,强压怒火,好声好气地问:“你倒说说,你要怎么演示才成?”

乞丐道:“演示套路都不成!选一个最能打的下场,同我过招。我打死了,绝无怨言,你家的武师,断不伤他分毫。”

张良游目四顾,正不知挑谁下场。

施三郎心忖:‘这家伙恁地张狂,定是有惊人艺业。张良现在肯定当老子最能打,多半叫老子下场。倘若老子下场与乞丐一番较力,胜出还好,万一败了,岂有脸面当祝通他们的老大?夹着尾巴走人就是了。’

刚巧大糊站在施三郎身旁,施三郎与大糊已经混熟,知道大糊玩笑开得,戏谑也不会生气。施三郎便在大糊屁股上踹一脚,道:“大糊,你上!我看好你的。”

大糊往前冲出几步,懵懵懂懂,不知退回去好,还是真的同这乞丐揪住了撕打一场。如果当真撕打,打伤、打残,或者打死了,怎么办?这可得事先讲好才行。

张良点了点头,道:“也好,大糊你来打。”

大少爷发话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大糊哦了一声,然后依依呀呀,要来揪乞丐。

大糊身上没有兵器,乞丐见大糊如此块头,便谨慎起来,不敢将拐杖丢了空手对阵。

众人见拐杖又不是利器,也就不提异议。人家残废人,柱根拐,纯属正常。

乞丐不知大糊武艺如何,块头却是吓人,一时不敢贸然进攻。两人兜了几个圈,大糊耐不住性子,大踏上步去捉拿乞丐,乞丐以灵活步法闪开。几个来回,乞丐已知大糊力道不小,迅捷不足,武艺也极差,容易对付。两人错身而过时,乞丐用拐杖当齐眉棍使,棍头在大糊腋窝中搠了一下。

大糊被搠的生痛,吼一声,扭转身子,如泰山压顶一样扑拿,乞丐从容地避开,但乞丐身上背着一个大累赘的布袋,被大糊手指勾住。

布袋的带子立即被扯断,乞丐也被扯的一个踉跄。大糊有了可趁之机,另一只手五指成爪,一把抓了下来,将乞丐肩头抓了个正着。

乞丐临危不乱,拐杖朝后一磕,打在大糊天突穴上。

乞丐预计,一但打中,大糊拿捏住自己双肩的手,定然失去劲力,却不料,大糊没有失劲。吃了痛,又怕乞丐后续招式攻到,当下怪叫一声,将乞丐抓起,临空甩飞。

乞丐的身躯,如玩偶一般旋转着飞起。

无巧不巧,正好飞向主考官那边去,张良、张斌、张迁三人眼见要倒霉了,赶忙闪避。三人滚倒在地,凳子也翻倒了,身上也脏了,狼狈不堪。

主考官狼狈,比试武艺的人却萧洒至极,只见乞丐伸掌在桌子上借力,然后轻轻松松落下,站的稳稳当当。
大糊天突穴被重磕,趴在地上,痛的冷汗直冒,大家都当是受了极重的伤。曾二笑呵呵着上前,帮大糊推宫活血。

胜负已分了,乞丐胜出。

众武师将张斌、张迁扶起起来,小兄弟俩恼火的很,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煞有介事地摆谱。现在却被惊的摔倒在地,还做了一个懒驴打滚,多没面子?

张斌、张迁指着说:“你说不伤的人,怎么又伤人了?你走,我家不要你做武师!”

乞丐也觉得自已刚才的话说的满了,说过不伤武师分毫,现在大糊躺在地上,大家正为他推宫活血,也不知是制住了穴道,还是磕的晕厥。

总之,乞丐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张良却叫住他:“老师傅留步!”

张良同样沾的一身尘,但不气恼,还交口称赞,一边拍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老师傅好骏的功夫。只是我家并不富足,只能出一两二钱的月奉,食宿倒是全包了,每个季度,做两套衣裳换洗。老师傅肯留下来吗?”
乞丐道:“我本来就是个要饭的,岂会再乎月奉?你欢喜,我就做你家护院,省的我餐风露宿、挨门乞食。”
张良道:“我定然欢喜的,老师傅你就留下吧!”

张斌、张迁虽都不待见这个臭丐,但他们俩以小哥哥张良马首是瞻,既然张良发话了,他们也就不会有意见。

臭丐、道士、曾二、陈家兄弟、大糊同住一间房。有了臭丐入住,这间房中的人从此招殃。那个臭,一个‘绝’字岂能了得?即不是汗臭,不是狐臭,也不是衣服的霉腐之味,臭的令人作呕,臭的令人晕厥。

张良是个俊俏公子哥儿,根本承受不了如此重味,离着门口远远就不愿意靠近;曾二嘿嘿笑着,不敢进房;陈家兄弟算是脾气好的人,也被臭的喃喃骂人;施三郎喜欢窜门,刚走进来,便就翻倒出去,口中叫一声:‘俺的娘呀!这是腐尸味道么?人未死,身先腐。’大糊斗大脑壳,装尽糊涂,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本是一个粗鲁的愚蛋,他这种人即不畏脏,也不会怕臭,居然也受不了,与曾二、陈家兄弟一起,到施三郎这边搭床辅。

只有道士不嫌弃臭丐。

道士姓秦,名牧,居然受的了乞丐的臭味,且还臭味相投,两人称兄道弟,一个称对方为‘道长’,一个称对方为‘丐兄’。

张家大院十二个武师,渐渐分出派别来,旺才、祝通、包公、沙皮、老赵、大糊、曾二七人,以施三郞为老大,八人平时嘻嘻哈哈,凑到了一块;陈家兄弟鬼鬼祟祟,不大合群,兄弟俩人自成一派;臭丐与道士臭味相投,又同样招人厌,两同命相怜,自然而然成了一派。

众人不喜欢臭丐,臭丐也不买别人的帐,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三派中,乞丐与施三郎两派针锋相对,陈家兄弟那一派和缓些,不与别人争端,且他们住在施三郎房中,对施三郎众人,有意迎合。

这一日,施三郎对众人道:“大少爷与二少爷分别请了酒,我同陈家兄弟已去过酒楼,我料想三少爷也会请酒,只是不知这回请谁。不管请谁,只是莫让他请那臭丐。我看这臭丐老大不顺眼,好似只有他武功历害,我们全都是骗饭吃似的。”

老赵道:“多半又是请施兄,羡杀老子也。”

施三郎道:“老子已吃过酒,断不请老子。改日我同大少爷说说,叫他请小二吃一回。”

曾二听后,嘿嘿不语。没人时,拉着施三郎道:“请什么酒?”

施三郎道:“我也不知,我料想日后武师越来越多,主人家必定选几个头目,吃过酒的,就有希望当头目。”
曾二道:“选择头目,自然选武功高的,臭丐那日打败大糊,大少爷看在眼中。”

施三郎道:“嘿嘿!臭丐其人狂妄,不会说话,还腥臭无比,大少爷怕他,老远就不敢挨近,断不请他喝酒。”
曾二道:“掌权的是大少爷, 大少爷怕臭丐的臭,也不喜欢我,当初只是可怜我,只当我是个小乞丐。怎么会请我的酒?”

施三郎嘿嘿笑道:“大少爷看似有城府的样子,其实呢,还不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少爷?老子哄他一哄,定叫他喜欢上你,然后老子我,叫他请你喝酒。大少爷他妈的乖乖听老子的话,小二你看着就是。”

施三郎来到张良的东厢房,敲了门,张良请他进屋,施三郎施了礼。

张良冷冷静静,在主人位上高座,问道:“你有甚么事?”

施三郎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施某知道大少爷求才若渴,别的武师也许只是一般,单是那个曾二,施某看他有些武艺,不能怠慢了他。”

张良道:“你怎么知道他有真本事?”

施三郎道:“那日大糊同乞丐对打,大少爷可还记得?”

张良道:“前日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

施三郎道:“乞丐误打误撞,打中大糊天突穴,曾二替大糊推宫活血,大糊原本已是气若游丝,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已恢复,这是解穴手法。”

武术中的打穴、解穴,属于高深的技艺。打穴必须先学会认穴,认穴是很难掌握的,因为人穿了衣服,且穴位范围很小,失之毫厘,差之就会千里。学会了认穴,还必须学会打穴,打穴力道是一种奇力,同一般的击打不同。所以,会打穴的人,最少在此浸淫了十年以上。

江湖中有不少武术高手,虽然武艺高强,不会打穴的人也大有人在。但凡会打穴解穴的,一定受过名师指点。

张良回想那日,大糊恍如受了巨创,脸色都已惨白,曾二替大糊推宫活血,确实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当时张良并未去深思。

施三郎见张良动了容,接着又道:“曾二出自望族人家,家学渊源,只是他遮房出身,受不了同胞兄弟的欺凌,便离家出走。他自小勤练,不是一般的粗汉,我自忖上不得他的手。”

张良道一声‘哦’!

施三郎继续道:“曾二同我讲的,他说天突穴被打中,非得在中脘穴上推宫活血,这才能解了穴。”
张良点了点头,道:“我已知道,你出去吧!”

第二日,张良果然令张迁请曾二吃酒。

众人在房中吹牛,老赵跑进房中,宣布道:“三少爷要请小二去比阳酒楼,叫小二打扮一下哩!”

曾二在房中急的团团转:“我这一身,怎么去酒楼?遭掌柜的、店伙们的白眼,谁有好衣裳,借我一套,我回来时,藏一把花生予你。”

众武师行囊很少,谁也没有多余的衣裳。陈家兄弟倒是有一个木箱,却因为里面藏了一个不知什么宝贝,锁的紧紧的。

陈家兄弟借衣裳是肯的,只是怕宝贝露了白,两人推说曾二个子看着不大,其实藏肉,穿不上他们的衣服。
兄弟俩支支吾吾。

便在这时,张良、张迁来到门口,张迁手中托着一套叠好的新衣服。张良曾赏赐曾二两套异常敝旧的衣裳,当时只是出于怜悯。此时是新衣服,显示敬重。

众武师见到两个少爷,纷纷问好。

房中武师多了,自然也是臭的,张良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来。

张良道:“曾师傅,这一套衣裳你看好不好?”

曾二乐开了花,忙道:“好!好!忒好!”

施三郎上前拿衣裳细看,说道:“这是上好的缎子,就是上朝面见天子也能穿。小二,大少爷对你青眼有加呀!”

众人均表示艳羡。

张迁道:“在我家中,就同自家人一样。明日我们同爹说一下,叫我爹拿点银子出来,每人裁两套细布衣裳。”
众人不住道谢。

曾二穿好衣裳,众人都说合体的很,拍起少爷们的马屁来,说什么眼光了不得,连尺码也估算的丝毫不差。张良打量着曾二,见曾二脚下一双草鞋,还是无法出门,便对张迁道:“你到我房中将那双翘头履拿来。”

张迁将鞋拿了来,曾二的脚与张良差不多大,穿上合适的很。张良道:“曾师傅,衣裳鞋子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小可有求于你的东西,却更为值钱。”

曾二道:“大少爷你说。”

张良道:“曾师傅会打穴,明日教我练练,怎么样?”

曾二笑道:“这好说。只是我打穴手法也不怎么高明。”

张良道:“比阳酒楼订了酒,请曾师傅、施师傅一块去饮一杯。”

施三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也叫我一块去吗?”

张良点点头。

施三郎大乐,道:“大少爷厚爱,施某又有口福了。”说完,对房中众人挤眉弄眼。老赵道:“回来时,莫忘了带一只鸡腿给我老赵。”老赵半认真半天玩笑,大糊却因贪嘴,拉住施三郎,依依呀呀,也要带东西回来吃。

第二天。张良自己未去,由张迁领着曾二、施三郎去比阳酒楼。

张良说请曾二教打穴,只是托词,因为请酒不请房中其他武师,未免厚此薄彼,教人生怨,如果以请教打穴为借口,那就合情合理了。

比阳酒楼并不大,一个大厅堂,排了八张座头。

今日西边三张座头有人请客,二十几个豪客,纵声喧哗。其中一个青面汉,此人目光炯炯有神,教人不敢正眼相觑。张迁见了他,浑身一震,然后尴尬地朝他作揖,但那人冷冷盯着,并不回揖。

张迁只好垂着头,不去看他。

张迁三人选最东边一张座头坐下。

施三郎悄声问张迁:“三少爷,这厮是谁?你同他作揖,胆敢不回揖?”

张迁忙道:“小声……小声,莫要惹到他,他是比阳捕头——廖兴。”

施三郎道:“一个死差役,怕他作甚?”

张迁听后,更加慌了神,怀子都打翻了,再次不住口叫‘小声’。

施三郎嘴上轻蔑廖兴,其实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敢真的造次。

施三郎仔细观察,那边三张八仙桌,共有二十四个客人,这些人骨架粗,皮肤糙,嗓门大,个个长着恶像,一看便知是当地有头有脸之辈。

施三郎知道张家的对头就在其中,否则张迁不会局促难安。施三郎用脚拨了拨曾二,努努嘴,曾二嘿嘿地笑,谁也不知他笑什么。

施三郎心中暗思量:‘三少爷请我们的酒,表示器重,如果那些人吃的半酣,过来殴打三少爷,这可怎么办?三少爷刚才热脸贴廖捕头的冷屁股,就算廖捕头不是张家对头,瞧这情形,也不会相帮。如果我与小二两个强出头!事情肯定闹大,张家多半罩之不住,如果我与曾二做个缩头乌龟,任由三少爷挨打,岂有脸面回张家继续做武师?这可难办了,早知不吃这劳什子的酒。’

施三郎又用脚去拨曾二,曾二又是嘿嘿地阴笑。曾二阴笑,可不是心坏,而是他就是这么一副尊容。
本来,三人酒菜下肚,豪言壮语,意气风发,吹三天三夜也吹不完,此时不敢随便开口了。隔壁那几桌喧闹的客人则肆无忌惮地说话,视其他人如无物。

施三郎细仔听,知道这些人一大半是衙门里的公差,还有一小半,不是地方上有势力的,便是这些公差的好友。

个个惹之不起。





 楼主| 发表于 2022-7-15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迁坐立不安,酒菜上桌,吃的也是心不在焉,倒酒就盈樽;夹菜,也掉了。张迁轻声对施三郎、曾二道:“不如我们先回家去,改日再请你们喝酒如何?”

施三郎虽然奸滑畏事,但被张家两度请酒,深感器重之德,当下豪气冲天:“怕什么?我不犯人,人也莫犯我。”曾二嘿嘿诡笑着,施三郎便又瞪他一眼:“小二,你笑什么?你莫不是怕了?你怕就是小狗。”

曾二道:“我倒不是怕,我只是怕我们打不过时,害的三少爷吃眼前亏。”

施三郎道:“到时你护着三少爷从后门溜走,老子挡着。”

张迁心思重重,不置可否。

施三郎问:“三少爷,你同那捕头有仇么?”

张迁道:“没有。”

施三郎暗中松了一口气,就怕廖兴与张千过不去,只要捕快没有怨结,别的人,相对好应付一些。如果今日平安无事,刚才豪言壮语就赚大了,日后三少爷肯定更为敬重自己。

哪料,张迁又道:“我家同廖兴没仇怨,却同吕松结了深怨。”

施三郎心中暗道:‘这趟生意仍要亏本,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对方喝的大了,肯定借酒生事。他那几桌客人,肯定相帮于这个吕松。三少爷是本地人,不至于当场打死,我与小二两个外府生人,江湖上的流浪汉,被打成肉饼也不准。’

施三郎道:“这姓吕的是哪个鸟人?”

张迁轻声道:“就是那穿蓝直裰的。” 施三郎见那边有一人,时不时瞅向这边,且脸色不善,目光森冷,此人正是穿了一件蓝直裰。

吕松对张迁恨出火来,见他们三个时不时瞅着自己,且还私下里嘀咕着,吕松心中自然这么寻思:张家近日招募武师,我与张良有仇,莫不是准备对我动手?今日我请酒,张家老三就带着两个生人,也借故吃酒,定然是让这两个‘杀手武师’认清我的形貌,日后好暗害我。

吕松这么一想,又惊又怒,哪里还能忍?怒拍桌子,站起身,大步流星走过来。

张迁三人见对方发作了,齐刷刷站起身,施三郎、曾二退后一步。施三郎一把将张迁拽至自己身后,严阵以待。

吕松手指指着张迁,怒骂:“老子请客,你他娘也就来吃酒?婊子生的小杂种。”

张迁嗫嚅着道:“你请你的客,我喝我的酒,我没怎的!”

吕松并不与张迁理论,不住口地辱骂:“狗杂种,婊子生的,老子见到这个小杂种胃口都没了,还敢指指点点,暗中骂老子哩。”

张迁的母亲曾是个妓女,与张员外相好,张员外买来当妾,生了张迁,张迁自小被人骂为小杂种,张迁最在乎的就是母亲的出身,此时被当众辱骂,脸色涨红。

吕松的几十个客人并不帮吕松打架,而是劝架的,也有人劝张迁道:“吕松喝大了,你莫跟他一般。”

也有人做和事佬,拉住吕松:“好了!好了!往日的事,就算了。这是张家老三,不是老大。”

施三郎发现对方虽然人多,却绝不是共同进退的生死兄弟,而是一些街坊聚会,且这些人似乎也有同张家相好的,最重要的是,捕头廖兴站在一旁围观,似乎并不会帮吕松出头。

施三郎是那种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机会主义者,见吕松五十多岁了,有些虚胖,量定他武功不高,也量定这些人不会帮他打架,施三郎便敢动声色了,说道:“你这人好生霸道!你喝得酒,别人便喝不得?这酒楼是你家开的?”

吕松的火气本来已快平息,被施三郎态度激的千丈高,怒道:“干你鸟事?你敢插嘴?”

施三郎冷笑道:“当真是霸道,骂我家少爷,还不让我说话,你是天王老子吗?”

施三郎一边阴阳怪气地激惹吕松,一边暗中提防着吕松出手,却不料,吕松没有出手,旁边一个三十余岁,左颊一条刀疤的壮汉抢先出手。

刀疤汉本来未发一言,施三郎以为他是旁观者,却陡然出手。他纵上前,先是一记左勾拳,施三郎上身后仰,勉强躲过。刀疤汉得势不饶人,接着上步,右勾拳又打来,眼见施三郎不能化解。曾二突然伸手,刚好拿住刀疤汉的曲池穴,刀疤汉失了劲,虽然余势仍然击中施三郎,但劲道已失。

刀疤汉、施三郎都收不身势,滚倒在地。

众酒客见动上手了,大多散了开来,怕自己当灾。十来个捕快不退,纷纷喝斥,也不知喝阻谁,一时间,乱了套。

刀疤汉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厨房,拿了一把碎骨刀,复又冲出。白森森的刀,锋利无比,极为吓人。
眼见不得善了。

廖兴忽然大喝一声:“住手!”

施三郎两人不至于敢重创刀疤汉,但刀疤汉鲁莾,他手中有一把碎骨刀,定然一顿乱剁,肯定会演变成生死相博。

廖兴指着刀疤汉大喝,目的是喝止他。

廖兴威望最高,这一声大喝,包括刀疤汉在内,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

廖兴喝止住刀疤汉,便施施然走到施三郎、曾二面前,用刀锋般的眼神冷冷盯着两人。

施三郎心中暗叫不好:‘这人是一个筋骨型的硬汉,武功定然高的很,他若要发难,只怕难敌。’

廖兴盯着施三郎,冷冷发问:“哪里来的?户耤在哪,说!”最后一个‘说’字,声色俱历。显然,廖兴并没有将施三郎、曾二放在眼中,更不会当他们是个人物般而以礼相待。只是有别于吕松、刀疤汉的为难方式而已。

刀疤汉、吕松的为难方式是直接用暴力砍倒三人,廖兴却用官威来压制三人,性质都一样,反正不让三人好过了。

廖兴道:“我谅你两个身上有案,拿下,绑到班房里去审问。”

捕快们正要动手,张迁忽然跪下,双膝着地,腰杆儿挺直,默默地就这么跪着。

施三郎、曾二心中大动,两人赶忙一左一右相掺,张迁却执意求饶,坚决不起来。施三郎道:“今夜就是死,三少爷,男儿膝下有黄金。”

酒楼掌柜上前劝道:“廖都爷、吕老板,杀人不过头点地,张家三少爷即已跪下,看在我胡某的薄面上,不要在我这里为难人家。”

酒楼掌柜的说话劝阻,其余一些不相干的酒客见廖兴、吕松确实过份,都来相劝。

吕松对众人道:“张进还有些出息,生了这三个杂种,那是一点出息也没有。老买的妾,跟院子老板淡都淡好价格,准备第二天交银子迎人了,小畜牲胆敢也去嫖?还横插一杠,道也要赎,摆明跟老子作对,我几时犯他家了?我言语也未得罪过他张家呀?”

有人就说:“不是说,张家老大跟你争赎吗?这个好像是张家老三!叫张迁来着。张家三小兄弟不与人来往,面生,我还是幼时见过。”

吕松就说道:“老大还是老三,不都是张家的小杂种?”

众酒客纷纷道:“那也要分清是谁!”

有酒客就好奇,问道:“最终不是被张良赎走了?怎么不见女人过门?”一个酒客就说:“赎是赎来了,不知怎的,又送她回去家乡,是个扬州女人。”一个酒客说:“张进说被‘败家子’先后败了两千两。”

众酒客表示张家确实有钱,纷纷蹊落、嘲讽张家:花两千两银子,只嫖得一嫖。

胡掌柜趁众人说闲话的机会,拉起张迁,又对施三郎、曾二两人努嘴,引着三人从后门溜走。

吕松、刀疤汉、廖兴见劝阻人多,只好也就算了,当着没看到张迁三人溜走一样。

胡老板领着三人出来,一路相送,一路上劝慰着张迁:“男人有起有跌,不打紧的。他们吕家还不是见到强横者溜须拍马,见到软弱者,吹胡子瞪眼?”

施三郎道:“胡老板,这姓吕的什么来路?”

胡老板道:“也没什么来路,祖上就住在比阳,家中三兄弟,老大就是今夜那个吕松,拿刀的那个是老二,名叫吕温,还有一个弟弟吕彪,自小在洛阳学艺。”

施三郎问道:“那捕役,好生无理,我等当大户人家的护院,又没犯罪,他管得着吗?”

胡老板又道:“廖兴今夜其实是助你们,当时吕温手里拿一把碎骨刀,不见血怎肯收刀?幸亏廖兴在此,只有他才喝得住吕温。两位师傅,日后少些出门,你们身在他乡,不要与这些地方强梁斗气。”

胡老板一直送三人到张家,到了门口,这才告辞。此时夜已黑了,施三郎觉得这胡老板为人忠厚,今夜多亏他仗义,施三郎执意进屋拿灯笼给他,胡老板说,不用。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胡老板胖乎乎的身影摸黑回店。

回到张家大院。

施三郎、曾二返回武师住的前院。

房中,只有陈胜武、旺才不在,兄弟俩当班,在张家院中四处转悠,这是执事。别的武师赤祼着上身,躺在床上聊着女人。

众人见施三郎、曾二回来,纷纷过来讨要东西吃。施三郎情绪低落,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曾二平时笑咪咪地,今日也不见笑脸。

张迁回到家中,同两个小兄弟、老父亲,说了酒楼经过,父子四人黯然无语。张迁当着众多街坊的面,下跪求饶,日后更加没脸见人,心中敝屈至极,放声大哭。

哭声传到施三朗、曾二耳中,两人相顾无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众武师议论纷纷:‘去时还好好的!吃了一餐酒回来,人都变了,三少爷哭什么呢?怎么似个小孩子般流涕?’
隔壁房的秦牧与臭丐也到大院来打探消息,秦牧道:“借问,主人家这是怎么了?”

老赵道:“我哪里知道?施三郎、曾二恍吃了半夏一般。”

包公不明白老赵的话,问道:“吃了半夏会怎么样?”

老赵道:“半夏至人失音,你吃一点,就说不出话来。”

陈胜武与旺才今夜当值,所谓的当值勤,就是不睡觉,四处转悠,大院里、影壁里,来回走动。内院本是女眷与小孩子住的地方,因张员外的大小老婆全都去世,张员外也没再继弦,三个儿子还没成家,所以内院是空的,陈胜武、旺才也要到内院去巡视。

陈胜武、旺才听到哭声,两人不方便进正房询问,就跑回武师住的前院来打探消息,老赵问他们道:“三少爷哭什么?父子争吵?”

陈胜武道:“我还没问你,倒问起我来了,我怎么知道哭什么?”

老赵道:“你们从内院出来,不是经过正房?”

旺才道:“我们在正房外面,里面情况却是不知。他们说话又小,听不清。”

陈胜武道:“三少爷请施三郎、曾二的酒?他们两个呢?”

陈胜文道:“在房中发呆哩!”

陈胜武道:“为何发呆?发生什么事情?”

老赵看一眼房中,低声道:“自从吃酒回来,就一言不发。”

陈胜武奇道:“莫不是喝大了,对三少爷不敬起来?”

施三郎听到外面谈话,走出来道:“瞎扯!我们对三少爷怎么会不敬?”

陈胜武道:“那又是什么原因哭泣呢?”

乞丐一旁冷笑。

众人便把眼睛望着他。

施三郎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乞丐道:“还自诩了不得,多大的本事一样。我看你们三个受了恶气回来。”

施三郎瞪目道:“那时情景,你在场又能怎的?你又有什么本事?”

乞丐阴阳怪气地道:“做武师的人,都没有大本事,有大本事岂会替人看家护院?我自忖不甚高明,只是我端了人家的碗,定会忠于人家。舍了老命也要护主周全。”

施三郎怒道:“莫以为老子怕你,说甚么风凉话?你敢不敢跟老子一块去做了那厮?”

众人纷纷劝阻道:‘莫争吵了,莫给主人家添乱。’道士将乞丐劝进房去,施三郎也被众人拉扯进自己的房。
过不多久,打杂的驼叔来到武师房中,说道:“大少爷请施师傅、曾师傅去厨房。”

两人跟随驼子来到厨房,却不见张良,只见大厨老丁在灶台上埋头炒菜,不见张良身影。

施三郎道:“大少爷在哪?”

灶上油锅暴响,丁公翻动锅铲,百忙中扭头道:“大少爷回房去了,两位师傅今晚未曾吃饱,叫我炒两个菜,热一笼馒头。”

菜炒好,酒也温好,丁公与驼子还有执事,两人离开厨房,各自干活去。

施三郎、曾二坐在桌前,看着酒菜,却没有味口。

施三郎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道:“今夜没来由受这一番恶气。我们做人家武师,却不敢出头。”

曾二叹道:“张家为人也不错!我们确实有愧。”

施三郎道:“小二,你胆子大不大?”

曾二道:“我胆子大又怎么了?不大又怎么了?”

施三郎道:“如果你胆子大,叫老爷给我们一人几十两银子的盘缠,咱们今夜摸到他吕家,将那姓吕的兄弟杀了。”

曾二道:“怕倒是不怕,杀他们两个,逃过洛阳府,也就无甚大碍。只是必定害的张家当灾。”

施三郎道:“他当不当灾,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做他武师,有事不敢出头,教人看之不起。他张员外畏事,不敢让我们打杀,那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当面问过张员外,行,我们动手,不行,从此莫怪我俩骗饭吃。我们坐在他家吃吃喝喝,也就心安理得。”

曾二道:“正是!”

施三郎道:“我们先不喝这酒,问过老爷之后,他不让我们动手,我们再来喝酒,喝他奶奶的心安理得。”
曾二嘿嘿笑道:“正是!正是!”

两人来到正房,敲了门。

张员外与三子还在房中,听到敲门声,引两人进屋。

施三郎不等询问,凛然着道:“我等闯荡江湖,重的是一个义字,从不知什么叫做贪生怕死。今夜在酒楼上没敢发作,只因不知对方来路,怕老爷当了灾。倘若老爷不怕他家,我同小二两个,今夜就摸到吕家去,将他们家大大小小全都做了,为三少爷出这口恶气。”

施三郎声音哄亮,豪情万丈,一点也不像假意惺惺。张员外听后,吓的瘫倒在椅上,脸色都变了。张良正色道:“你俩个莫要乱来!”

张斌也来劝阻,连受了委屈的张迁也再三令施三郎使不得。

施三郎道:“老爷、大少爷,既然都说使不得,我们也就忍了。”

施三郎、曾二辞了主人家,返回厨房吃饭喝酒。

施三郎一改灰心丧气状,将一条腿提起,搁在长板凳上,悠闲自在的很,倒了满满一碗酒,要与曾二干杯。曾二也自斟一碗酒,两人乐呵呵地干起杯来。

施三郎道:“我们忠义双全,是他们家畏事,岂能怪我们?”

曾二会心地嘿嘿道:“那是!”。

吃的半酣,丁公抱着一撂柴火进来,施三郎大声道:“丁公,你吓死我也,像鬼一样闯进来。”

丁公便觉莫名其妙,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再说臭丐与秦牧。

两人不清楚今夜究竟发生事情,猜测三少爷被人欺侮,而施三郎与曾二两个做缩头乌龟,不敢出头。臭丐看不起施三郎,觉得施三郎奸滑而不可信,别的人信赖施三郎,尊施三郎为老大,那是这些人太蠢了。

臭丐感张良收留之德。臭丐受贯他人的冷眼,所以对张良心怀感恩之情。

臭丐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

秦牧道:“丐兄,哪去?”

臭丐道:“解手!”

臭丐打开门,走到茅房,撒了一泡尿。

此时已快三更,张家大院众人均已上床睡觉。陈胜武、旺才巡夜未归,见众人睡觉了,两个巡夜的也就偷懒,躺在后院石阶上仰望星辰,瞌眼休息。

前院静静悄悄。

臭丐站在院中许久,改变主意了,不回房去,而是出去。臭丐一跛一跛地,悄悄打开宅门,然后又悄悄掩上门。

臭丐刚掩上宅门,正要下阶。猛然见巷道中立着一个人,瞧身形,正是秦牧。

秦牧道:“丐兄,哪去?”

 楼主| 发表于 2022-7-25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比阳道观

臭丐喟然道:“老丐乞讨半生,今年五十有六,从未有人正眼瞧得上我。投入丐帮,连乞丐也看我不起,个个嫌我体臭。近日,清衣堂逐我出门墙,饿了两天,未讨到一餐饭。拜大少爷所赐,纳我做武师,又赏赐衣裳,还有布鞋穿,不但热饭好吃,还有酒肉,睡觉也是暖衿软枕,再不用凄风苦雨挨门乞讨。如此恩德,我岂能不报?”

秦牧道:“你要感大少爷收留之德,何必急于一时?眼下知发生了甚么事,也不清楚两家有甚么宿怨,更不知对手是谁,武艺如何,血亲兄弟几许,你这样深更半夜的,腿脚又不便,到时逃也不逃不掉。”

臭丐默然不语。

秦牧道:“等明日,我们打探清楚前因后果,也打探清楚对手是谁,我同你一道,选个风黑月高夜,蒙了脸,教训那厮一顿。”

臭丐道:“等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夜。”

秦牧知道臭乞丐刚愎自用,很难被人劝服,只好跟随他一起去。

秦牧问道:“你知道那人住处?”

臭丐道:“不知!”

秦牧道:“连住处也不知,深更半夜,去哪里问呢?”

臭丐道:“去酒楼!”

此时已是三更了,更夫一路敲着梆子走来。两人闪身一旁,等更夫走过才出来,继续往前走。臭丐进张家之前,已在比阳县乞讨数日,知道酒楼所在,两人直奔酒楼而去。

赶到酒楼,见酒楼还未关门。

平日里早就打烊,今夜酒客衅事,意气高涨,客走更晚。走时,醉倒一大片,吐的满厅堂。客人终于走干净了,两个跑堂的骂骂咧咧地清洗打扫。

臭丐、秦牧伏在暗处半天,见酒楼中只有两个堂倌,已无他人,一高一矮。臭丐、道士商量妥当,趁两堂倌低头打扫,突然闯入。

臭丐一掌切在矮堂倌的颈项中,矮堂倌当场被打的晕厥,扑倒在地,于此同时,秦牧从后面锁住高堂倌,一手捂着高堂倌的口,防止他惊吓叫嚷。制住后,拖他到门外暗处问话。

高堂倌骨瘦如柴,力气极小,被秦牧制住,怎么也扎不脱,又被人拖到门外灯笼照不到的地方,恐惧至极。
忽听耳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今晚哪个在酒楼打架?你说了,不来为难你,不说实话,打死你。”

高堂倌镇定下来。

秦牧见他不挣扎了,慢慢松开捂着他的嘴的手。

臭丐又道:“今晚哪个在酒楼打架?你说了,不来为难你,不说实话,要你命。”

高堂倌结结巴巴道:“你……你……”

臭丐沉声道:“快说!”

高堂倌道:“张……张家的老三,还……还有他……他家武师……。”

臭丐道:“我是问,哪个欺侮张家老三。”

高堂倌道:“吕温!”

秦牧道:“吕温住在哪里?你带我去。”

高堂倌道:“就是此街转角处,大门钉着帽钉那家。你……你们是谁?”

吕温住处已知,懒的跟他再啰索了,秦牧随手一个切拳,打在高堂倌后脑勺,这个高高瘦瘦如竹竿一般的堂倌便软软瘫倒在地。

两人沿街而走,走到拐弯处,借着月光,果然找到一扇气派的宅门,一扇红漆宅门,钉着一排一排的铜帽。
宅门很高,近两丈,围墙也很高,高约一丈许。

臭丐望着围墙,一时没了动静。

秦牧低声道:“丐兄跳不跳得上去?”

臭丐喟然道:“我左腿脚筋未被挑断时,凭他什么围墙,起个势,在墙上踏上两脚,也就能窜上去,如今……唉!”

秦牧知道跛子上不去,便道:“丐兄,你稍等,我翻进去,开了宅门迎你进来。”

臭丐道:“不要开宅门,门轴转动,吱吱呀呀!大户人家都有看门的老头儿,叫嚷起来不好。”

秦牧道:“说的也是!”

臭丐道:“你翻上围墙,解下腰带,吊我上去。”

秦牧依言,一个纵身,轻飘飘跳上围墙,显然轻身功夫不错。秦牧站在上面,解下腰带,从上面垂下来,将臭丐拉上围墙。

两人上了围墙,秦牧踩着围墙瓦片,并无声音,臭丐却踩的瓦片劈呖啪啦作响,纷绥往下掉落。

臭丐道:“料想已惊动吕家,不能再行偷袭,道兄,跟着我杀将进去。”

两人跳下围墙。

臭丐倒霉,跳下围墙就哎哟一声。原来吕家得罪人不少,跟张家更是新仇旧怨,又因张家广纳武师,生怕有人夜里摸进来,于是放了不少兽夹防患。把乞丐剩下的那只脚,夹了个正中。

出师不利,不敢再指望杀敌了,趁屋主人还没有冲出,赶紧辙军。两人掰开兽夹,打开宅门,道士背着乞丐,一溜烟地跑回张家。

回到张家,检查伤势,老骨头坚硬,没有断,脚踝的皮肉却被夹子夹的血肉模糊。

怎么办呢?

秦牧道:“我去找施三郎要点金创药!”

臭丐拉住说道:“不欠他恩情。”

秦牧道:“同在一个屋檐下,犯不着如此介蒂。”

秦牧敲开施三郎这边的门。众人都起来了。

施三郎睡眼矇胧,问:“深更半夜,有什么事情?”

秦牧道:“丐兄受伤了!”

众人一听,睡意立刻跑到九霄云外,这个‘丐兄’受什么伤?深更半夜跑到哪里去偷盗?

施三郎道:“怎么伤的?”

秦牧道:“你们在酒楼的事,我们已知悉,一个叫做吕温的人同你们打架,三少爷大哭,定然吃了眼前亏,丐兄感大少爷收留之德,要去报仇,不料那家人诡诈的紧,家中埋有许多兽夹,将丐兄的一条玩好的足,夹的血淋淋,现在只剩下那条跛腿了。”

施三郎道:“伤的怎样?”

秦牧道:“骨头未断,只是血肉模糊。向你讨要点金创药。”

施三郎道:“我哪有什么金创药?”

陈胜文接口道:“金创药我有。”

施三郎有时也十分仗义,不计乞丐前嫌,道:“既然你有,还不赶快拿来。”

陈胜文道:“钥匙在我哥那。”

施三郎道:“快去找陈胜武拿钥匙!”

老赵、祝通立即去寻陈胜武,寻到后院,见陈胜武与旺才倒在石阶上睡觉。说明了原因,四人赶到前院。
陈胜武摸出钥匙,打开木箱子。施三郎目不转睛盯着,施三郎一直想看箱子里那宝贝,此时是一个好机会。
箱子一打开,发现里面是些衣服,施三郎伸过手去乱翻乱找,表面上是帮忙找金创药,其实是想看看前些天陈胜文藏的那玩意。

今日没有了!

施三郎心忖:‘这几日肯定藏到别处去了。’

找到了金创药,众武师全都来到臭丐的房中。

施三郎拿着金创药的瓷瓶道:“喂!臭要饭的,老子拍你马屁。”说罢晃了晃瓷瓶。

臭丐虽然落难,却也是铁骨铮铮,怒道:“老子不须你好心。”

施三郎笑道:“我就是想好心也没用,这金创药是陈家兄弟的。”

臭丐道:“既然不是你的,你说甚么?”

施三郎道:“开个顽笑不成么?”施三郎又道:“谁替他包扎,我想好心帮他包扎,却防不住他踢我。”

老赵、祝通府下身,帮臭丐包扎起来。

施三郎逗弄臭丐几句,坐到一张空的床沿上,问秦牧的话:“秦牧,你俩个今夜摸到吕家,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主人家的意思?”

秦牧忙道:“是我们自己去的,不是主人家指令。”

臭丐道:“无关道长,是老子要去的,天大的事,老子一人担。”

施三郎不理会臭丐,又对秦牧道:“我同小二也准备杀掉那厮,主人却不愿事情闹大,不令我与小二行事。依我看来,你俩个今夜之行,大家伙务必所口如瓶,莫让主人家知道你们去了,否则邀功不成,反倒招致主人家怪责!”

臭丐一听‘邀功’二字,暴怒起来。

施三郎道:“我没有说你‘邀功’,你莫要对我焦躁,主人家会不会这么想,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施三郎故意激惹臭丐,偏偏众人也火上加油,纷纷道:“主人家多半也会怪责你俩个邀功的。”

人人都说有邀功之嫌,乞丐便懊恼不已。

施三郎对众人道:“若要瞒主人家也是很难的,每日唱名点卬,莫让主人家看出端倪,值勤的时候,大家都替臭丐分当点。谁也莫漏了嘴!”

众人表示赞同。

包扎好了,众人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日,张良唱名点卯。

点卯过后,张良吩咐道:“施三郎、曾二、大糊、老赵,你们四人随我出门去。”然后慎重地嘱咐道:“带上刀!”

四人回房拿刀,施三郎问曾二道:“怪哉了!带刀出门,又叫我们四人同去,难道半路上有人截杀他?小二,咱们不得不防。”

曾二道:“昨夜你没听吕松说话?”

施三郎道:“说什么话?”

曾二道:“吕松说,张良不但嫖了他的女人,两家竟赎,哄抬了价格,害的吕松没有买成。”

施三郎道:“吕松当真这么说了?”

曾二道:“吕松没说这话,我为何造这个谣?当时你又不是不在场?”

施三郎道:“我哪记得这许多?我当时思量着怎么护三少爷,哪里有心听吕松的闲话。”又道:“张良这小子长身玉立,我甚至怀疑他是女的,哪有男人这么细皮嫩肉的。”

众人带了刀,跟随着张良出门去,一行走路出城。街坊见张良带着四个保镖行走在这街上,都来围观。小小的比阳县,除了独眼聋带有保镖护卫,还没有人如此张扬,就算大户冯家的长子,也不会如此招摇。

出了城,沿着小溪一直走,走到山上,拾阶而上,爬到山顶,山顶上有一个道观,名为清泉观。

道观不大,几间殿堂,几间敞轩,进了山门,见一个混世的长须老道士坐在阶前。

这个长须老道是个火头工,与张良熟识,见张良来了,笑眯眯问好:“大少爷,许久不来。”

张良道:“是有一阵子,我师傅可在观中?”

长须老道道:“正在会客。”

听说会客,张良不好闯进去,便去东岳殿上一柱香。

施三郎几个不去上香,同老道说话。一个个便抱着刀,与长须老道并排坐在石阶上,施三郎道:“老儿,今年骗了多少香油钱?”

长须老道笑道:“多少香油钱也没有我的份,这是个子孙庙。”

施三郎摆出江湖气来,道:“观主是谁?叫他出来,找他告借点盘缠。”

长须老道一努嘴道:“就是你家大少爷的师傅?”

施三郎便笑道:“顽笑,顽笑哩。我正是随大少爷来拜见观主的。”

长须老道也是个有意思的人,问施三郎道:“你跟着张大少爷,多少月奉?”

施三郎道:“一两二钱。”

长须老道道:“可怜,进窑子也进不了几趟,还不如找个道观挑水烧饭,当个勤杂道人,进香的女香客多哩!”

施三郎道:“正有此意。嘿嘿!你这老家伙,专看人家女香客?莫非道士是假的,其实是个淫贼?”

长须老道便笑眯眯起来。

两人不正经地开着玩笑,便在这时,一个清风道骨的中年道士陪着一人走出来,两人一路说笑,十分投机的样子。

施三郎、曾二看了吃惊,因为道士陪的这人正是吕松,吕松见到这一伙,也是神色大变。清风道骨的道士是清泉观的观主。吕松正是他刚才会见的客人。

观主送吕松到山门外,返身折回。

此时,张良上了香出来,迎向观主,喊一声师傅。

观主点了点头,扫一眼旁边的施三郎四人,不作理会,招呼张良进鹤轩说话。

师徒俩进鹤轩去了,施三郎一伙没有张良命令,也没有观主邀请,不便进去。

施三郎对曾二道:“观主狗眼看人低,对我们几个,招乎也不打一个。”

老赵道:“我等是下人,自然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众人正说话间,山门外一声惨呼。

这声惨呼正是刚走出山门的吕松发出来的。

施三郎立即跑出去,见山门外十余丈远,吕松趴在石阶上。

曾二与施三郎同时到达,两人将吕松翻转过身来。施三郎急问道:“谁下的手?”吕松被利刃刺胸,虽然没有断气,但口鼻冒血,已发不出声音,眼珠也不会转动了,不久就咽气了。

吕松这声惨呼极大,惊动了鹤敞中的观主与张良,师傅俩抢步出来,见到施三郎几人围在吕松身旁这一幕,均认定是武师们下的手。

观主脸色大变,指着施三郎几人:“你……你……”然后又指着张良:“你……”

观主的意思:张良指示武师对吕松下的手。

张良也当施三郎几人下的手,怒对施三郎道:“谁教你杀人的?”

施三郎苦着脸道:“我们没有?”

老赵道:“我们听到惨呼才冲出来,就见这人趴在地上,我跟这人无怨无仇,干嘛要动手杀他?”

观主问张良道:“当真不是你下的令?”

张良道:“我并没令他们杀人。”

施三郎对观主道:“你若不信,去问你家长须老道,他知道我们无辜的。”

观主道:“好!我去问!”观主返回道观去找长须老道。

曾二悄悄对施三郎道:“当时观主送吕松出来时,长须老道就返身回殿中去了,我们听到惨呼冲出时,他并不在场。”

施三郎以手拍额道:“该死!我见吕松就只顾吃惊,并没有见到长须老道转身进殿,还以为他一直坐在石阶上。如今长须老道不为我们证明,这观主铁定我们扯谎了。”

张良察言观色,觉得不像说谎话,便道:“我相信你们!”

施三郎道:“谢天谢地,幸亏大少爷信我们。”

张良望着吕松尸体,若有所思地道:“有人陷害于我!”

施三郎道:“谁陷大少爷你?”

张良道:“不知!”

不久,观主手握一柄剑,怒气匆匆地冲出来,指着张良臭骂,说长须老道根本没见施三郎众人是在惨呼声过后冲出来。观主认定张良下令武师杀的人。

张良百口莫辩,不敢与师傅翻脸,只好领着武师下山。

五人急速下山。

老赵仍不知吕松与张良之间的仇恨,一路上道:“我们跟这人无怨无仇,杀他干什么?”一连说了几次,施三郎忍不住道:“昨天夜里,我、小二、三少爷,就是跟此人打架,你说有没有仇怨?”

老赵这才明白,事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施三郎道:“大少爷,如今怎么办?”

施三郎知道,出了人命,躲回张家只有死路一条。

张良停下脚步,道:“我今日拜见师傅,是因为我师傅地方上人缘好,想请他说句话,劝一劝姓吕的。去年旧事,我另赔了他两百银子。哪料,我师傅说,昨夜他家有夜行客,将一个兽夹踩中了,宅门里、围墙边上,都是血,怀疑我派人取他性命。姓吕的也是很害怕的,便一大清晨上山来,请我师傅说好话,说是昨夜他喝大了,所以生事。还答应,去年我赔他的两百两银子,退还于我。”

施三郎心忖:‘都是臭丐惹的祸,如今死了人,怎么了结?老子还是早点逃命。’


 楼主| 发表于 2022-8-4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05章 牛头二狼

回到张家。

施三郎找曾二商量:“我们两个算正凶了。吕家报仇雪恨,别的武师不找,肯定找我们俩个。小二,你说怎么办?”

曾二道:“主人家怎么说?”

施三郎道:“人命关天,主人家肯定无法息事,到时,他们来个丢车保帅,我们小命不就搭上了?”

曾二道:“即然如此,我们逃命吧!”

两人返回房拿行礼,偏偏武师们都在房内。老赵、大糊不知死活,不但没有准备逃命,老赵还同别的武师讲解山上的状况,讲的口沫横飞。将吕松的死状,当噱头来讲。

众武师见施三郎两人进来,纷纷过来问话。

陈胜文不怀好意地道:“你们拿行礼,准备逃命了?”

施三郎死鸭子嘴硬,道:“谁拿行礼,谁准备逃命?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两人出了房门,施三郎悄声道:“不要行礼了,值不了几个钱,此时,大少爷那个道主师傅只怕已报了官,捕快立即便要上门。我们须得立马走人。”

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溜出张家,不敢走大路,只捡田间小道走。走了十几里,天公不作美,开始下雨,淋了个落汤鸡,雨过之后,立即开晴,又热的不行,走的脱的力,倒在树荫下睡大觉。

躺了许久,施三郎道:“咱们身无分文,去哪里偷点东西?”

曾二爬上树,极目远眺,目力所及,不见人烟,一马平川都是油菜花。曾二道:“这下可烦麻了,没有人家,讨饭也讨不到。”

施三郎道:“讨什么饭吃!抢!咱们好手好脚,谁会施舍?”

曾二笑道:“人影都没有一个,你抢谁去?”

施三郎道:“但凡种地的人,不种五里外的地。五里之内必有人家。”

两人在油菜田里乱行,行了一程,听到公鸡打鸣,果然有人家了。

这个村庄只有七八户,家家低矮木房,牛栏、猪圈、羊舍夹杂其间,又因雨后,泥泞无比,显的更是腌脏污秽。

两人东瞧瞧,西觑觑,喊了几声‘有人吗’,一个人也没有。显然男女老少全都下地干活去了。村中的几条老狗围着咆哮。施三郎只好对狗说道:“你这畜牲,莫跟老子呲牙裂嘴的,等下找不到吃的,就将你们烤来吃掉。”

两人进屋翻找,找到了馒头、剩菜,搬到桌上,好整以睱地吃起饭。一边边吃,还一边骂咧,骂这家妇女不会炒菜,难以下咽。

正吃之间,一个老头儿杠着锄头回来,这老头眼睛不好使,也有可能从未想过如此偏僻的乡间,会有两个强盗,老头儿进门没看到施三郎两人,将锄头放在大门后,放好了,转过身来,还是没有看到两人。

老头儿几乎快要碰到施三郎时,这才发现不对劲,怔住,然后懵懵懂懂,没回过神。施三郎便大喝一声,吓的他灵魂出巧。

老头儿吃了惊,终于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两条大汉坐在自己家中偷剩饭吃,当场便吓的翻倒在地。然后,脚软了,连滚带爬地往外去,口中呼喊救命。

曾二道:“我们也从后门走吧!少时,村民拿着柴刀、锄头都赶回来。”

施三郎道:“不忙!这个鼻屎般大的村庄,量死也没有几个壮丁,咱们怕他什么?到时耐我们不何,我还要他们凑铜钱,做盘缠,再备点干粮于我们路上吃。咱们又不强奸他们女人,这总不过分吧?”

曾二嘿嘿笑道:“不过分!不过分!”

施三郎道:“瞧他们也是穷苦人家,铜钱也就不要他们的了。是不是?炒点干粮咱们带着,就是了。”

曾二又笑道:“不能要铜钱!不能要!”

两人就这么商量妥当,只是强行讨点干粮,不打劫钱物,也不强奸女人,做一个好强盗。

过不多久,老头儿果然带了村民回来,也正如施三郎所料,这个村庄只有十来个青壮,还有七八个妇女与几个半大不大的小男孩。这些人个个挽着裤管,赤着泥足,肩上杠着农具,显然正在田间干活,听到老头儿叙说,临时赶回来捉贼的。

施三郎、曾二一人掇一条板凳,站在门内。门口不大,外面的人进不来,只好堵在门外叽叽喳喳地乱责问,犹其是妇女,更是嘴碎。

为首一个大胡子农夫大喝一声‘住嘴’,门外的妇女便停住口,大胡子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施三郎见他的锄头仍杠在肩上,似乎没有打架的意思,于是放下板凳,走上前去,且故意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黑毛,意图吓唬吓唬这些庄稼汉。

施三郎道:“牛头二狼这名号听过没有?实话告诉你,我兄弟俩正是牛头二狼。”

大胡子道:“你俩要干什么?”

施三郎道:“牛头二狼的大名,你们庄稼人自是不会听闻。这么说吧!我们在洛阳杀人放火,无所不干,不是吓唬你的。”

大胡子又问:“你们终要干什么?”

施三郎道:“今日路过此地,也不为难你们,问你借几斤干粮就走。”

施三郎原以为已唬住这人,哪料,这个大胡子陡然就出手了,他锄头仍是扛在肩上,毫无征兆地,一个耳括子打在施三郎的左颊上。施三郎只觉半边脸火辣辣,头也晕了。事情还没完,接着,大胡子又是一个踹腿,踹在施三郎腹中。

施三郎倒地后,三个后生涌进来,两个按住施三郎,另一个直冲曾二,于是,曾二与这后生在这狭小的厅堂中拆起招来。

曾二也以为施三郎已唬住这些人,他也放松警惕,眼见施三郎倒地,救援不及,但曾二应变也快,便想先发制人,一板凳砸向大胡子。

没料到,大胡子见曾二板凳劈来,后辙一步,从容避开,他身后一个青年窜出,与曾二对攻。

这青年使一柄锄头,这种兵器是超冷门的兵器,招式古怪,没练过的人根本想不到对方怎么进攻的,也想不出自己怎么防守。曾二讨不到好。

曾二心中暗忖:‘糟糕了,这些人个个会家子,我还是先辙为妙。’当下携了板凳,往后门窜去。

曾二钻进油菜田里,逃的无影无踪。

这个村庄名为左家庄,十一户人家都姓左,为首的大胡子是庄主,名为左瑞庆,少年时流浪江湖,学了一些武艺。后来回村娶妻生子,教村民习武,因此,这个村庄青壮年都会些武艺。

左家庄一群青年追不到曾二,便来打理施三郎。

他们将施三郎用箩绳捆成一个粽子,然后吊在牛棚里。施三郎先是求饶,却没用,又因被吊的生痛,心中盛怒,便放恶言:“大胡子,你听好了,现在放了我,咱们恩怨一笔钩销。我兄弟已回山去了,禀明我们大当家的,带几百号兄弟出山,血洗你这鸟村。”

施三郎恐骇的话起了反作用,七八个青壮不知死活,见施三郎口气大,便道:“这人嘴硬,不知死活。少不得让他吃苦”

他们不打施三郎,从茅坑中舀出陈屎来灌施三郎吃,偶后,嘻嘻哈哈抬施三郎到猪栏里,丢在猪粪中。施三郎躺在粪便上,动弹不得,几头花猪又好奇,在他脸上嗅来嗅去。

施三郎心中黯然:“没想到,我施三郎死在这么个鸟村里。”

施三郎恐骇的话,少壮没在意,左瑞庆心中却蒙上了阴影。左瑞庆暗忖:“这两人不路不明,如今又逃了一个,万一真的带一群强盗上门,如何是好?少年人不懂事,虐待他干什么?我本来准备放了他,如今虐了他,放不得了。”

左瑞庆将大儿子招来,他的大儿子正是与曾二过招的那个,名为左昌雄。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左瑞庆将儿子叫至房中,对他道:“你虐他作甚么?如今是不能善了!”

左昌雄道:“不能善了,便就不善了。当他是畜牲宰了,挖个坑,埋掉了事。”

左瑞庆恼道:“你好不懂事,全不知江湖险恶。我问你,他家没有个兄弟?你敢断定无人替他报仇?杀人容易,防人报复——难!今日杀了他,往后有的担惊受怕。”

左昌雄道:“杀不得,放不是,爹,你说怎么办?”

左瑞庆沉思良久道:“放了他,只怕也要报复,我看不如报官。送到衙门里,衙门自会去追查此人的来路。改日我拜访下廖兴,也就知道他的底细,只要知道底细,并就不怕他。”

左昌雄道:“那我押送他到县衙里去吧!”

左瑞庆道:“无须你押送,你只骑上毛驴,去城里走上一遭,叫廖兴使人来抬走即可是。”又道:“你独自去报官,我留这厮在此做引子,逃走那个倘若不肯弃了同伴,四处窥探,被我一块儿捉住,就最好不过。”

左延庆带上些土仪:熏猪腿、干驴肉之类的农家土货。这是拜见廖兴用的。然后骑上毛驴,往城中进发,报官。

再说张家。

从比阳观回来,张良就躲在正屋中,暗中观察武师,见施三郎、曾二先是鬼鬼祟祟说话,然后进前罩房,接着又出来,左看,右看,从大门中溜出。

张良三兄弟见施三郎、曾二逃走,吁出一口气。

张斌问:“哥!施三郎、曾二走是走了,只是衙门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张良道:“只要他俩个逃走,我就有办法。”

张斌道:“什么办法?”

张良道:“倘若我说,吕松之死乃是有人陷害,衙门里自是不会相信的。我们将吕松之死推给施三郎、曾二,就说他们俩个泄恨,报私仇。再使些钱财与廖兴、县尉,官府自去捉施三郎、曾二两个,同我们不相干。”

张良叫父亲拿银子出来,张员外万分舍不得,但也无可耐何,从柜中拿出一封,五百两。

张良道:“不够!”

张员外又拿一封,张良仍说不够,一连三封,还说不够。张员外心痛无比道:“一千五百两了,还要多少?这是银子,又不是石头。”

张良道:“我这一趟出去,不成功就成仁。连我一块拘禁起来也不准,轻者,犯个管束下人不严之罪;重者,武师杀人乃是主人指使,我一块儿砍头。”

张员外听这么说,又拿出一封。

银子打好包裹,教老马背着,主仆二人来到廖兴家中,廖兴不在家,因是观主下山报了官,廖兴正往山上收尸而去。

廖兴家里的当家人,是去年过门的美妻徐氏。徐氏眉目生辉,美艳无比。徐氏请张良用茶。张良来时,她正与随嫁丫丫圆圆嬉闹,现在脸上仍是有些欢笑的余韵。

张良对候在门外的老马道:“你先回家吧!我在此等廖都爷回来。”

徐氏年方二十八,长一双美妙的桃花眼,她是一个不拘礼教的人,正于陪嫁丫环圆圆嬉闹,见张良上门,便请张良坐,然后自己在主席位一秉正经地端坐说话,可是刚才嬉笑的余韵都还挂在脸上。

徐氏道:“张公子,你无端送这么多银子?是银子么?”

张良故意左右看了看,好像不便说的样子。徐氏便支走看门的老人,张良进来,正是看门老人引进来的。

张良将前因后果向她一说,徐氏听后,将她那一双秋水剪瞳的明眸瞪的更大的了。过了好半晌才道:“张公子,那个叫吕松的,死了?”

张良淡淡道:“我家武师报私怨,或者,有人陷害于我。”

张良年纪不大,在比阳县却出了名。去年在南阳府妓院,与吕松争相赎买一个妓女,两人结下怨。徐氏深藏内院,没有机会见到坊间传的纷纷扬扬的张良,此时一见,如此俊俏可人,跟冷酷刚毅的廖兴迥然不同,便有心搭助他。

徐氏道:“张公子,我劝你还是去亲戚家避一避,万一我家相公不能周全,或者他吕家先送银子给衙门,就麻烦了?”

张良淡淡道:“我这一避,等于畏罪潜逃,我又没有杀人,我不逃。”

徐氏道:“好吧!你自己保重了,我叫廖兴尽力帮你周全就是。哪消这么多银子?你带回去呗,留个几十两也就够了。”

张良道:“几十两,不成!廖都爷看不上眼的。”

廖兴收了尸,赶回衙门,领了拘文,马不停蹄,赶到张家捉人。没有捕到张良,施三郎、曾二也已逃走,只好将张家当家人张员外押到衙门里。

张员外胆子小,哭哭啼啼,衙役们只好劝他道:“老爷子,你哭什么,事情是你儿子做的,不会杀你的头,大不了判你个管束不严,教子无方之,打个几十板,回家慢慢将养就是了。”

“打几十板,不打肿了吗?”张员外问。

衙差就道:“肿,那是自然的,屁股开花的都有,肉都打糊了。”

张员外怕痛,衙役们劝他,反倒更吓的要死。

这时,有衙役对廖兴道:“廖大哥,你家看门的来过,说是嫂子要你回去。”

廖兴赶回家,见厅堂中坐着个张良,找个半天没找到正凶,居然端坐在自己家中。不容分说,上前按倒在地,大呼小叫令圆圆拿绳子,将张良捆的结结实实,然后令看门老人,到衙门里叫了一群做公前来提人。

张良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廖兴捆绑张良及大呼小叫,声势骇人,徐氏吓的花容失色,并不敢阻止,只等张良被衙差搬走,廖兴情绪也安定了,这才温言劝道:“你怎么二话不说就将人家捆倒?人家送了两千两银子过来,情理不通。”

廖兴道:“两千两?这么多?送还他家去!”

徐氏道:“银子不收也罢,只是这小子是冤枉的?”

廖兴道:“你怎知他冤枉?”

徐氏道:“他坐在这里,同我讲了半天,说他从未令武师杀人,多半是武师报私怨,或者,有人陷害他。”

廖兴道:“哪个凶手不喊冤?”

徐氏令圆圆将银子从堂厅搬进卧房,丫环力气小,银子又重,搬了几趟,廖兴并没有加以阻止。

贿银,乃是赃物,应当搬到衙门里去才对,杀人行贿,罪加一等。既然廖兴自己私藏了,徐氏就断定廖光已决定收贿,于是,耳边又软语一番。

廖兴道:“我去衙门里看下那小子,设法为他开脱。”

廖兴来到衙门,见张良父子捆倒在一块。

廖兴上前替他们松了绑索。张良冷冷静静,似乎料到有此一幕,张员外不住口道谢。

廖兴道:“你道有人陷害你?”

张进道:“请廖都爷明察呀!”

廖兴道:“这种话,凭你说破了嘴也无人相信,你再也不要这么说了,一口咬定武师报私怨,不是你指令的就是了。听清楚了!”

张进赶紧道:“小的清楚!”

廖兴:“我不是同你讲,我是同张良讲的。”

张良道:“我明白!”

廖兴道:“武师报私怨泄恨,最多也只是一个管束不严之罪,明日升堂,老爷打你几板,或是罚些银两赔于吕家即是。”

张进跪下道:“都爷开脱之恩,没齿难望。”

廖兴瞪眼道:“杀了人,岂能这么简单完事?还需不少活络。”

两父子吃一惊,不敢乱说话,静听廖兴发话。

廖兴道:“今日再送五百两与县尉,一千两给老爷。”

张员外心痛不已,哭泣道:“哪有这么多钱?”

廖兴怒道:“没钱就老实点,请武师,壮门面,威风八面是么?如今做出人命案子来,花点银子保命,你还嫌多了?”

张良淡淡道:“不多!”

廖兴道:“吕家也会疏络的,量他没你家富有,拿不出这上千两来。你要走人情,须抢在他们家之前。我将你们俩个放一个出去。”

张良道:“放我出去!。”

廖兴道:“还有一事,莫怪我不嘱咐你,这银两送出去,官家这边或许就能压的住,吕家自己到你们家去闹事,我们也不好管,毕竟他们家死了人。”

张良道:“知会!”

张良从衙门里出来,回到家中,又拿出一千五百两,托廖兴之手,将一千两送到县令手中,五百两送到县尉家中。

贿钱到位,县衙里便张贴布告,只捉拿施三郎、曾二两个,布告上写两人报酒楼结下的私怨,杀了吕松,不提张家。

吕松家里开南货店,同张员外相比,并不阔绰,拿不出多少钱出来行贿。况且,吕松一死,只有一个刀疤脸吕温当家。吕温有勇无谋,没多少人给他面子。

衙门收了张家的贿,便搪塞吕温:‘你哥是教张家武师杀的,那日在胡二酒楼里,谁教你兄弟欺侮他们?江湖上的浪人也敢去惹,他们杀了人,拍拍屁股走人,过州过府,屁事没有。江湖上的浪人,莫惹为妙。天地这么大,你教我们上哪里去捉人?’

 楼主| 发表于 2022-8-19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章 吕温
吕温在衙门中计无可施,只好回家去。

他腰中别着两把菜刀,却不知去砍杀谁?满心的怒火,不知如何发泄。

家中已开始办丧事。吕松的几房妻妾哭的热闹非常,族亲也都聚了来。吕家有几房堂兄弟,十几户人家。众人各抒己见,最后达成共识,那就是将死尸抬到他张家去。

吕温指挥吕家众人,抬着吕松一具死尸,往张家来。

张良算到这一节,父子俩从衙门回来,招集众武师及老马、丁公、驼叔,对他们道:“吕家可能要来闹事,虽然不是我们杀的人,人家毕竟人死了,我们也就让他一让,我们主人家避风头,你们外人,不打紧的,吕家不敢怎样。小心替我看着房子,他要抬尸进来,由他抬,过一两天发臭了,自然又抬回去。”

张良吩咐完毕,锁上门,父子四人藏的影子都没有。

老马、丁公、驼叔是多年的老奴仆,十分忠诚。他们三人紧张兮兮,怕吕家拆了房子;一群武师倒是无所谓,拆了张家房子,大不了再度浪流江湖,换一个东家。

武师们虽然没有三个老奴仆忠心,但比老奴仆们有担当。武师们商议好:堵住大门,倘若吕家在门口丢人现眼,由他就是;胆敢强行抬尸体进屋,打他娘的。

吕家男女老少几十人,以及一俱尸体,来到张家,见大门紧闭。

吕温火爆脾气,踢打着大门。

武师们怂恿大糊道:“大糊,你个子大,人人怕你,你去吓唬他们。”武师们打开门,大糊拿着棍子,疯子般狂吼。

吕家众人初见一个天神般的人出来,全都吓的后退。吕温拨出菜刀,想要放倒大糊,老赵、旺才、包公一干武师也拨出单刀来。

老赵指着吕温道:“就你他娘的会拨刀?老子就没刀可拨?兄弟们,哪个上这台阶,当场砍死他。”

武师们横眉瞪眼,又有明晃晃的三尺单刀,吕温不敢上前一博,但咒骂不停。

众武师不甘示弱,同他对骂。吕温那自忖打不过,现在又骂不赢,气的投河上吊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不抬着尸体盛气凌人地上门寻衅。自己的堂兄弟,个个都是脓胞,只管出馊主意,然后就只是干站着看自己出糗。

看热闹的人从四面八方聚来,将巷道围的水泄不通。

看热闹者见这情形,纷纷暗自嘲笑吕温:打死了人,哪个苦主不抬死尸到凶手家中去?甚至抬尸体到凶手的床上去,将凶手家折腾的不像样子。可是吕温连门都进不了,这个吕温,平时只是舞弄菜刀,叫嚷的凶,其实是没用的人。

人们互相说着:‘吕家老二没用的,老大一死,只能靠老三吕彪回来报仇了。’谈到吕家老三,个个竖大拇子:‘吕家老三了不得,自小学艺,武功之高,只怕比阳无人是他敌手了。过阵子回来,不知做出什么大事来。’

看热闹中有一个单身汉,此人身材高大,骨架粗壮,声如洪雷,无人敢招惹他,比阳人为他起了外号:王霸天。

王霸天是巷闾恶棍,老实本份人没有不受他气的。有钱人家,他也不怕,比如大户冯家,拿王霸天一点办法没有。

王霸天也有两怕,一是怕穷,二是怕官史。县太爷与王霸天不会有交织,但县衙里的一众捕役,王霸天就自动退让。包括捕头廖兴,路上见到了,王霸天会毫不吝啬展露他的谄颜媚骨。

此时,王霸天喝了两杯小酒,摇摇晃晃在街上走,见巷道中挤满了人,他便伸长脖子看,也看不出什么明堂来。于是,一路吼着‘让开’,手上使劲,扒开人众。

众人见是王霸天,哪有不让道的,让慢了一点,就被他踢打的。

王霸天走到张家门口,终于知道什么事情了。他便靠在墙上,笑咪咪地打着酒嗝,看着这热闹。渐渐看出门道了:吕温本来准备寻闹的,却被张家武师堵住在门口,进都不进不去。

王霸天上前,勾住吕温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吕温的身上,说道:“吕老二,我同你讲。”

“讲什么嘛!”

“你陪我去喝一怀!”

“我现在没空!”

吕温不敢惹王霸天,此时王霸天又有些微熏,更加不能逆了他的意。于是乎,便被王霸天勾住,强行拉拽走了。

王霸天挟着吕温来到一家苍蝇馆,这家苍蝇馆档次仍低,远没有比阳酒楼那么名贵。王霸天祖上无田无地,也没有商辅,没有稳定生业,他的恶名虽大,却是穷的响当当,到处欠帐。比阳县每家苍蝇馆都怕他,因为他吃饱喝足了,开口说‘记一笔’,你敢说不记上吗?可是记得上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有钱还。

这家苍蝇馆老板叫老牛,王霸天刚刚就在这里喝了酒,且还是记账的。现在又来,老牛苦着脸道:“王老爷,小人是小本卖买……”

王霸天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说不还帐?你在我这条街开饭馆,你敢不让我欠帐?莫再啰嗦,拿两角酒来,一碟花生米,一盘猪头肉。瘟神死了兄弟,老子哄他开心不成吗?”

‘瘟神’是吕温的江湖外号。市井江湖也是江湖,个个都是有外号的。王霸天当面这么叫,吕温自然是不敢发作的,别人这么叫,等着挨打便是了。

两人吃着花生米,干着杯。王霸天教训起吕温来:“你跟张家吵闹什么?他们家有的是银子,当时你大哥同张良争妾,我就说过的,莫以为张进脓胞,三个儿子瘦小不中用,真正掰起手腕来,你吕家掰不过他张家。”

吕温听后默默无言。吕温第一次感受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张家毕竟祖上大户,现在虽然没落了,但仍是有积攒的。

王霸天道:“我们不是大财主,祖上也没地。我们只有杀杀杀杀!”王霸天一连说了几个杀字,意思是,咱没钱之人,拳头硬也是道理。

吕温不明白,问道:“杀谁呢?”

王霸天道:“你哥谁杀的,你就杀谁呀!”

吕温咬牙道:“我哥是张良杀的,张良领着几个护院,在比阳观杀了我哥。我也要杀了张良。”

王霸天道:“对!有钱又怎么了?老子没钱,老子杀了你不成么?谁不是一条命?”

吕温道:“等我吕彪回来,我兄弟俩个,将他一家子杀光。”

王霸天不耐烦了,道:“等你弟回来作甚么?说不准你那个弟,武艺虽高,胆子却小,他还不让你动手哩!又或是时间长了,怨气淡了,连你也不敢动手了。你莫将你哥一俱死尸抬来抬去,丢人现眼,现在整个比阳县,人人都知道你是脓包。倘若是我,买副棺材,自家埋掉兄弟,今夜摸到他们家中,杀几个回来。你不敢,你就是脓包,没用的人!”

吕温瞪目道:“我不敢?我怕过谁?”

王霸天道:“你即敢,今夜就动手呀!倘若不敢动手,你就是脓胞,没用的。”

左昌雄骑着毛驴,来到廖兴家中,偏巧廖兴不在家。

徐氏见左昌雄土里巴几的,连张良十分之一的帅气也没有。左昌雄、张良两人在徐氏眼中,一个是土狗,一个是良驹;一个是乞丐,一个是潘安。且左昌雄带来的只是一些土仪,这种土货她已收了不知多少,当饭都吃不完,所以懒得搭理他,任由他坐冷板凳。

左昌雄见了徐氏,心中痒痒的,心中暗道:‘这妇人漂亮,同我睡一觉,那就好。’但他只敢想上一想,行动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去做,连正眼也不敢瞧徐低,因为他老爹拍廖兴的马屁不知拍了多少年,在这比阳县,得罪了廖兴,怎么死也不知。如果拍好了廖兴的马屁,只要廖兴为你撑腰,那你走在大街上也可神气活现。

等到傍晚,终于等到廖兴回家。

左昌雄府身下拜,口中道:“晚辈拜见都爷。”

廖兴扶他起来道:“你怎么来了!我同你爹久未吾面,你爹几时到县城来,就叫他来我家坐坐。”

廖兴只顾自己坐到凳子上,也不招乎左昌雄落坐,左昌难不敢自己寻条凳子大刺刺地坐下,所以拘谨地站在廖兴面前。

圆圆知道廖兴回来,首先是要喝茶的,忙跑过来斟茶,廖兴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也不叫倒茶给左昌雄。廖兴问道:“你今日来,可有事情?”

左昌难道:“我们村庄今日来了两个强盗。”

廖兴道:“有强盗何不报官?跑到我家来怎么妥当?”

左昌难也觉的不妥,一时面红耳赤,不敢说话。左家其实是想讨好廖兴,要廖兴去捉拿,一来,有机会奉承,二来,也让廖兴有机会立功。就像做生意一样,为廖兴带来生意。哪知廖兴并不稀罕这种小生意,一些宵小之徒,衙门捕快都可以搞定,他不屑出手。廖兴在比阳县的捕快中,威望颇高,除了县尉,就以他为尊。

左昌难并不傻,察言观色,也就明白,说道:“晚辈这就是去衙门报官。”

廖兴忽又有些好奇,问道:“两个强盗?什么强盗?说来我听听?”

强盗又不是布匹,布匹有花色之分,红布,白布、黑布,降紫布,强盗怎么区分呢?左昌雄一时不知回答,支支吾吾道:“就……就两个男盗。”

忽然,廖兴想起什么,茶也不喝,将茶怀重重一掼,吓的左昌雄一怔。廖兴陡地站起身,急问:“一个络缌胡,一个眼眶凹陷,是不是这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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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章 亡命之徒

施三郎长着一副络缌胡,好一条大汉的样子;曾二眼眶凹陷,看起来即奸又诡,短命相,犹其嘿嘿冷笑时,阴沉沉地,所以施三郎为曾二起一个‘阴尸鬼’的外号。

左昌难道:“正是这两人!”

廖兴道:“立即带我去捉拿。”

廖兴匆匆赶到衙门,招集八名捕快,由左昌雄引路,借着暮色,杀向左家庄。

廖兴八名捕快,个个骑着高大官马,左昌雄的小毛驴被抽的屁股开花,勉为其难地追赶。天色全黑时,一行到达左家庄。

此时,左家庄已出大变故。一栋房子燃起熊熊大火,青壮后生的臂膀上,腿上,全都廛缠了麻布,显然受了伤,两俱尸体躺在村中泥泞的晒场上,妇女们围成两堆,哭成一团。

左昌雄赶忙进屋找家人,见父亲左瑞庆躺在椅上,左颊浮肿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嘴也是歪的,眼也眯了,像个猪头,显然是被钝物重击。

这变故发生在左昌雄去比阳县之后。

原来曾二并没有逃走,而是躲在油菜花的田里,伺机营救施三郎,见与自己过招那后生,即左昌雄,骑着小毛驴往城里去,知道他去报官。

曾二心中思量:‘村中十来个后生,骑毛驴走了的这个料想武艺最高,其他几个不足为虑。我暴然出击,肯定挡我不住。与施三郎动手那个断是老师傅了,这个老师傅与我单独一战,不知谁败谁胜。倘若不救施三郎吧,定会被捉到衙门里去,然后秋后问斩。如今管不了这许多了,博一博。’

曾二打的一手好‘板凳花’,刚才逃跑时,携带着一条板凳走。

曾二坐在油菜田里思索了这一番,下定了决心,然后,将屁投下的板凳提起,旋到肩上,杠着,悄悄挨进观察。

见一个村妇出来洗涮,曾二猛地跳过河沟,将这村妇夹在腋下,拖入油菜田中。

村妇双腿被曾二点住穴道,双腿不听使唤,躺在油菜田里撕心裂肺地嚎叫。

村中青壮听到叫声,纷纷冲出来,这些人从各自家中冲出,有先有后,有快有慢,这给曾二分头击破,创造有利条件。

当先一人,瘦高个儿,携一柄铁叉。这妇女是他的娘,急切地唤着——娘,寻着声音直扑过去。曾二躲在油菜丛中,暴然而起,当头一板凳,砸在脑门上,这后生扑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再也没有动静。

后面三个后生已赶到。他们三人,分成两批,两前一后。

此时,双方已照面了。

当先两人,一个使火铲,一个使火叉,都是灶台上的东西。曾二毫不畏惧,施展板凳花的工夫。这两后生过招经验极少,对板凳花更是不熟悉,两人一招未过,先后着道,一个被曾二砸断左腿,一个被曾二砸断右臂。

两人都翻倒在地时,后面那个才赶上,这个见对手凶顽,已方人马纷纷着道,哪里还敢上前,只见他扭头就跑。

曾二扑上去,凳板砸在他后脑勺上,他也扑倒在地,不会动弹了。

此时,村中青壮全都杀了出来。

曾二本想一鼓作气,将村中后生全都撂倒,但瞥见左瑞庆,不敢造次了,于是又钻进油菜田中。

左瑞庆赶到,发现脑袋被砸的两人面色发黑,大小失禁,只怕是活不了。这两个正巧是他的儿子,左延庆当即仰面朝天,叫起天来:‘老天,我造了什么孽!’

众人将伤者抬回村。左延庆伤心欲绝,落在后面,叫天叫地。几个年长的一路上安慰着他。

村中一众大小抬着四个伤者,转过屋角,进了村中,超出左延庆视线外。忽然,左延庆听到村中传来劈呖啪啦一阵打斗声。原来刚才曾二钻进油菜花的花海中,第一时间绕回村中埋伏。

村中的狗一直都在吠,所以,人们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左延庆没功夫叫天了,拿着锄头,狂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冲进村中,就见刚才抬伤者一丛人马全都倒在地上:有头破血流的;有捂臂抱腿的;有蜷缩成团的;有痛的满地打滚的。显然,被曾二一顿板凳花,打的落花流水。

左延庆怒孔道:“小子,你出来,放倒我,你要怎的就怎的?”

曾二心道:“此时只有他一人了,他肯定提防着,再施偷袭,难了。不如出去决一死战。”

曾二杠着板凳,缓步从墙角转出来。

左瑞庆急冲过去,冲到五尺距离,掉转锄头,锄柄朝前,当长棍搠。这一招,出曾二意料,因为锄的柄,只是木头,且没有棍子好使,这一招,岂不是很不明智?

看以不明智,如果是虚假,那就太狡猾了。

曾二不敢大意,转动肩上的板凳,用凳脚隔开锄柄。同时暗防他后式。

一定会有后式。

果然,锄柄的势道极弱,真的只是一个虚式,锄柄被轻松隔开。左瑞庆双臂一拧,锄头借势翻转,锄头的锄铁,从天而降,朝曾二挖下。

曾二忙滚入地下,堪堪避开。

曾二滚倒在烂泥里,板凳横扫,迫的左庆延无法上步。左延庆止步,所以就无法用后续招式一举拿下曾二。

曾二迫住了左延庆,一个乌龙绞柱,翻身而起。

斗到此时,曾二清楚左瑞庆真实的功力,除了锄头这种怪异兵器的奇巧招式,他并不是自己对手。曾二再也不给左延庆先发制人机会,一顿板凳花,如骤风暴雨般袭来。左延庆锄头被砸飞,左颊被重重地砸中,趴在地下再也不想起来。

曾二在猪圈中解救出施三郎。

施三郎获救后,恶向胆边生,行起凶来,要放火烧村。

点燃了一栋木房,见男女老幼哭的凄恻,人都被打死两个,还要烧人家的木房。良心难安,便又救起火来。一边救火,一边辱骂。

但是,火势已太旺,无法扑灭。


廖兴问村中人道:“凶手走了多久?”

众人道:“小半时辰。”

廖兴问:“哪个方向去的?”众人便一指村前一条羊肠小道。

天已黑了,道路也看不到。显然是追不上了。廖兴心性坚忍,行事果断,仍要追赶。

左昌雄报仇心切,也随捕快一道追去。九个捕快,加一个左昌雄,共十个追兵,弃马徒步。因为马蹄‘的的’,施三郎两人老远就会听到。如此黑暗,只要往道旁草丛中一闪,一千个捕快都找不到。

捕头仇十八不愿意追赶,说道:“廖大哥,如此暗夜,一脚水,一脚泥的,见面都不见人,又没有牵上一条猎狗,怎么可能抓得到?”

廖兴道:“那两个囚徒身上潮湿、污秽,必定在哪里生火、取暖、烤衣服。我们弃马徒行,悄无声息,挨近了也不会教他知觉。如此暗夜才好行事呀!”

仇十八听廖兴这么分析,无话可说了。

施三郎、曾二果然如廖兴所料,两人奔出左家村,行了十里路,跳到一条小河沟里洗了个澡。身上的粪便洗掉了,但是,全身湿濡濡,且还冷的很。天黑前,两人停下,选了扎营之地,找来柴火,然后在道旁生起火来。

此时,天黑已许久,身上烤的暖洋洋。施三郎却坐立不安起来,对曾二道:“阴尸鬼,每遇危险,我这眼皮就跳个不停,自生起了火,它就一点在跳!邪门了。”

曾二道:“那就不烤火了吧!灭掉也好!”

说话间,施三郎站起身来,游目四顾,黑夜无光,什么也看不到,但隐隐约约间,听到脚步声。施三郎怪叫一声:“快逃!”

两人如惊弓之鸟,分头乱窜。

事发突然,自然就是乱窜的。

来人正是廖兴一伙,见两人分开逃,便也分开队伍追赶。廖兴十人事先就商量好了的,廖兴引四个捕快追一个;仇十八为头领,引三个捕快,加上左昌雄,也是五人,追另一个。

此地是一片初耕的田地,宽阔无比,没有杂物阻挡视野。虽然暗夜,三四丈远,勉强也能瞧见一个人影,只要咬的紧,逃亡者就无法隐藏。

曾二被追的紧,又慌不择路,陡然一条小河拦住,扑嗵一声就掉进河中。曾二是一只旱鸭子,不会浮水,刚巧落入一处较深的洼潭,喝了个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被几个会水的捕快打捞上岸,动都懒得动了。



 楼主| 发表于 2022-8-25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章追捕
施三郎长着一副络缌胡,好一条大汉的模样;曾二眼眶深陷,看起来即奸又诡,短命福薄,犹其嘿嘿冷笑时,阴鸷鸷,所以施三郎为曾二起一个‘阴尸鬼’的外号。

左昌难道:“正是这两个!”

廖兴道:“立即带我去捉拿。”

廖兴匆匆赶到衙门,招集八名捕快,带上家伙,借着暮色,杀向左家庄。

廖兴八名捕快,个个骑着高大官马,左昌雄的小毛驴被抽的屁股开花,落下一大程,勉为其难地追赶。天色全黑时,一行到达左家庄。

此时,左家庄已出大变故。一栋房子燃起熊熊大火,青壮后生的臂膀上,腿上,全都廛缠了麻布,显然个个受伤,两俱尸体躺在村中泥泞的晒场上,妇女们围成两堆,哭成一片。

左昌雄赶忙进屋找家人,见父亲左瑞庆躺在椅上,现在连亲娘都不认识了:脸颊肿的如股屁,嘴也是歪的,眼也眯了,显然是被钝物多次重击。

这变故发生在左昌雄去比阳县之后。

原来曾二并没有逃走,而是躲在油菜花的田里,伺机营救施三郎,见与自己过招那后生,即左昌雄,骑着小毛驴往城里去,知道去报官。

曾二心中思量:‘村中十来个后生,骑毛驴走了的这个,料想武艺最高,其他几个模样羸弱,不足为虑。我暴然出击,肯定挡我不住。与施三郎动手那个断是老师傅了,这个老师傅与我单独一战,不知谁败谁胜,凶险着呢。倘若不救施三郎吧,定会被捉到衙门里去,然后秋后问斩。’

曾二坐在油菜田里思索了这一番,下定了决心,营救施三郎。曾二打的一手好‘板凳花’,刚才逃跑时,携带着一条板凳走。他将屁投下的板凳提起,旋到肩上,杠着,悄悄挨进观察。

见一个村妇出来洗涮,曾二蹿过河沟,将这村妇夹在腋下,拖入油菜田中。

村妇双腿被曾二点住穴道,双腿不听使唤,躺在油菜田里撕心裂肺地嚎叫。村中青壮听到叫声,纷纷冲出。这些人从各自家中冲出,有先有后,有快有慢,这给曾二分头击破,制造有利条件。

当先一人,瘦高个儿,携一柄铁叉。这妇女是他的娘,急切地唤着——娘,寻着声音直扑过去。曾二躲在油菜丛中,暴然而起,当头一板凳,砸在他脑门上,这后生便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后面三个后生已赶到。他们三人,分成两批,两前一后。

此时,双方已照面了。

当先两人,一个使火铲,一个使火叉,都是灶台上的东西。曾二毫不畏惧,施展板凳花的工夫。这两后生过招经验极少,对板凳花更是不熟悉,两人一招未过,先后着道,一个被曾二砸断左腿,一个被曾二砸断右臂。

两人都翻倒在地时,后面那个才然赶上,见曾二凶顽无比,已方人马纷纷着了道,哪里还敢上前,扭头往回跑。

曾二扑上去,凳板砸在他后脑勺上,他也扑倒在地,不会动弹了。

此时,村中青壮全都杀了出来。

曾二本想一鼓作气,将村中后生全都撂倒,但瞥见左瑞庆,不敢造次了,钻进油菜田中。

左瑞庆赶到,发现脑袋被砸的两个面色发黑,大小失禁,恐怕是活不了。这两个正巧是他的儿子,左延庆当即仰面朝天,叫起天来:‘老天,我造了什么孽!’

众人将伤者抬回村。左延庆伤心欲绝,落在后面,叫天叫地。几个年长的一路上安慰着他。

村中一众大小抬着四个伤者,转过屋角,进了村中,出了左瑞庆视线外。忽然,左瑞庆听到村中传来劈呖啪啦一阵打斗声。原来刚才曾二钻进油菜花的花海中,第一时间绕回村中埋伏。

村中的狗一直都在吠,所以,人们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左瑞庆没功夫叫天了,拿着锄头,狂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冲进村中,就见刚才抬伤者一丛人马全都被放倒在地:有头破血流的;有捂臂抱腿的;有蜷缩成团的;有痛的满地打滚的,抬着的两具死尸也丢到了阴沟中。显然,被曾二一顿板凳花,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左延庆怒孔道:“小子,你出来,放倒我,你要怎的就怎的?”

曾二心道:“此时只有他一人了,他肯定提防着,再施偷袭,万难。不如出去决一死战,打得过就好,打不过,就死。”

曾二杠着板凳,缓步从墙角转出来。

左瑞庆急冲过去,冲到五尺距离,掉转锄头,锄柄朝前,当长棍搠。这一招,大出曾二所料,因为锄的柄,只是木头,且没有棍子好使,这么搠,岂不是很不明智?

许多奇招妙式,看起来都是不明智的。曾二不敢大意,转动肩上的板凳,用凳脚隔开锄柄,严防他的后式。

曾二估计,一定会有后式。

果然,锄柄的势道极弱,只是一个虚式,轻松就被曾二隔开。左瑞庆双臂一拧,锄头借势翻转,锄头的锄铁,从天而降,朝曾二挖下。

曾二忙滚入地下,堪堪避开。

曾二滚倒在烂泥里,板凳横扫,迫的左瑞庆无法上步。止住左瑞庆后续连招,曾二一个乌龙绞柱,翻身而起。

斗到此时,曾二清楚左瑞庆真实的功力,除了锄头这种怪异兵器的奇巧招式,并不是自己对手。曾二再也不给左延庆先发制人机会,一顿板凳花,如骤风暴雨般袭来。左延庆锄头被砸飞,左颊被重重地砸中,趴在地下再也不想起来。

曾二到猪圈中解救出施三郎。

施三郎获救后,恶向胆边生,行起凶来,要放火烧村。

点燃了一栋木房,见男女老幼哭的凄恻,人都被打死两个,还要烧人家的居所。良心难安,便又救起火来,一边救火,一边骂咧。

但是,火势已太旺,无法扑灭。


廖兴问村中人道:“凶手走了多久?”

众人道:“小半时辰。”

廖兴问:“哪个方向去的?”众人便一指村前一条羊肠小道。

天已黑了,道路也看不到。显然是追不上的。廖兴心性坚忍,行事果断,仍要追赶。左昌雄报仇心切,也随捕快一道追去。

九个捕快,加一个左昌雄,共十个追兵,弃马徒步。因为马蹄‘的的’,施三郎两人老远就会听到。如此黑暗,只要往道旁草丛中一闪,一千个捕快都找不到。

捕头仇十八不愿意追赶,说道:“廖大哥,如此暗夜,一脚水,一脚泥的,见面都不见人,又没有牵上一条猎狗,怎么可能抓得到?”

廖兴道:“那两个囚徒身上潮湿、污秽,必定在哪里生火、取暖、烤衣服。我们弃马徒行,悄无声息,挨近了也不会教他知觉。如此暗夜正好行事呀!”

仇十八听廖兴这么分析,无话可说了。

施三郎、曾二果然如廖兴所料,两人奔出左家村,行了十里路,跳到一条小河沟里洗了个澡。身上的粪便洗掉了,但是,全身湿濡濡,且还冷的很。天黑前,两人停下,在一个残亭旁边歇脚,找来柴火,在道旁生起火来。

此时,天黑已许久,身上烤的暖洋洋。施三郎却忽然坐立不安,对曾二道:“阴尸鬼,每遇危险,我这左眼皮就跳个不停,自生起了火,它就一点在跳!当真邪门。”

曾二道:“那就不烤火了吧!灭掉!”

说话间,施三郎站起身来,游目四顾,黑夜无光,什么也看不到,但隐隐约约间,听到脚步声。施三郎凝立片刻,怪叫一声:“快逃!”

两人如惊弓之鸟,分头乱窜。

事发突然,自然就是乱窜的。

来人正是廖兴一伙,见两人分开逃窜,便也分开队伍追赶。廖兴十人事先就商量好了的,廖兴引四个捕快追一个;仇十八为头领,引三个捕快,加上左昌雄,也是五人,追另一个。

此地是一片初耕的田地,宽阔平坦,没有杂物阻挡视野。虽然暗夜,三四丈远,勉强也能瞧见一个人影,只要咬的紧,逃亡者就无法隐藏。

曾二被追的紧,又慌不择路,陡然一条小河拦住,他就扑嗵一声掉进河中。曾二是一只旱鸭子,不会浮水,刚巧落入一处较深的洼潭,喝了个饱,只能随波逐流,无反抗之力了。几个会水的捕快等他淹的半死,再下手打捞上岸。


 楼主| 发表于 2022-8-26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9 章 计策
吕温自从被王霸天逮去喝酒,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恍然大悟了,觉得抬尸体到张家衅闹,确实丢人现眼,去衙门报官也是懦夫表现。只有下狠刀子,才能找回面子。

吕家三兄弟,死者老大,年近五十;老二吕温才三十;老三吕彪更小,只有二十七,在洛阳学艺。三兄弟年龄相差悬殊,父亲又去世的早,所以吕温与吕彪是兄长养大的。兄死如丧父。

此仇非报不可。

吕温喝了酒回来,令吕家人将尸首抬回去。

回到家中,自此不说话,家人怕他,不敢招惹他。

吕温找出一柄弯刀,磨的锋利,套上牛皮刀鞘,然后别在腰间,又去磨一把菜刀。吕温没学过武艺,全是打架打出来的方法。他最喜欢用的是生活中的刀具,如菜刀、碎骨刀、解牛刀。平常街巷中打架,随手就能夺得这类短兵器。

吕温藏好两把刀,等到三更,溜出吕家,潜至张家后院围墙外。

没有轻功,只好跳起来,手趴着墙沿,然后攀爬上围墙,纵身跳入院中。

内院没人,吕温踮着步子往大院走,走到月洞门里,迎面碰到巡逻的包公。

包公陡然见一个黑影,吓的倒退数步,喝道:“谁!”

吕温二话不答,急冲过去,当胸就是一刀。包公武同样没有武艺,自欺欺人的一点三脚猫的桩稼把式,夜又黑,看不清楚,被刺了个正着。

吕温拨出刀来,正要再下重手,就见包公身后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那黑影伸手叼住吕温握刀的手握,紧接着,一掌印在吕温腹中,吕温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人就飞起,从月洞门穿过,落在内院草地上。
那人使的是绵劲,吕温没被打伤,但摔的全身生痛,一时脑子也糊涂了,过了半晌才返过劲来,吕温晃了晃头,看清那人正在洞门外抱着被自己刺伤的那个。

吕温爬起来,拨出菜刀,冲到近前,刚要猛剁,那人却倏忽间站起身,一个顶踹,踢在吕温下巴上。这一脚刀道极猛,吕温身体在空中翻转两圈这才落到地下。这一脚致命,吕温颈骨折断,再也不动弹了。
营救的这人是陈胜文。包公被刺中心脏,鲜血喷涌而出,胜胜文抱他到宿舍就已咽气。

全体武师都已起来,问明情由,又将吕温抬来,见吕温也死了。

院中一连死了两个,武师们作不了主,赶紧叫醒老马。

老马面色凝重,对众人道:“你们暂莫声张,我去告诉大少爷。”张良比张进有决断,这样就产生威望。有事时,老马自然要禀大少爷,而不是禀老爷。

正房下面有几间密室,张良父子四人并没有远走,而是躲在密室中。

老马移开床位,下面就是地室入口,对了暗号,暗号就是先敲一下,再连续敲三下,再连续敲两下。里面人听到,就知是自己人来了。

密室打开,老马顺梯子爬下去,禀明了情况。

父子三个听了,痛心疾首,大叫祸事,只有张良说‘好事’。张良露出难得的微笑,这一笑,恍如是冰雪冬日忽然春天般鲜花灿烂。

张良连说两声:“好事呀!好事!”

张员外道:“我儿,你是不是糊涂了,吕家老大死了,已疾首的很,如今老二也死了,我们莫想活了,都去上吊吧。”

张良道:“吕温孤身为他哥报仇,我们便遂他的意,明日我们也办丧事,就说二弟教他杀了,我们也办丧事,也报官。他们家找不到吕温,都以为畏罪潜逃,日后吕彪回来,见我们家死了两个,他们家才死一个,也就不敢说报仇的事了,此事不了了之。日后再找时机,将他们家的吕彪也杀了,从此太平无事。只是委屈二位弟弟去外府躲藏几年。”

父子三人被张良这一番话,说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问道:“这能成么?”

张良反问:“怎么不成?”

他们三人当然说不出哪里不成!


张良爬出地室,将两房武师招到一处,对众武师道:“诸位都是武功盖世,重情重义的真豪杰,在下肯请诸位务必帮我。”说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众位武师吃了一惊,纷纷过来扶他,张良不肯起来,执意要众人先答应。

众人没办法,也不好先答应,如果张良要武师去杀某某人,谁愿意拿一两二钱的月奉干杀人吃官司的事?
一时,双方僵持。

秦牧道:“大少爷,你有什么请求,先说不好么?跪着是何道理?你跪着,我们如何挡当的起。”众人纷纷帮嘴,你还不起来,我也跪了。

张良道:“众师傅先答,张良才敢起来,张良才敢说出请求之事。”

臭丐道:“大少爷,老丐答应,不管什么事,老丐都替你家去做。”

张良热泪莹眶道:“倘若张良令老师傅做有损自家性命的事,张良绝不是那种人。”

众人一听不是有损自家性命的事,纷纷都道:“答应你,答应你,大少爷,你起来吧!”

张良这才爬起来,擦了擦眼泪道:“我祖上有几千亩良田,因我老父不懂交往,只晓得读书,又考不了功名。家产被人巧取豪夺,强卖强买,到我手中,只有几百亩田产。我虽有三兄弟,却也因不与权贵交往,地面上,人面生疏,时常被人欺凌。眼前这些事情,众师傅都看在眼中,全是因为吕家当我家好欺侮所致。”

众人纷纷说:“是呀!这吕家,欺侮人,死有余辜。”

张良道:“如今吕家又有人死在我家中,唯今只有请诸位师傅替张良保守密秘,才能渡过这一劫。”

陈胜武道:“他半夜摸到你家杀人,他自己犯理,为何要保密?”

张良道:“陈大师傅,不是这个意思,今夜凶事,报官也不怕,不是我犯理,我最担忧的是吕家老三回来。我明日将吕温的尸首当我二弟葬了,就说吕温杀了我二弟。我也报官,捉拿畏罪潜逃的吕温,这样温家老三回来才不会再找我家报仇。”

只是保密,张良却跪求,众武师都觉小题大做了,纷纷说,一定守口如瓶。

臭丐道:“这是关系张家盛衰,诸位需得发毒誓。”在臭丐的逼迫下,众人只好以手指天,毒咒自己一番。
臭丐扫视众人一眼又道:“谁若敢泄漏半句,我老丐割下他的首级。”

众武师对臭丐暗骂不止:‘关你鸟事?妈里个巴子,你这臭烘烘的乞丐太多事了,想讨好卖乖的话,自己去拍马屁,莫让老子为难。’

张良返回密室。

密室中的张员外、张迁、张斌改变主意了,三人都说武师迟早会泄密。七个武师,七张口,总有人说漏了嘴,给再多的钱子封口,都不成。

张良听兄弟及老父亲这么说,意志不动摇,静静地道:“我并不指望他们保密多久。”

三人觉得意外,问道:“什么意思?”

张良道:“吕彪回来时,放倒了他,这个秘密泄漏出去又何妨?我这么做,主要是防此吕彪回来,立即杀上门,只要稳住吕彪,才好慢慢对付他。”

张员外吓的手都发颤,指着张良道:“又要害吕彪,你这个祸精,终要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张良还是静静地道:“没有钱的人,富贵险中求;有钱的人,也要用非常手段守业。我们家一直太懦弱了,才造成今日这种困局。”张良看着父亲又道:“你畏事,胆小,鼻涕虫一般,别人不搞我们家,搞谁去?”
张员外仍要骂张良,骂儿子阴鸷短命,气急败坏的样子。

张迁、张斌也是怕仇怨更大,难以收拾,兄弟俩互相说着泄气话。

张良压力极大,强忍着才文文静静的样子,见唯自己是从的兄弟也泄气,怒急攻心,一把捉住张迁衣领,吼道:“前日你当众下跪,丢尽脸面,你忘了?”

张良的反常之举,令父子三人吓了一跳。张良松了手,慢慢平息怒气,恢复了常态,然后又用从容不迫地语气道:“这世间,强横者活,懦弱者死,容不得你退缩。我们没有本事,拿不回祖产,眼前这些过活的薄田也会守不住,狠下心来,搞倒这些王八蛋,将祖产一一拿回来,这样才有活路。容不得我们退缩呀!”
父子三人平时都有些怕张良,因为张良最有主见,打定主意的事,不到南墙不回头,意志力十分坚强,三人只好顺着张良来。

张良道:“小迁,你今夜就上路,带着驼叔,到南阳府躲藏几年,倘若我与爹、张斌死了,记住日后替我们报仇。”

父子几人挥泪作别。



 楼主| 发表于 2022-8-30 08:01 | 显示全部楼层
10章营救
临晨时分,众捕快返回县城,将曾二押入地牢。

众人一夜无眠,且马不停蹄,十分困倦。

廖兴在内院候到县令起床,禀了县令,从衙门内院出来,对众捕快道:“刚才老爷吩咐过,兄弟们幸苦一夜,假一日,各自回家睡觉,明日照常画卯。”古代画卯,相当于当代上班打卡,也是一种考勤制度。

捕快在衙门里过了早(吃早餐),各自说了些闲话,有的说:‘想当年年轻时,数天不合眼捕贼,也不见得累,如今是老了。’有的说:‘这种亡命之徒,每年都要捉拿几个,没有这些盗贼,我们日子可就舒坦了。’有人便笑道:‘没有这种盗贼,官家养着咱们吃闲饭么?幸亏有这些盗贼,就似开店的主顾一般,我等的衣食父母呀。’另一人玩笑着道:‘戴兄所言甚是!牢中那贼寇,我等好生相待,问他有甚么心愿,想吃什么好的?用瓦罐煨了带来,孝敬他老人家。’

众捕快吃饱了,各自回家睡觉不提。

左昌雄随捕快一起回县城,一块儿在衙门里吃早饭。

廖兴对左昌雄道:“你也一夜未合眼,到我家去睡个觉,下午睡醒,再回家去不迟。”

左昌雄跟在廖兴后面走,走了片刻,懦声地问:“廖……廖都爷,这盗贼杀我兄弟,伤我父亲,让我驼回家中,细割慢剐以报仇雪恨!”
廖兴厉声道:“荒唐!盗贼虽杀你兄弟,你又不当场打死他。如今被官府逮住,怎容得你牵回去用私刑?”

左昌雄忙道:“廖都爷莫怪,小的多言,小的多言。”

廖兴又道:“衙门有衙门的规矩,老爷提审,该用刑的用刑,该判斩的判斩,读了鞫决,找家属来领尸。岂容百姓干涉?官威何在?”

左昌雄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跟着廖兴,回到廖兴家中。廖家看门老头领左昌雄去客房睡觉。廖兴醒来时,已是午后,问家人左昌雄醒了没有,家人说吃了饭,已回家去了。
今日廖兴虽然也是‘假一日’,但他从来勤勉无比。

廖兴今年三十二岁,当了十几年的差,衙门放假时,他也会去衙门里走走,看看。古时的衙门考勤制度是以画卯来计算的,早上画了卯,算是上班了,晚上下班时天已快黑,叫作逼夜。唐朝诗人白居易有一首诗《晚归早出》,其中有一句就是‘退衙归逼夜,拜表出侵晨’,这是官员出勤状况,差役更是如此。白居易这首《晚归早出》诗中最后一句是:‘几时辞府印,却作自由身’,可见此人好逸恶劳,连官都不想做。捕头廖兴却与白居易刚好相反,廖兴十分喜欢当差役,从不觉的劳累。

廖兴到了衙门,县尉对廖兴道:“你来的正好,张家又出事了。”

廖兴道:“出什么事?”

县尉道:“昨天夜里,吕家老二,携了菜刀,潜入张家,杀了张家的老三与一个护院。还教他逃了去,张家老大一早就来报官,我派田广去查看,田广去了回来,说确实死了两个。”
田广是衙门里的忤作,凶案验尸官。忤作已验过尸了,说明此事已被张良搪塞过去。

廖兴道:“瞧这情形,这两家似要互相杀光为止!吕家老三未回,倘若回来,再杀张家几个,我们将吕老三抓住,两家自此消停。”

县尉笑道:“这也由着他们。我们当差的,哪个杀人,缉拿哪个。”

廖兴道:“老爷已发签捉拿吕温?”

县尉道:“这还能不发签?仇怨归仇怨,自有公断,他私仇私了,官威何在?”


再说施三郎。

昨夜只逮住曾二一个,施三郎逃出生天。

施三郎甩开了捕快,不敢停留,生怕天亮后,附近的捕快又发现自己,于是在黑暗中摸爬打滚,一直逃到下半夜,弄的神疲力倦,倒在地上休息。

天亮时,发现身处一片山前旷野中,左侧是无边无际的平原,右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找路人一打听,才知已离比阳县一百多里路了。

施三郎暗自道:‘我本来已陷在那破村中,捉去杀头在所难免。多亏阴尸鬼不离不弃,救我性命。阴尸鬼掉进了水中,纵然没当场打死,料想已被捆住,如今我不去营救他,猪狗也不如。’
施三郎又向过往路人打听,比阳县怎么走。路人道:“远哩!一百多里路,你今日能赶得到吗?”

施三郎安照路人所指方向,走了一程,发现一头带有笼头与缰绳的毛驴在路边啃草,没见牧童。施三郎暗自道:“这是哪个好心人,知道我赶路急,事先就备了一匹毛驴在此。这么好心的人,必定多子多福,活到形容枯稿,像个老乌龟还不会死。”施三郎骑上毛驴就走,不管三七二十一。

落日时分,到达比阳县县城。

在陋巷,施三郎找到一家苍蝇馆,敲着桌子道::“拿酒来!拿酒来!”

店主人见施三郎一身污泥,衣服多处破损,脸上也有擦伤的血痕,不像个正经人,象极了亡命天涯的盗贼。

店主人将疑虑全都写在脸上。

施三郎是个老江湖,早就有对策。一指门前吊在檐柱上的毛驴道:“瞎了眼的畜牲,教它打了一个前失,摔我成这般模样,店主人家你莫要见笑。”

店主人见这么说,心中就释然了,笑道:“客官,我道怎么了,原来是驴子失了蹄,弄的脏些不打紧,身上没摔伤才好。”

酒菜上桌,施三郎狼吞虎咽。

店主人发现施三郎还是有些不正常,便又问道:“我这小店,平常只中午有客,乡下进城来的农户,只在中午吃个便饭,一到晚上,极少有客人。我听客官口音,又不是本城的,不知来比阳甚么事情?”

施三郎一边吃,一边道:“我有个大弟,长着个短命相,眼眶凹陷,还有些缩颈,背也是偻的,说起话来,中气不足,阴鸷鸷地,犹其喜欢嘿嘿冷笑。我老爹便叫他不要如此,说话如我这般哄亮,脖子也伸出来一点,莫再躲一旁嘿嘿咻咻地冷笑,短命鬼才如此一副模样。”

店主人笑道:“人的声容笑貌怎么改变的了?天生如此。”

施三郎道:“我大弟也说,这是天生的,改不了,我老爹偏心,嫌弃他,没有我长的端正。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店主人道:“如今可找到了?”

施三郎道:“我村中有个做生意的回老家,说是在比阳县看到他,躲在一个张姓员外家中,当了一个该死的护院武师。我特来看看是不是他?倘若是他,揪着他耳朵,拎着他回去。”
店主人听了大惊,道:“张员外家中近日出了大事,两个武师,杀了本城一个商户老板,如今已逮住一个。却不知是不是你弟。”

施三郎套的就是这句话。昨夜逃跑时,听到曾二落水,却不知结果怎样,此时确定了,原来真的被逮住。猛灌一口烈酒,将酒碗重重一放,道:“断是我弟无疑!”
店主人道:“你怎么知道?”

施三郎裂嘴笑道:“这还有不知的?昨夜你们比阳县捕役捉拿他时,我也在场。”

店主人此时也明白了,吓的脸色发白,不知施三郎会做出什么事来。店主人颤声道:“客官……好汉……不干我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我就当没见过你一般,绝不声张便是。”
施三郎不理会店老板,大声道:“算酒账!”

店主人道:“三……三十六文,你若有意给酒钱,就只给我三十文,零头六文,我不要便是。”

施三郎道:“老子一文也没有,这头毛驴是老子从邻县骑来的,保证主人家不会寻到这里,权且抵押给你!另找我五两银子。”

店主人道:“我城里人,不养牲畜,不好去放牧,买草料喂养,这怎么成?”

施三郎道:“四两!”

店主人仍是支唔,不要毛驴。

施三郎怒道:“四两也不要,忒过分,莫不是想老子将如此健壮的一头驴白白送你?欺我落难?马市上六七两银子也好卖。”

店主人忙道:“我绝不是贪你的驴,你一文不给,我也认了。”

施三郎道:“你这老儿就是贪我的驴,你知我是一条好汉,不欠你酒钱,故意不买驴,想要这头驴抵押,居心叵测。”

店主人见施三郎夹缠不清,又不敢惹的发见飙,无可耐何了,叫家中老妇拿银子出来。

施三郎收了银子,又问店主人借把菜刀用用。

店主人问道:“借菜刀干什么?”

施三郎裂嘴笑道:“切菜不成么?砍瓜也可呀!你这掌柜的,心太坏,借你菜刀,只当拿去杀人!”

店主人当然不会相信借菜刀只是砍瓜切菜,问施三郎干什么用,只是随口问问。店主人赶紧拿出菜刀,尽早打发这瘟神上路。
 楼主| 发表于 2022-9-1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11绑掳

施三郎戏谑掌柜,只是好顽,至于四两银子,是因为一头毛驴没办法处置,如果白白送给店主,当了冤大头,于是乎,以四两银子强卖。

施三郎出店时,天已黑了。天黑才好办事,正要他天黑。施三郎走到衙门的后面,围墙外的巷道寂静无人,前后转了一圈,如做贼的一样。采好点,但不敢贸然闯进去劫狱。思来想去,决定先找张良。

施三郎是这么思量的:‘明明不是我与阴尸鬼俩个杀的人,替你小白脸背黑锅。虽然也不是你小白脸自己杀的,定然有人栽赃陷害。但吕松是你小白脸的对头,自家的对头,自家的黑锅,本应你小白脸自己去背。现在老子与阴尸鬼两个替你背黑锅,你敢不出力救人?’

施三郎摸回张家,从后院翻墙进去。没碰到人,便潜到张良东厢房,见里面有灯光,侧耳静听半会,也听不出什么来,便轻磕窗户。

“谁!”

“我!”

张良听出是施三郎的声音,将门微微开了一线,迎施三郎进去,再探头看了看外面,见无人发现,复又关上门。

“官府正缉捕你两个。你今番找我,有没有被人发现?”张良紧张地询问。

施三郎道:“大少爷你莫怕!没人发现。阴尸鬼此时关押在衙门里,你得设法营救他呀!”

张良道:“什么?”张良脸上大惊失色。

施三郎察觉张良这反应,心中就暗笑:‘连饭馆掌柜都已知道今日抓住一个,你张良难道不知情?’

张良也是个心细如发之人,此时此刻,了解施三郎所思所想,便道:“我足不出户,近日出了大事,宅门都是终日关闭的,我确实毫不知情。曾师傅务必营救,责无旁贷,只是,需得想个万全之策!”

施三郎道:“大少爷呀!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说句不中听的,你家有钱,破点财,活络一下,当官的无不是贪赃枉法之辈,你我都是冤枉的,只是我与阴尸鬼两个更加冤枉。”施三郎心忖:‘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立即同你翻脸。’

张良却真的说‘不’,张良道:“不行!”

张良解释道:“昨日你们逃出,我父子随后就被拘进衙门。县太爷讹诈我家几千两,并说,只要我给钱,就只缉捕你俩个武师,撇清我父子的干系,容不得我不答。昨日布告都已贴出来,全城百姓都已知悉,倘若我再赎回曾师傅,衙门里张贴凶犯的布告岂不是自打嘴巴?”

施三郎道:“即然活络行不通,下半夜,我俩个去劫狱!”

张良道:“万万不可。夜里有八名捕快当班,另有县令四名护卫,县尉、六部人员、火夫、马夫,不下三十人。一番打斗,必死无疑。何况曾师傅关在地牢中,门口有重锁锁住,用锉子锉上半日,也不见得能锉断,怎么劫狱呢?”

张良、施三郎两人去劫狱,百死无生。施三郎故意这么说的,就算张良敢去,施三郎也不敢去。施三郎道:“即然我们俩个不够,就叫上陈家兄弟、老赵他们。”

张良淡淡道:“武师奉禄微薄,令他们杀官劫狱,然后被州府通缉,岂敢开这个口?施师傅,你是伶俐人,这般说话,岂不是消谴在下?”

施三郎尴尬笑道:“总得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阴尸鬼秋后问斩?大少爷你说对不对?”

张良沉思良久道:“办法也有!”

施三郎忙问:“什么办法?”

张良道:“掳走廖兴老婆。”

施三郎道:“绑一个捕役的女人有何用?一不做,二不休,绑县令,顺便叫叫县令家眷拿点银子出来。”

张良道:“县令深居内院,他又有四名随身护卫,料想护卫的武艺不凡,若能绑县令,也就能强行劫狱,何必去想别的办法?”

施三郎道:“绑了捕役的女人,然后呢?”

张良道:“廖兴的女人,娘家在信阳府,据说是一个名门望族,兄弟颇多,廖兴不敢开罪丈人家。我们令廖兴打开牢笼,放出曾师傅,谅他不敢不从。”

施三郎喜道:“好!就这么着!廖兴家在哪里?你带我去。”

张良道:“不忙!去廖兴家之前,必先办另一件事!”、


廖兴正在家中睡觉,忽听大门被人一阵猛敲。

廖兴的家是天井小院。一个天井,进门当中是正屋,两边几间厢房,正屋前一个厅堂,厅堂两侧是主卧,后边还有一个小院。大门临街,没有南房与影壁相隔。有人敲击宅门,敲门声直接传进正屋中。

看门的老人还没来得及开门,那人便在门外高叫:“廖大哥,老爷传令。”老爷即是县令,衙门差役都称老爷。

听声音,廖兴知道这传令者是衙门中的衙役——范忠良,当下披衣起床。

廖兴走到门外,范忠良并没有候在门外,廖兴心想,肯定是传了话,先回衙门去了,今晚不知衙门里出了什么事情,夜里传唤自己。

廖兴没有多想,直接往衙门里去。

到了衙门,见静静悄悄,也没见衙役捕快聚集,一问当班的,都说没听说老爷传令。此时已是二更,廖兴不敢将县令唤起来印证。也没见到范忠良,只好带着满腹疑惑回家。

廖兴一路上暗思:‘范忠良正正经经之人,不是开这种顽笑,再说了,谁不了解我?我一秉正经,谁敢跟我开这种顽笑?’

回到家中,不去想这恶作剧,明天见到范忠良,自然就知道原因。

衙门里有事,夜里传唤廖兴,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家人都没当回事,并没有家人跟着起来。看门老人候着廖兴回来,复又关上门睡觉。

廖兴出门前,卧房并未点灯,怕惊挠了娇妻好梦。

此时回来,依旧黑灯瞎火钻进被窝中,发现妻子不在。

廖兴一骨碌爬起来,点然灯,发现床头一张纸,上面几个大字:‘曾二脱得牢笼,令妻完好无虞,只限你今夜放人。’

廖兴将纸揉成一团,狠命掷在地上,大叫道:“老张!起床,叫廖恺、廖军过来一叙。”老张既是看门的老人。

廖恺、廖军也是捕快,同廖兴是堂兄弟关系,三人都在衙门当差,互相视如亲兄弟,以壮彼此人势。看门老人将廖恺、廖军从家中唤了来。

廖恺、廖军问道:“哥,何事唤我们这么急?”

廖兴一指桌上的纸道:“你们看那团纸。”

两人拾起纸团,展开,看后,又瞻了瞻卧室,厅堂望向卧室,门是敞开的,望见床上被褥凌乱,只是果然没有漂亮嫂子了。

廖恺皱眉问:“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廖兴哪里知道什么人?知道的话,就不唤你俩个来参谋了,而直接提刀杀人。

廖兴来回踱步,心情烦乱,踱了一会,问道:“地牢的钥匙在谁身上?”

廖军道:“钥匙今夜归我管,大哥,莫不是当真放那盗贼出来?”言外之意, 廖军有些不肯。

廖兴瞪目道:“拿来!”

廖恺也帮腔道:“救嫂子要紧,你赶紧拿出来给哥。”

廖兴再次喝令道:“拿来!”

廖军不敢不从,乖乖拿出随身带着的钥匙,廖兴接过钥匙,吩咐道:“我去放人,你俩个前后仔细看,绑匪是从哪里进来的,又从哪里出去,可寻得到蛛丝马迹。”说罢,走出房门,赶往县衙地牢放人。

廖军、廖恺走到后院,一边查看,一边说话,廖军道:“偏偏今天轮到我掌管钥匙,明日少不得挨板子。”

廖恺道:“兴哥放了人,他自己也少不得挨板子。”

廖军道:“他自己挨两板子,那是无话可说的,我凭什么跟着挨板子?”

廖恺道:“话不能这么说,能令绑匪放了嫂子,挨两板子也值。”

廖军道:“值什么呢?又不是我媳妇!”

两人在后院转了一圈,见后院围墙一处檐瓦掉落,廖军道:“不消说了,定是从这里出去的。绑匪不下两个,且都没轻功,你看,扒的这檐瓦落了好一大片。”

两人回到正屋,不久,廖兴也回来。

廖恺问道:“人放了?”

廖兴点了点头,问道:“劫匪哪里出去的?”

廖恺道:“后院左边围墙上,掉了瓦,料是爬墙出去的。”

廖兴若有所悟地道:“断然不止一个,最少两个。光是逃走的那个案犯,量他无法凭一已之力掖着美娟出去,定然还有一个帮手,这帮手却是谁?难道张家有份?张进狗胆包天了?”

廖恺道:“张进没有这胆子!”

廖兴道:“张进就有胆子,也没能耐。他爬不上围墙,莫不是张良有份?”

 楼主| 发表于 2022-9-1 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12徐氏

施三郎抱着徐氏,张良在前引路,两人不敢回张家。张家人多嘴杂,难免走了漏了消息。两人按事先的计划,奔向河边,将徐氏放在河滩的草坪上。

徐氏穿一件白底红丝线绣花肚兜,玉臂雪颈裸露在外,此时明月高升,淡淡的清辉照耀下,肌肤显的玉一般洁净无瑕。

这么一具丰腴成熟的女性胴体展现在两人面前,令人口干舌燥。

施三郎一路抱着她,肌肤相亲,早就动了淫念,此时只觉热血沸腾,不与女人上床媾合,难解心头之狠了。

徐氏一路上没有挣扎,只因被施三郎一个切掌,敲在后脑勺上,敲晕了,此时凉风习习,她便悠悠醒来。陡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轮明月挂在当空,两个人站在面前,徐氏吓的不轻,正要呼叫。

张良忽然府身下去,捂住她的嘴,她刚要挣扎,就听一个柔软的声音道:“姐姐,恕小可无礼!姐姐,莫慌!”

徐氏听出这人是张良,即惊诧又是愤怒:‘这美少年怎么如此大胆放肆?’张良见她终出认出自己,便立即放开捂着她的嘴的手,退后一步,垂首道:“恕小可无礼!千万恕小可无礼。”

徐氏颤声道:“是你!你要怎的?”

张良赶忙道:“姐姐休惊,小可不敢无礼,只求姐姐救我,天不亮便送姐姐回家去。”

徐氏听说天不亮就能回家,稍微镇定了些,兰指指着施三郎问:“那人是谁?”

张良道:“这人是今日衙门通缉案犯,前些日是我家请来的师傅。小可今夜请姐姐来,有两个原因,一来,廖爷捉了我一个师傅,求他放人。还有一个原因是……”

张良又不说了,徐氏只好问:“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张良道:“实乃姐姐惊如仙人,前日一见,姐姐的音容笑貌再也挥之不去……请恕张良唐突无礼。”

张良直言表白,令徐氏又羞又喜,羞是因为本能,喜的是,可能有救了。加上不可能打消的疑虑与恐惧,可谓百感聚集,一时间,无所措足起来。

张良解下自己外衣,府身为坐在地上的徐氏披上,柔声道:“姐姐莫要着凉。”

徐氏不要他的衣服,焦急道:“张公子,你让我回家!”

张良道:“姐姐万望救我。再过两个时辰天才亮,天亮前,小可定送姐姐回家,绝不食言,不管廖都爷放不放我家师傅都一样。”

徐氏道:“你即安的好心,为何非得留我两个时辰?”

张良道:“我们限廖都爷今夜放人,也不知此时放了没有,倘若还未放,廖都爷见姐姐已安然回家,便不再放我家师傅。小可保证,天亮之前,定送姐姐回去。”

张良为徐氏披衣时,就已单膝跪地,一直未起来,此时洁白月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眼中闪着星光,看似诚肯至极,令十分爱怜。

徐氏不敢看张良眼睛,转过眼去,道:“你不能食言!”

张良指天赌咒道:“小可若有加害姐姐之心,生时身受凌苦,死后经历万劫。”

张良如此誓言,徐氏的恐惧,也就减轻了一点。想起张良刚才说的:‘姐姐的音容笑貌再也挥之不去’,心中居然产生一丝甜蜜,不自觉间,娇媚一笑。

张良道:“姐姐少歇,小可拿件衣服姐姐穿上。”

张良飞奔而去。

张良走了,徐氏忽然又害怕起来,她看到施三郎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刚才张良又是发誓,又是柔情密语,她已相信张良没有加害自己之心,就算稍微加害,比如,对自己强行索欢,这样的美少年,完全可以原谅。此时张良走了,这个武师会不会干坏事?被这粗汉武师对自己强行索欢,可就冤哉了。

徐氏没有一点江湖经验,听别人说的都是:‘江湖流浪汉偷鸡摸狗是本份,奸淫掳掠不稀奇,杀人放火乃常事。今夜掳自己来,多半就是这武师出的主意,张良这种温柔公子,怎么会干得出这种事情?’

徐氏爬起来,但又不敢跑,一步步后退。

施三郎粗声道:“哪里去?”

徐氏颤声道:“你要怎的?”徐氏虽然声音发颤,却也不甘示弱,有厉声诘问的意思。

施三郎嘿嘿道:“你委实漂亮,让我老子过把瘾,怎么样?”

徐氏道:“你再过来,我就喊了。”

施三郎沉声道:“只要你敢喊,老子立即杀了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问你怕不怕?”

徐氏哪有不怕的道理,果然不敢大声喊叫,带着哭腔道:“你终要怎的?”

施三郎奸笑道:“也不怎的,就是想快活一下,你让老子快活了,老子也可以送你回家,要他张良送个屁?”

徐氏被施三郎捉住藕臂,揽住柳腰,又被轻轻放倒在地,全程不敢有一丝挣扎,但哭泣着恐吓施三郎:“你非要无礼,我也没耐何,你可要知晓后果,廖兴不会放过你的。”

施三郎冷笑道:“张良的脸已教你识破,张良岂会真的放你回去?你从了老子,老子放你回去,老子明日到外府混饭吃,不怕你家那只鹰犬找我报仇,老子更不怕他张良。这其中要害,你不知晓?”

便在这时,一人飞身而至,一掌切在施三郎后脑勺,施三郎便即晕倒过去。

来人正是张良,张良推开施三郎,扶起徐氏。

徐氏肚兜已被施三郎解开,站起身时,便就滑落在地,美妙的翘乳,在月光下,显的异常莹洁无瑕,令张良情欲高涨。但强忍欲火,拾起肚兜,不一发言,递给徐氏。

徐氏想起刚才施三郎的话:‘张良的脸已被你识破,他岂会真的放你回去?’,想到此,系肚兜时便故意不紧不忙,先理一理鬓丝,故意落落大方且慢慢悠悠地系肚兜带子,好让这少年郎看的更清楚,然后产生怜香惜玉之心,舍不得加害自己。

张良已拿来衣裳,递给徐氏道:“姐姐,夜凉如水,莫要受寒了,这是我娘当年的衣裳。”

徐氏依言披上衣裳,望一眼地上的施三郎道:“这人死了吗?”

张良道:“没有,只是被我敲晕,明日打发他几十两银子,令他走就是了。”

徐氏柔声问道:“我已识破你的脸,你不杀了我么?”

张良淡淡笑道:“陌生人我也不会害他,岂会害你?”

徐氏道:“你不怕我同廖……说出你来?”

张良道:“所以小可千万求姐姐救我则个。”

徐氏不知张良真是假。细仔端详,见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哪里像随时翻脸杀人的人?

张良道:“姐姐不放心,这也是常情。小可立即送姐姐回家如何?”

徐氏有些意外,又有些疑虑,道:“真的?”

张良点了点头。

两人并行,沿着河道走,恍如情侣散步一般。

徐氏忍不住问道:“张公子,你当真同吕松争妾?”

张良叹息一声道:“婉儿被无良丈夫卖到信阳府,我见她可怜,花钱赎她,托好心的商帮,带她回杨州娘家。吕松嫖了一宿,见其长的标致,非要买来当妾,人家并不中意吕松的,而是立意回娘家,与老父老母团聚。小可顶着万难,实不是有意同吕松争女人。”

徐氏心忖:‘倘若张良所言不假,此子弟就如他外表一样,纯粹而善良。’

说话间已到城外,张良道:“姐姐!人言可畏,莫让闲人发现,你悄悄回家吧。我本不便送你的,只是担心你不敢一人走夜路。现在已到街上,倘若你仍然有些怕,我便离你一程远,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与你做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廖家。此时夜已深,街上并无行人,商辅也早关上店门。

徐氏走到自家门口,玉手扣着门环,先不忙叫门,回头寻望,空旷的街上,十几丈外的张良伫立于月影之中,她此时才完全相信,张良真的无意加害自己。徐氏心中顿生无限柔情,摆摆玉手,示意张良也回家去吧!

张良也摆摆手,不觉间,两人竟都有缱绻之情。


送回徐氏,张良返回河滩。施三郎已等待多时。

施三郎摸摸后脑勺道:“大少爷,你出手好重,莫非真的想敲晕我?”

张良默然不语。

施三郎又道:“这妇人委实漂亮,今夜白白让她回家,可惜了,我们爽上一爽,再送她回家,不是很好么?”

张良冷冷道:“我们玩弄了人家,人家还愿意替我们隐瞒?”

施三郎道:“如今你来这一套软的,假如她也聪明的很,看穿你的把戏,还不是一样不会替你隐瞒?我倒不打紧,你自己小心,万一她回家,同他丈夫说了,你小命不保。”

张良道:“生死由命!管不得那许多。如今设法找到曾师傅。”

施三郎道:“不知放出曾二来了没有。”

张良道:“多半已放出来。”

施三郎道:“就算放出来了,不知还能不能走路?这回阴尸鬼可吃了大亏。”

张良道:“暂时不管曾师傅,我领你到一处密处,你躲在那里候着。曾师傅若得出来,多半会去我家,联系上了,我们三人再相会合。”
 楼主| 发表于 2022-9-11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13袒护

城北七里,依着北山,有一座庄院。

三进院落,规模宏伟,院墙全是一尺宽的条石砌成,高一丈有二。只是,久未住人,院中蒿草丛生,门扇蜘蛛结网。如此灰宏梁椽,呈现一片荒凉气息。

这庄院是张家的祖产。

张良的爷爷惧内,不敢纳妾,便在城外建这一座庄院,一来,便于管理几千亩的田地,二来,也好安置外室。

外室没有名份,连妾不如。财主的外室,与穷汉的姘头无异。

张良打开门锁,进入院中,只见,十亩见方的大院,野草一人高,小树也长至碗口粗细,正屋镂刻的门扇上,月影斑驳。

虽然十分荒芜,却是藏人的极好去处。

张良道:“此处十分偏僻,高墙深院,外人是进不来的。我出去时,将大门依旧锁上,你在里面莫发出声响,过路的人绝对不知里面有人。你暂时躲在此处,一有曾师傅的消息,我就令他与你会面。然后送你俩个去外府。”

施三郎道:“我决不吵闹。只是这里没人,可有吃的?”

张良道:“没有吃的!也不能生火,明日我自然会令人送些酒食过来。”

施三郎其人奸诡,原本不会听任张良安排,但因张良献策并出力绑掳廖兴的老婆,知道张良此时同自己一条船上,也就对张良放下心,听其安排。

两人分别,张良出门去,然后锁上大门。

张良赶到家时,已是临晨。

走到门口,还未上石阶,左右忽然冲出三人,其中两人分别捉住张良胳臂,第三个一记钻心拳打在张良腹中。力道甚猛,剧痛当场令张良全身失了劲道,整个人委顿下去,连叫嚷都已不能。

出手这人沉声道:“架走。”

听声音,张良就知他是廖兴。

另外两个必定是廖兴的左右臂膀:廖恺、廖军。

张良一边装死,一边心中暗忖:‘廖兴明日找上门来才对,今夜就守候在我家门口,必定徐氏出卖了自己,毕竟还是同她丈夫讲了实言,这番被他掳走,绝难活命。我心慈手软,不忍下杀害她,终究葬送自己小命。’

廖兴在前面走,廖恺、廖军一左一右架着张良,三人飞驰着往廖兴家里跑。

转过几条街巷,就已到廖兴家,推开门,急步进屋,将张良掷在堂厅中。

廖兴断后,亲自关大门,关门前,回头探望了一番,见没有人跟踪。此时东边才发白,人们还没有起来,再晚片刻,晨起的人一多,行事就不方便了。

廖兴对开门的老人道:“没你的事!你也莫看。”

看门的人早就吓的战战兢兢,廖兴三个如狼似虎,捉了一个对头进来,抽筋剥皮都有可能,这还敢看的?喏喏连声,躲回门房的房内去。

张良清瘦的体格,吃了廖兴这一拳,已受了重伤,一动也不动地蜷伏在地上。

廖兴杀气腾腾,沉声道:“我女人藏在哪里?快说!”

张良心中诧异:‘难道徐氏没有回来?我送她到家,亲眼见她敲开家门,进去了的?’

张良装死,闭口不答。

便在这时,卧室有人响动,里面人点燃了灯。廖兴三人见了,吃一惊,面面相觑。

如果徐氏没有回来,自己卧室怎么会有人?丫环小圆并不是通房丫环,她住在后院。

灯点燃,一个绰约的美人开门出来,提着一盏油灯,正是徐氏。

廖军、廖恺、廖兴三个像是活见了鬼。

地上的张良也就明白了,廖兴放了曾二,廖家三兄弟立即便到自己家大门外蹲守,并不知道徐氏已回。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救。

廖军忍不住问道:“嫂子,你几时回来的?”

廖恺老成许多,觉得这么问,实在不妥,便道:“嫂子只是到后院去了。我们三个看也不看清,就当嫂子失了踪,哈哈!当真该死。”

廖军一时犯糊涂,不知廖恺在打圆场,自语道:“那张纸又怎么说?”

徐氏将灯放在厅堂的饭桌上,柔声道:“两位叔叔有劳了,贱妾确实被人绑了。”

廖兴眼睛盯着徐氏,用手指指着地上的张良,厉声问:“是不是他?”

徐氏并不回答,款款走到张良身边,府身察看,然后站起身来,惊诧着道:“这不是张公子么?你们将张公子怎的?”

廖兴冷冷道:“我只问你,这厮是不是其一?”

徐氏道:“一个大糊子,也有二叔这般高。”

徐氏口中的二叔,指的是廖恺。施三郎与廖恺的身高、体形都很相似,且施三郎有一部络腮胡,有很高辩识度。

廖兴当然也知道施三郎,便点了点头,会心地道:“果然是那杀材。”

廖恺问道:“还有一个,嫂子可认得?”

徐氏道:“还有一个不足五尺,粗如水桶,声音却又还很尖细。”

古时候的尺与今天的尺不同,古时候五尺身材,已是十分矮小。徐氏描述的这个人显然是个矮东瓜。张家武师之中,没有这种人。张良三兄弟个个身材硕长,都是美少年,更不会是这般模样。第二个绑匪是徐氏胡诌的。

廖兴冷冷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徐氏道:“他们说,敬重你是一条汉,只要事成,自然就会放了我。”

徐氏不知廖兴是否依照绑匪要求,放走了曾二,她心念转的极快,说‘只要事成,自然就放了我’,这样就将问题抛回给廖兴:你是不是已放了绑匪的人?

绑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且徐氏这样的容貌,万中无一的美人,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及时地回来?这种事情离奇至极,可是徐氏脸色平静,语句间没有停顿,目光也不躲闪,虽然廖兴脸颊刚毅,目光阴冷,她竟也不怕,敢于正视。只是,叙述自己不幸遭遇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而已。

看似并不是假话,而且廖兴三人想不出徐氏说谎的理由。

所以,离奇归离奇,只好姑且相信。

廖恺抚掌笑道:“天幸呀!嫂子你好福气。”

廖兴捉住张良的头发,提起伏在地上的张良的脑袋,喝问:“昨夜你去了哪?为什么临晨返回?说!”最后一个‘说’字,声色俱厉。

如果张良没有理足够的理由,怎么能洗脱这场绑掳的嫌疑?

徐氏见廖兴声色俱厉,已吓的花容失色,但也没有阻止。此时的廖兴,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狮,谁也不能阻止。且,绝不能让廖兴三人看出自己关心张良。

廖兴又喝一声:“说!”声音凶狠无比。似乎,不说,或者给不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当场就要弄死张良一般。

张良平静地道:“高的叫施三郎,矮的,据施三郎说是他道上的兄弟。昨夜从我家院墙上,激射一柄飞刀,插在我门上,上面钉一张纸,纸上写‘拿出一千两银子到枫树亭去’。施三郎怪我害的他兄弟身陷囵圄,也怪我害他被官府缉捕,叫我拿出一笔银子供他到外府避难。”

廖兴道:“纸呢?”

张良道:“在我兜中!”

廖恺伸手进张良兜中,真拿出一张别人贴门联的纸,皱巴巴,也不知是血,还是朱砂,歪歪扭扭写了些字,确实是敲诈勒索张良的内容。

廖恺道:“然后,你就半夜送银子去了?”

张良道:“不敢不送!”

张良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廖兴见识过施三郎、曾二亡命之徒的凶狠劲,在左家庄杀人放火,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敲诈张家一千两银子,纯属他们的本份,倘若不敲诈张家,这才有疑问。

而且,张员外是出了名的软柿子,他家的武师熟悉之后,肯定无所顾忌。

现在已经证明,张良不但不是绑匪,还跟徐氏一样,是个受害人。

廖兴仍然怒不可遏,道:“哪个叫你养这些亡命之徒?”松开张良时,也不肯好好松开,将张良脑袋狠狠一摔。张良撑着地的手,自然就撑不住了,忽又趴到了地上。

徐氏吓的一声‘呃’。

张良从地上爬起来,对三人躬身作揖:“廖都爷,张良告退……?”

既然不是张良所为,那就没有理由继续虐打人家,而且在家中,不好施刑,弄的徐氏惊恐不好,惊动邻居也节外生枝,廖兴满心的怒火,只好自己焚烧。

廖恺道:“走啦!走啦!纵然同你无关,你也有责任,谁让你招纳这些杀才在家里的?今日之事,胆敢涉露半句,你有好受的。可记住?”

张良道:“不敢涉露!”暗中松了一口气,终于蒙混过关,活得性命。心中对徐氏感激不尽,倘若不得她的眷顾,而是据实指证,廖兴肯定私自用酷刑弄死自己。弄死了,拖到荒野,悄悄埋掉就是了。

张良看一眼徐氏,见徐氏正用明眸凝注自己,灯光映照,美艳至极。张良不敢再看她,怕徐氏对自己流露出关切之情,也怕自己对她的容貌的爱慕,流露于颜表,被廖兴三兄弟看出端倪可就完了。他们三个都是精明捕快,察颜观色十分在行。

张良捂着个肚子,佝偻着走了。

廖恺、廖军见没有别的事情,也起身告辞。廖兴挥了挥手,不想说什么,他心乱如麻,暂时理不出个头绪。

廖军两人走到街上,廖军百思不得其解道:“怪哉!”

廖恺道:“哪里怪了?”

廖军淫笑道:“你说嫂子吃亏了没有?”

廖恺停下脚步,正色对廖军道:“兄弟,当着廖兴的面,你再也不要提起这事。更莫将嫂子被掳去一事泄露出去。廖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哪里容得下女人被别的男人玷污?”

廖军忙道:“这我知道!这我知道!我岂有不知的?”

廖恺道:“几个贼盗逃的无影无踪,暂时不用去管他,今日你与廖兴俩个肯定要挨板子,想办法少挨两下!莫管嫂子有没有吃亏的闲事。”

说到挨板子,廖军愁眉不展起来。昨夜他保管钥匙,虽然是廖兴私自放走曾二,但他失职,肯定逃不了干系。

廖恺嘴上叫廖军不要管嫂子的闲事,他自己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心中暗道:“昨夜究竟有几个混帐的东西弄了嫂子?只怕一个时辰未歇停……嫂子矢口否认,说绑匪敬重兴哥而以礼相待,肯定是隐瞒,怕我与廖军知道她被人奸污了丢脸面。”

廖恺心怡徐氏已久,想到被多人一个时辰不停歇地奸淫,忍不住握紧刀。

张良回到家中,叫家人去买伤药,屯了鸡汤,吃下一碗。这才躺下休息。

痛疼难禁,根本睡不着,病容也显现出来。

张员外见儿子又被人殴打,深觉比阳县人人都同他家过不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便躲在房中哭泣。

家中在办丧事,停了一副棺材,尸体已入殓,邻里都来上香。

张迁已去信阳府躲避,家中主持大局的现在是张斌、老马、老丁。

老马、驼叔、老丁都是三朝元老,自张斌爷爷当家时,就已在张家,他三人没有家室,如今都已七十几,都当张家是他们的人生归宿,所以忠心不二。

张斌年少,不懂殡葬礼制,老马、老丁也就当仁不让了。

武师听到张良被人打伤的消息,都到房中探望,摩拳擦掌,讨好卖乖,扬言上门打将回来。张良赶忙阻止,解释说那人暗中偷袭,没看清楚是谁。

祝通是张良安放在武师中的间细,武师大小动静,都会向张良汇报,祝通等众武师从张良房中走了,悄悄对张良道:“大少爷,曾二昨夜摸了回来。”

张良本来一直用被蒙着头,一听这话,不顾伤痛,掀了被子,挣扎着要起来,张斌、祝通赶忙扶他。

张良道:“在哪里!今日宅门大开,上香的人又多,千万不能让街坊看到他。”

祝通道:“没有外人看到,就在我们房中,曾二说,怕大少爷怪责他不辞而别,羞于见你。”

张良道:“那都是小事,快扶我去见他。”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挨板子
曾二关在地牢中,以为这回小命不保,在牢中暗自流泪,却没想到,廖兴打开牢笼,放他出去。曾二当然不肯相信有这样的好事,猜测左家庄报私仇,只要迈出衙门的大门,等待自己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这牢笼中,还能活上一天半日,如果命硬,没有被折磨死,还可以活到秋后问斩。

曾二打死不肯走,扒住栏栅。廖兴发起泼天大火,侮骂踢打。

现在曾二已脱了伽锁,哪容得你踢打?便与之对打,廖兴只好拨出用单刀,纵横挥霍。面对白森森的刀子,曾二不敢不跑。

曾二连滚带爬地出了衙门。

此时已是三更,虽然明月已升,但楼宇高耸,街上怪影幽幽。曾二暗中提防着,料想暗处埋伏了许多刀手。

如此步步为营地行了一程,不见巷道中有刀手冲出,回头观看,也没见捕快尾随,心中直叫怪哉!

奇怪归奇怪,眼下逃命要紧。曾二一头扎进小巷道中,没命狂奔。一气奔到城外,纵身草丛中,侧耳聆听,仔细观察:可身后并没有追兵呀!

藏了一会,不敢多逗留,复从草丛中窜出,急行一程,再次躲上一会,静观其变。如此几次,挨到了临晨,东方露白时,全身都被露水打湿,决定先找个安身之处,再来研究这死而复生的原由。

曾二的判断是:多半是张家出了钱,买通上下,放我出牢笼。

可是张家出了钱,打通了关节,应当派个人前来接应自己,怎么让个捕快,拿着单刀,深更关夜将自己趋逐出地牢?

曾二潜至张家后院,翻过围墙,进到后院,此时,天才清亮。

巡岗的秦牧、祝通发现曾二,曾二便叫他们二人不要声张。祝通奇问道:“小二,你怎么又回来了?”

曾二嘿嘿道:“说不清楚!如今我是糊涂了,你们见到施三郎了没有?”

两人齐声道:“施三郎不是跟你一道走的?”

曾二道:“走是一道走的,只是后来出了事故,我俩个散了。如今说不清了,嘿嘿!确实说不清。”见院中有棺椁,又摆了一些花圈挽联,便又问道:“主人家哪个死了?”

祝通道:“老三死了。”

曾二问道:“怎么死的?”

祝通、秦牧同声道:“说不得,说不得。”

曾二见主人家既然办丧事,不好打挠,便对祝通道:“我到你们房中睡一觉,莫同主人家讲,吃饭时,试法偷点馒头来我吃便罢。一天两夜未合眼,现在困死。”

就这样,曾二躲入武师的房中,又睡回他从前睡过的那张床辅上,此时,被褥也还在。

祝通是张良安排在武师中的‘细作’,屁大的事情,祝通都会去向张良汇报,以此讨好。曾二潜回张家,祝通当然不会不报。

张良听了祝通的汇报,不顾伤痛,立即掀被下床,要来见曾二。祝通与张斌便掺扶着张良来到南房。

曾二避无可避,只好嘿嘿笑着,当作赔礼。

曾二与施三郎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此时又溜了回来,肯定犯理。

张良提也不提曾二、施三郎不辞而别的事,张良道:“曾师傅你回来就好,小可正不知哪里去寻你。”
曾二道:“昨夜是大少爷救的我吗?”

张良本要瞒着众武师的,此事干系太大,倘若走漏了风声,廖兴知道自己绑了他老婆,绝不会放过自己。但曾二自己上门来,想瞒是瞒不掉的,干脆就同众武师讲出。张良道:“施师傅与我两个,昨夜合力救的你,你是我家人一般,因我出事,身陷牢笼,我就是拼了小命,散尽家财,也要救你出来。”

房中的臭丐道:“大少爷、二少爷,我老丐行走江湖数十载,也从未见过你这般重情重义的主人家,日后但有差遣,尽管开口,老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武师也都道:“我们定当竭尽所能,扶佐少东家。”

曾二与施三郎感情颇深,因问道:“施三郎在哪里?怎么不见他?”

张良道:“我将施师傅安排在一个秘处。此时已天亮,你与施师傅眼下被官府缉捕,不好白天露面,等丧事办了,没有闲杂人等,我带你去那里相见。”

县衙牢室关押的是候审要犯,县太爷升堂问审之后,由捕快押解到州府去服劳役。关进牢笼的都是重犯、要犯,犯罪事实确凿的,绝难轻易放出来。

廖军掌管钥匙,却将钥匙交由廖兴,而廖兴居然将自己亲自捉来的重犯给放了。

县令大怒,责问原由,两人不敢说,怕说出来,徐氏声誊有损,到那时,全城人都会知道廖兴的老婆被人掳了去,必定有人添油加醋,说什么‘奸淫了一晚上,不知被多少男人狎弄’。

这种风语,比杀廖兴一刀还要痛,趟若这种风语流传出去,休妻是最仁义的选择。

廖兴闭口不答,廖军只好编个谎出来,说两人都喝醉了,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

喝醉了也难逃干系,县令怒责两人三十大板,衙役打轻了还不作数。

三十大板下来,两人屁股开了花,由衙差们掺扶着,回家上药,本月的奉禄也没了。

廖兴心性坚忍,意志力坚定,为人更是十分阴沉,自己挨了打,不放在心上,但老婆被人狎弄了,誓要追凶报仇。

徐氏如此貌美,到了绑徒手中,过了几个时辰回来,哪里还有不被奸淫的道理?纵然徐氏自己说绑徒敬重廖兴,那也不能相信,说不定徐氏故意隐瞒丈夫!

廖兴誓要拿住施三郎及徐氏口中的那个矮冬瓜绑徒。

廖兴回到家中,屁股上擦了散於活血的伤药,叫来范忠良。

范忠良战战兢兢,讲速:只见到大胡子施三郎,被施三郎用刀逼住,被逼着叫了门,后被押到僻巷,脑壳连敲了几刀柄,当场被打晕。

廖兴见范忠良脑壳肿的像猪头,眼睛瞇成一条线,知道范忠良不可能与绑徒共气, 也只是被逼无耐而已,不好为难他。

廖兴袖中藏一柄解牛刀,强忍痛疼,来到比阳县的鸿运赌坊。

几十个赌客在赌大小,吆五喝六,好不热闹。赌坊为头的叫做柳开阳,也是比阳县一个狠角色。

柳开阳抬眼瞧见廖兴,赶忙丢了色子,满脸堆欢:“哟!兴哥,稀客呀!来来来,兴哥这边坐。”
廖兴沉声道:“老子找张小乙,同你们无干。”

张小乙躲在人群中,本不敢支声,听见廖兴直言找自己麻烦,赶忙在桌上捉一把铜钱,往后门窜去。
廖兴喝道:“哪里去?”

张小乙跑的飞快,喝不住他,不追不行了,于是忍痛追去。

追到后面巷道中,见张小乙转入拐角,钻入另一条巷子中。廖兴屁股生痛,心知撵不上他,便放慢脚步,一瘸一瘸往前走。

赌坊众人为了瞧热闹,全都跟了出来,见廖兴连张小乙也撵不上,又见他一瘸一瘸地,便暗自偷笑:‘这厮又挨板子了!打在你身,爽在俺心!’

张小乙逃到张小丙的家中,惊魂未定,连说要喝水。张小丙从水缸舀来水,张小乙又不喝了,放下瓢,惊魂未定地道:“廖兴这厮今日只怕要杀了我。”

张小丙吃惊问:“他杀你为什么呢?你哪犯着他了?”

张小乙也想不通,道:“许是去年我打他姨仗,不肯甘休。”

张小丙道:“你不是赔了银子,也说了好话,此事不是早就了结?”

张小乙道:“谁知道?这厮许是嫌钱赔的少,狗娘养的,又想讹老子的钱。”

张小乙与张小丙都是巷闾泼皮,平时见到廖兴,便如老鼠见到了猫。两人不知廖兴找张小乙的原因,便胡乱猜测,弄的心中惶恐不安,见门被风吹开,张小乙吃一惊,忙站起身去关门。

刚走到门边,就见廖兴在门外巷道中,步履蹒跚地走来。张小乙转身又想要逃,慌不择路,找不到后门,撞翻了屋中的瓶瓶罐罐,干脆不逃了,瘫倒在地上。廖兴进来,提着张小乙的衣领,张小乙就吓的哇哇大叫。

廖兴一手提着张小乙,一手抖出袖中的解牛刀,喝道:“怎么不跑了?给老子跑呀!”

张小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张小丙也吓的打颤,劝道:“兴爷,杀不得,杀不得呀。”

廖兴瞪着张小丙道:“你道老子要杀他么?”说罢,将张小乙推倒在地,不去管他,左右环顾,见一张椅子,便想坐下来。

廖兴扶着椅子扶手,刚坐下,触及打烂的屁股,立即又弹跳起来,于是半倚半坐,等于是靠在椅子上。
张小丙见了,想发笑,又不敢笑。

张小乙见不会杀自己,心中安定了些,爬起来,怯生生地问道:“兴爷,你不是打我的吗?我现在没钱再赔你姨父。”

廖兴瞪眼道:“哪个来打你?哪个还要你赔钱?老子要你们两个办事,你就没命地跑,害的老子追几条街,原本不打你,如今确实想打你这厮这几个耳括子。”

两人一听,放下心来。

张小乙胆子壮了,嬉皮笑脸道:“兴爷,您这是挨板子了么?这县老爷忒不像话,像兴爷您这般得力的都爷也挨板子,当真不识好歹。下回叫他自己捉贼去。”

廖兴骂道:“关你鸟事?哪个做公的没挨过板子?你敢笑话老子?”

两人忙道:“不敢不敢!”

张小丙道:“兴爷刚才说要我俩办事,却不知什么事?”

廖兴道:“你俩个不是跟张进同宗的?去帮老子查一查,张家武师中,有没有一个身高五尺,粗如水桶的矮壮汉子。”

张小乙两人彻底放心了,之前生怕廖兴令自己办一件十分难办的事,倘若办不成,又吃不起廖兴的罚。如今只是去查张家武师,这事好办,不用费多大力气,也没有性命之忧。办成功了,廖兴欠自己人情,以后自己犯了事,被捕快拿住,也好把这件人情抖出来,求廖兴周全。

两人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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