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非但不是一个汉族沙文主义者,相反,在他的小说中实际上总是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对汉族文化传统进行反思和批评。当然,这种对本民族传统的反思和批评,有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而且,金庸所反思和批评并非对传统文化的全盘否定,而是建立在吸收汉民族传统文化丰富营养的基础之上,他所反思和批评的只是汉民族文化传统中的某些习俗和价值观念。
  小说《雪山飞狐》讲述的是胡、苗、范、田四个汉人兄弟家族百年恩怨史,这实际上是汉人窝里斗的历史。《鹿鼎记》中,汉人的窝里斗几乎无处不在,天地会青木堂的堂主之争,台湾郑氏政权的兄弟之争,大陆反清复明志士之间拥唐王、拥桂王之争……无不暴露出汉文化的丑陋一面。
  《天龙八部》的主题虽然是普遍的人性弱点,不论哪个民族。但毕竟书中写出的第一大英雄萧峰却是一个契丹人,而不是汉人。相比之下,丐帮的汉人是那样的愚昧而又偏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根深蒂固。直到萧峰为和平而献身,丐帮汉人英雄才认识到,这个被他们驱逐和围剿的契丹人,乃是一个让他们望尘莫及的真正大英雄。

  张无忌身边的四个少女,恰好两个汉族,两个异族,异族的小昭温柔多情,而汉族的殷离偏激变态,形成了一种对比。蒙古少女赵敏为爱情而抛弃郡主身份和荣华富贵,而汉族少女周芷若则为自己和张无忌的身份提升和富贵荣华而费尽心机,则形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比。
  如果说《倚天屠龙记》中对汉族文化的反思是不自觉的,《鹿鼎记》中对汉文化的反省和批判则更加自觉且更加明确。在这部小说中,康熙这位满清皇帝成了天下第一明君,不仅明朝的大多数皇帝望尘莫及,顾炎武等汉人知识分子也不得不点头称是。而韦小宝,则是一个典型的汉文化的怪胎。通过韦小宝,我们看到当时的官场的腐败虚伪、江湖的窝里斗、民间的麻木和士林的狭隘,更不必说吴之荣这样的汉人书生败类,和洪安通这样的混世魔王自大狂。
  鉴于韦小宝的血统不清,他的身上有可能流动着各大民族的血脉,我们不能确切地肯定他是纯粹的汉人,但他的母亲一再证实,他肯定是一个纯种的中国人。如此,韦小宝也就成了中国文化的某种典型。无论如何,这一形象都是作者对中国文化传统所作出的最深刻的反思和总结。

小知识
韦小宝

内地电视连续剧《天龙八部》中丐帮老帮主汪剑通(张纪中饰演)将丐帮的打狗棒交给自己的徒弟萧峰时的情景。(图片由陈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