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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编电影《喋血孤城》扩展版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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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7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说明一:所创小说既然是取材于电影,那么自然会有些改动,多添人物,多加了情节,否则照搬电影,小说就没必要写了。本来想抛弃电影,写一部真正属于自己的剧本,但始终忘不了安以轩饰演的宛清,就觉得不能改。

二,本人没参过军,对于一些武器或军事知识是认识不足的,希望能指出来好及时修改,欢迎批评,但请注意口气。

三,如果你要问我写得是历史么,我只能回答我写的是小说而已,有些历史我也知道,但为引起了矛盾冲突,我会故意造假。(如横山勇与畑俊六的关系,他们的间隙确实有,但是我是故意夸大了的)。有时把史料添加在小说里,还要必须润色,删去粗枝大叶。

如果说三国演义是六实四虚,那么我写的这《喋血孤城》就是五成实五成虚。

以前不知纪实文学作者之处境,现在知道了,以后我不会以历史的眼光来批评小说,除非有人把小说当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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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9-17 18:2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17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抗日战争爆发已经进入了第六个年头,世界反法西斯战场的局面对于盟军来说也逐渐趋于变好,德军在斯大林会战和库尔斯克会战败北,在北非剩下的德军非洲军团的官兵们进入了大英帝国的战俘营,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权宣布垮台,三个轴心国已有一个宣布投降,太平洋战场上的美军已从所罗门群岛进行反攻……,对于轴心国集团来说1943这一年是个不平静的一年,稍微留心点时事的人都能察觉到法西斯阵营已呈现了败相的征兆。

一,

1943年10月9日,天色阴霾,如同现在日本帝国的国运一样,一个披着黄呢子大衣的将官看着那武汉上空那阴沉沉压低的乌云叹了一口气。这天,在汉口日本侵华中国派遣军第11军的行辕内将召开新一轮军事会议。

只听到作战会议室门外传出一个侍从官坚实有力的声音:“横山司令官阁下到。”原先有些喧嚣的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横山勇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看上去有些矮小,但他走起路来却是雄纠纠气昂昂,他戴着花边眼镜,外表有些儒雅之气。如果没有那走起路来的军人做派,脱下这身军装,谁都可能会认为他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大学教授呢。

“起立!”会议室里十几个官佐一齐站立。

横山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随后,横山勇也坐在会议桌的主座上。

横山勇首先开腔,用一种信心十足的口吻说道:“诸君,这次中国派遣军司令本部根据大日本陆军大本营的指示,已在两个月前制定了今年秋季的作战指导大纲。将在华中对常德和广德方向发动对支那重庆军新的一轮打击的进攻计划,广德方向由13军负责,而常德方向……,”横山勇顿了一顿道:“则由我们第11军来负责。”

一听到这,会议室里大小官佐们都在交头接耳,露出嗜血如狼的兴奋表情。

横山勇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一挥,打了一个手势,站在一旁的侍从官立即领会,拉开了墙上的帘幕,一副大比例的作战地图顿时显现出来。横山勇拿过侍从官递过来的用于示意地图的教鞭指着墙上的地图道:“以前我的前任往往习惯于发动钳型攻势,这种战术已被支那军队熟悉了,他们研究出了一套天炉战法*来,使得皇军在昭和16年的长沙作战中造成了失利。这一次,我要改变以往的战术打法,以多点突破的战术在正面突破其防线,使得支那军找不出皇军主攻的方向,抓不到皇军进攻的意图。我打算以68师团在三仙潮一带迷惑敌军,吸引敌军的部分兵力,其余三个师团在石门以北攻击,吸引着支那军从常德方向调开。岩永君的116师团可从洞庭湖地区突破,然后向常德迂回,清除支那军在常德东面的据点。这时,除39师团向鄂西压迫外,山本君(山本三男)的第3师团,赤鹿君(赤鹿理)的13师团会同佐佐木支队迅速南下扫除常德之西边据点,阻挡支那援军,那是常德就成为我们第11军的瓮中之鳖了。哈哈哈……”

横山勇的表情神气十足,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这次进攻常德城的主力部队嘛……,岩永君!”

“哈依!”116师团长岩永汪站了起来,那光亮无毛的脑壳下,一双如鹰般的冷峻目光正在凝重盯着横山勇。

横山勇的瞳孔一缩,用教鞭指一指地图道:“那我就把常德送给你们116师团了。”

“哈依,116师团全体官兵将不负司令官阁下和天皇陛下的重托。”岩永汪声音有些发颤,那是一种兴奋,就像猎人分配到了手中的猎物。

横山勇眯着眼问道:“岩永君,我想在这一两个月内在常德城里吃米糕,岩永君,你能替我办到吗?”

岩永汪:“请司令官阁下放心,我116师团一定能完成司令官阁下的指令。”

横山勇又继续问:“岩永君,你觉得我这次拟定的作战计划如何?”

岩永汪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低沉的声调像吐骨头一样吐出来四个字:

“近乎完美!”

“呵呵呵呵。”横山勇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他知道,只要岩永汪这关通过了,那中国派遣军司令部也多半会同意的。这里还牵扯到驻华日军内部的一段恩怨。横山勇作为11军的司令官一直希望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更能得到加强。直1943年以来,横山勇老觉得第11军对华作战兵力不足,希望中国派遣军司令部能多给他配备一个师团。他看中的是第13军的116师团,一直打报告希望中国派遣军司令部能调这个师团来,而且横山勇还一直很欣赏原116师团师团长武内俊二郎。可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根本不同意。现在驻华兵力一直都是往太平洋战场上调,各军的兵力都有所不足,你第11军凭什么搞特殊化,畑俊六一直不理会横山勇的要求,横山勇也一根筋,见司令部不作答复,就经常向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打报告,继续施压。终于畑俊六按捺不住了,发了一封措辞强硬的电报给横山勇。里面说了很难听的话,什么“无赖”啊,什么“缺乏魄力的胆小鬼”啊,这顿臭骂搞得横山勇非常郁闷。可鄂西会战一过不久,畑俊六即同意把116师团调给第11军指挥。尽管畑俊六作出了让步,横山勇却无法高兴得起来。因为畑俊六虽然把116师团归为第11军指挥,但在编制上却是规制于第13军,这明摆着是新一轮对华作战任务到了对横山勇的一种安抚措施,打完仗后116师团还极有可能归还给第13军。* 而且116师团原师团长武内俊二郎因为与横山勇的关系极好,畑俊六就对他作出了特殊处理,把他调到了日本本土的参谋本部。116师团的空缺由第6师团原第9旅团旅团长岩永汪接任。岩永汪对畑俊六真可谓感恩戴德,已完全成为了其心腹。“派这样的人安插到第11军不就是来监视我的么。”横山勇多少次背地里对畑俊六破口大骂。他与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一样认为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是整个大日本陆军里最愚蠢,最官僚化,最不有所作为的机构。

“学不好中国人的孙子兵法,却倒学会了中国人的厚黑权谋。”畑俊六在横山勇眼里可不就是这样一个官僚化十足的帝国军人么。横山勇把攻打常德交给116师团实际上是卖给岩永汪的一个人情。让他在畑俊六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好让自己拟定的作战计划能尽快得到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的通过。

横山勇目光一聚,点了点常德在地图上的位置,然后对列位官佐们说:“此次作战计划代号叫“よ”,实施于下个月——11月初。到时候还有长江水面的30艘舰艇,第3飞行师团,及南京政府和平建国军(汪伪军队)的四个师将支援我们作战,皇军投入的总兵力不下14万人。”

“诸君,自支那事变以来,皇军六年来一直没有迫使蒋介石集团臣服。只要常德落在皇军的手中,重庆也将不保。到那时候我们有希望把他重新逼上谈判桌面前,这将会大大改善大东亚圣战的格局。诸君,帝国的成败在此一举,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将来,为了天皇陛下,我拜托各位了。”说完横山勇立正致了一个军礼,各个官佐也一齐站起来向他也致了一个军礼。

散会后,参加军事会议的官佐们都已从大门走出,而横山勇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在会议室的窗前眺望着那晦暗的天,他的神情与开会时那样雄纠气昂正好相反,恰似现在武汉上空的天气愁云惨淡。横山勇在军事会议上向他的部下们隐瞒了一件事,他并没有把9月7日中国派遣军司令畑俊六的亲笔信拿给与会的众官佐看,他特意隐瞒了这次よ号作战的真实的战略目的。1943年8月,日本陆军大本营在得知中国军队大量集结在云南,即将反攻滇缅,就向中国派遣军司令部下令拟定一道作战计划给予中国战区的中国军队进行一场歼灭性的打击,来牵制中国军队反攻滇缅来达到稳定东南亚战场的目的,于是就有了攻打常德的よ号作战计划,能实施次此计划的最好部队自然是华中惟一的战略机动部队第11军来完成。“呵呵,从战略的角度上看,这是多么愚蠢又毫无意义啊!”但在军事会议上横山勇却又不想公开真实的战略目的,什么占领常德威胁重庆、什么逼蒋介石重新回到谈判桌来、那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只不过是横山勇提高各部作战士气的宣传手段罢了。横山勇已经预见到了日本帝国的命运了,现在他惟一可努力的只是为一个帝国军人的荣誉而不得不承担的义务——不管怎样一定要拿下常德。

“司令官……司令官阁下。”侍从官在一旁小声地叫着,他不明白为何横山勇在开会前和散会后都在窗户前对那阴霾的天空发呆,还会显现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军事会议过后,按照日程的安排横山勇还得会见几位南京来的派遣军司令部的官员,所以侍从官不能让他继续再发呆下去耽误会见的时间。

横山勇的思绪被打断了,他苦笑了一下,对侍从官道:“是啊,我们该走了,该走了啊。”说完走出了会议室。


注1:天炉战法,是一种“后退决战”的战术。“天炉”是将兵力在作战带,布成网状的据点,以伏击、诱击、侧击、尾击等方式,分段消耗敌军的兵力与士气,最后,把敌军“拖”到决战地区,再狠狠的围歼之。它因薛岳保长沙,败日军而成名。

注2:历史上116师团在1944年2月归于日第11军编制。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9 21:07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17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 10月28日

湖北恩施,地处湘、鄂、渝三地交汇处。这座小城是上古巴文化发源地,当今的苗族土家族自治州首府恩施市就算是在今天的中国一般人听到这地名也许能把其与《水浒传》里的金眼彪施恩混淆。在抗日战争时期,恩施市郊的龙洞有一处陈诚的官邸,中国军队的第六战区长官部就设在这里。

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六战区代长官孙连仲看着桌上那张军事作战地图表情凝重。从9月以来,第六战区的军事情报部门已有所察觉日军在鄂中长江地区调动兵力频繁,据情报显示日军已征集到了300艘汽艇,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可恶,鄂西会战刚结束四个月,小鬼子又要蠢蠢欲动了。”孙连仲看着地图嘀咕着。

这个横山勇不似阿南惟几,阿南惟几的目光主要盯在长沙,第九战区薛岳的身上,而自打横山勇接替死掉的冢田攻*以来,他总是喜欢把目光放在鄂西,第六战区身上。

这时,一名副官走了进来,“报告司令,军委会来电。”

孙连仲:“念!”

“据查,日第11军在湘鄂赣调兵频繁,意似在近期内日寇将会在我鄂境内长江一带,洞庭湖方向有进攻企图,威胁我湘鄂地区之防御,兹令第五,第六,第九战区迅速拟定作战计划,判明日军主攻方向和作战意图,依靠各战区有力之地利,逐次抵抗,粉碎日军之进攻态势,已达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之目的。望各战区能未雨绸缪,尽早准备。 蒋中正”

孙连仲笑了一笑:“看来横山勇近期的动作真不小,连老头子都察觉到了。”

可横山勇的作战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他的主要攻击地点会是在哪呢?孙连仲拿着一支笔顺着地图看下去,从宜都到南县一线,任何一地都有可能。常德?还是像上一次是石牌?

常德地处湖南西北处,滨湖地区之重要据点,其毗邻洞庭湖,自古有“左纳洞庭之险,右控五溪之要,不待荆湖之唇齿,亦为滇黔之喉隘”之说法。常德一失,敌则可危害到长沙、衡阳、贵阳。虎窥粤汉,湘桂一线,况且常德还是支援重庆十分重要的物资中转站,占据了常德,就等于切断了川湘之间的补给线,进一步威胁到重庆的安全,所以其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而石牌呢,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右岸,是古代宜昌地区的政治中心。“上护川江,下扼荆当”是长江往川东重要的门户,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此处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山势峻峭,也是防卫重庆的一道天然屏障。

孙连仲陷入了沉思,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心道:“无论横山勇的目的在哪,我孙连仲都不怕,我第六战区共有四个集团军35个师,兵力40多万,况且我孙连仲还有其他战区没有的两支王牌在手,他们是国军中最硬的王牌——18军和74军。石牌现在由江防30军坚守,如果30军要是不支便可要18军上。鄂西会战中的石牌战役胡涟打得很英勇。74军则放在桃源,常德一线,守住石牌和常德这两个战略要地,我第六战区便可高枕无忧矣。”孙连仲心底的算盘打得挺划算。

孙连仲敲了敲桌子,对在一旁的两个作战参谋道:

“拟作战令,开始记录……”

“第26集团军为滨湖区一线,下辖之75军担负三游洞,毡帽山一线防务。第33集团军为二线兵团主力,下辖之77军与59军一部布置在大木岭,栗溪,转斗湾一带。29集团军下辖之44军抵在南县,烂泥沟,澧县一线,79军则在公安,甘家厂一带守备,石牌防守部署不变,依然江防30军负责。第100军作为预备队布置在浏阳一线……”

“至于常德…常德”孙连仲沉吟了一下,“以74军之57师坚守常德,积极防御,另74军之51师和58师则在太浮山附近机动。”说完,吩咐道:“一,作战部署下达给各部队,二,上报给军事委员会。”

孙连仲知道74军在老头子心目中是多么的宝贝,74军虽在第六战区整训,名义上归战区所管,但当时作为中国本土为数不多的机动兵力,通常不接受任何战区的私自调动,只有军委会下达的指令才能指挥得动他。

孙连仲的兵力部署基本上还是把重兵防守在鄂西方面。客观上造成了常德地区的兵力空虚,在孙连仲眼里虽然鄂西会战横山勇虽未吃多大的亏,但会战的结果对日本方面来说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横山勇的虚荣心是绝不会那么轻易放弃鄂西的。孙连仲这样想。但横山勇的确是很会善于用疑兵的人,他研究了三次长沙作战得出个经验,决不能在中国军队面前重复着相同单一的战术。“兵者,诡道也,实而虚之,虚而实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克敌制胜。”这经常是横山勇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注:冢田攻原日第11军司令,1942年12月18日,从南京乘飞机飞往武汉途中,座机被驻扎在大别山的138师的高炮部队击落,摔成了肉泥,死后被日本陆军大本营追晋为大将,是抗日战争中被击毙的最高军衔的日军将领。第11军司令的空缺由关东军第4军司令横山勇调任。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20 18:52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17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1943年10月22日 常德 夜

虽在乱世,也掩盖不了这座小城的繁华,店楼商铺也在夜色中闪烁着如同大上海般的霓虹灯光,街上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经常能看见西装笔挺的青年绅士,也能看见许多穿着美艳旗袍,高跟丝袜的时髦女郎。常德自古是兵家战略要地,地理优势也是交通要冲,既带来了历朝兵家必争的战争灾难,也带来了各时期都有的商贾经济的繁荣。粮、棉、油、猪是常德最著名的土特产,抗战爆发后,在江浙沿海不少工厂内迁到后方,更是促进了川湘地区的工业生产。常德的纺织业也是这一时期兴起的。

朝仙居位于常德市的东南角靠近城墙的一家酒楼,周围都是一些民居小巷,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在朝仙居二楼西首的一间雅座间,两对青年男女正在一边吃菜,一边闲聊。两个男子身穿着浅绿军装,同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也同是中尉军衔。他们左臂上都配有巴掌大小,印有“虎贲”标记的臂章,“虎贲”是57师的符号。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丝绵制旗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她长发披肩,穿着举止呈现出典雅和端庄,美丽的容貌上透出几分迷人成熟的风韵。另一名女孩则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蓝色丹士林布女学生装的制服。她扎着两支长辫,辫子上系着黄色的蝴蝶结,这身打扮给她增添了几分活泼,她那睁得大大的眸子上透露出湘妹子特有的可爱和灵气。

那个穿旗袍的女孩名叫吴婉清*。那个穿女学生装的女孩名叫刘玭祺。她俩是常德抗日爱国文艺剧社的人,吴婉清是个琵琶艺人,而刘玭祺则是一个文化宣传员。这天晚上,她们受到两名陌生的57师尉官的邀请到朝仙居去“赴宴”。

八仙饭桌上摆着一碟花生,一碟瓜子,一瓶米酒,一盘小炒白菜,一盘白切鸡配着一小碗酱碟,还有一盘沅江清鱼。几道家常菜既不昂贵,也不算丰富,但却能引诱胃里的馋虫,尤其是在这个“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时代。沅江清鱼可是朝仙居的招牌菜,味道极为鲜美,这也是朝仙居虽地处偏僻却能赖以生存的法宝。常德菜肴在湘西菜中亦很有名,如常德米粉,烤乳猪,桃源米糕,澧县回肠,麻辣牛肉等。

“说……说,快说……”只见刘玭祺瞪着那双秀气的大眼睛催促道。

那个圆脸军官喝了一小杯米酒,摇了摇头道:“哎,不说了,不说了,春华山一战,我军57师折损了百分之四十的弟兄,有什么好说的,一场孬仗。”

刘玭祺努着个嘴嗔道:“是你自己说要讲打仗的故事给我们听的,现在又打住不说了,哪有这么虎头蛇尾,吊人胃口的?”

那圆脸军官沉默不语,只顾慢慢地品酒。

刘玭祺眼珠一转又瞟向了在一旁的方脸军官道:“他不说,那你说,你说好了,后来74军军部遭鬼子偷袭,那王耀武将军是怎么脱离险境的?”

那方脸军官指了指那圆脸军官笑道:“要说春华山战斗,他才是经历者,他才有资格说,当时我未在74军,我是民国三十一年(1942)才从陆军大学炮兵科肄业的。今年元月才刚到57师报到,74军的战史我还真不如他清楚。”

刘玭祺哼了一下,表达不满。

吴婉清则一旁夹着菜,没有说话。

那方脸军官对那圆脸军官道:“子轩兄,你看你,你惹刘小姐生气了,你就再讲给他听吧,这次咱们不讲败仗,你讲张古山,张灵甫,如何。”

圆脸军官好像要故意吊刘玭祺的胃口,笑而不答。

忽然,他对吴婉清道:“吴小姐,你想听么。”

吴婉清先是一怔,后又淡然道:“您随便吧。”

圆脸军官一听,觉得吴婉清好像没有兴趣听,心里感到十分失望,因为他本来就是想讲给吴宛清听的,而非刘玭祺。

圆脸军官笑道:“天下间就有那么奇怪之事,好比我们的这位罗富明,罗兄,原本是学炮兵科的,到了57师却当上了师部的警卫连连长,做起了余师长(余程万)的卫士,而我本来是学文的,本来想出国留学去的,小鬼子闹了卢沟桥,我就走不了了,后来无奈从了军,在师部的作战科混口饭吃……”

刘玭祺双眼一瞪,立即就打断他的话。“抗日从军,男儿之责,什么叫无奈从了军,你是不自愿的么?什么叫混口饭吃?难道你从军抗日只是为了瞎混饭么?你们真的是57师的人么,虎贲师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真是狼心狗肺……”

圆脸军官一呆,脸上一红,虽然觉得刘玭祺的话有些稚气,但其中意思大义凛然。面对她的责问,圆脸军官倒也不知道怎样反驳,连同旁边的方脸军官罗富明也颇觉尴尬,刘玭祺连他都一起骂了,一时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吴婉清这时倒了一杯米酒对那个圆脸军官道:“来,我们不提这个,罗连长,张秘书,我敬你们一杯。她一时口无遮拦,冲撞了你们,请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圆脸军官看到吴婉清向他敬酒,打破僵局,心里甚是感激,喝完一杯酒,低着头小声咕囔着:“再好的军队,不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么,这有什么……”话未说完,又连忙捂住嘴,好像“鸟”字后面多了一个“人”字,顿感不雅。

他这一说,又一捂嘴的样子倒把心有怒气的刘玭祺给逗笑了,连吴宛清看到了也不禁莞尔。

刘玭祺笑道:“呵呵,你自己倒有趣,自己承认自己是那个,那个,什么人啊。”

圆脸军官没有理会刘玭祺的挖苦,看着吴宛清冲自己微笑,心中产生了一阵欣喜。

他对吴婉清说:“吴小姐,不是湖南人吧,而是浙江人吧。”

吴婉清:“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浙江吴县人。”

“吴小姐姓吴,名字意似天籁之音婉转清扬,常德的丝弦加上苏州(吴县)的唱腔。这名字正好衬托出你这个人。”圆脸军官点了点头。

吴婉清听他说着,但依然保持沉默。

“那你又是哪个地方的人呢?”刘玭祺饶有兴趣地插嘴问道。

“我是广西全县人。”圆脸军官边倒酒,边答道。

刘玭祺“嗯“了一声:“我知道,全县乃广西省省城桂林北面的一个县城,是湖南和赣南通往广西的门户,是一块战略要地。”

圆脸军官赞道:“看来刘小姐也颇知地理。”

刘玭祺又对那个方脸军官罗富明道:“哪你呢,你又是哪里人?”

罗富明:“我家住在广东梅州南林镇。”

刘玭祺:“广东梅州也是个好地方,但南林镇我却没听说过。”

罗富明:“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刘小姐不知也不碍的。”

刘玭祺对那个圆脸军官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圆脸军官道:“咦?你们刚来的时候,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么。”

刘玭祺:“你说得太快了,你的名字我没有听得太清楚。我只知你姓张,是57师作战科姚参谋长的秘书。”

圆脸军官心里一乐,心道:“肯定是你自己忘记了,却嫌我说得太快。”

圆脸军官道:“我姓张名君侠,字子轩,广西全县人氏。”

刘玭祺用筷子点到:“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这个名字。”

张君侠心道:她果然是自己忘了。

吴婉清此刻觉得好是尴尬,在一旁拉拉刘玭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用筷子指人。

刘玭祺脸一红,立即会意,放下了筷子。对张君侠说道:“你的名字真不赖啊,君子之侠,只可惜,你这个人有点配不上这个名字,而且你的字号子轩,有点像女人的名字。”

张君侠听她这样说,倒也不生气。“刘小姐说得不错,我既非君子也非侠客,的确枉费了我爹妈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可刘小姐就不一样了,刘玭祺。‘玭’意为珍珠,‘祺’含有吉祥之意,‘玭’应该是形容刘小姐那珍珠般美丽的容貌。‘祺’呢,就是刘小姐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刘玭祺哼一声:“我呸,我逢什么凶了,遇什么难了,我大吉大利呀,我才不会逢凶呢,更不会遇难了。”

张君侠与罗富明都在一旁微笑了起来。

刘玭祺原本要以张君侠的“君子之侠”的名字刁难一下他,没想到他却自贬起来,反而来夸刘玭祺的名字,刘玭祺嘴上虽然拿着“逢凶”,“遇难”对张君侠之言有所驳斥,但张君侠本意是夸自己的名字,心中自然有点美滋滋的感觉。原先以为张是个兵油子,半吊子之人,现在反而觉得张君侠此人反倒挺有趣。

刘玭祺又问张君侠:“听罗连长说,你还经常向后方比较知名的抗日报刊投稿,对么?”

罗富明笑道:“他呀,闲下来时不写东西浑身就不舒服。”

刘玭祺:“发表过么?”

张君侠:“当然,《扫荡报》*,《大公报》,《中央日报》,《新民报》都有登载过,登载最多的还是《扫荡报》。”

刘玭祺眼瞳一闪道:“《新华日报》你投过稿没有?”

张君侠笑道:“我倒想投着,不过那是赤色报纸,你要知道我若是贸然寄稿件到重庆的新华报社去,只怕会没等刊载就会落到中统信检处的手里,我可不愿意自找麻烦。”

刘玭祺又道:“我也是《扫荡报》的忠实读者,每期必买可是都不落得,你说说看,你写的文章发表在哪一期,哪一版面?”

张君侠见她似乎认真起来,心里好笑,说:“正好在今年,就是民国三十二年(1943),二月出版的《扫荡报》,17X期,第四版面,《浅析日军入侵南洋之战略意图》,这篇文章就是我写的。你可不要忘了。”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刘玭祺佯装得意地道:“好,今年二月的《扫荡报》我都买了,文章题目我可记住了,我可一定会查的,好好拜读你的‘大作’。”

“呵呵……”罗富明则在一旁笑了:“刘小姐,你一定是不太喜爱看《扫荡报》的,此报已在去年六月与《中央日报》合刊,实际上停有大半年了。直到今年四月在张治中部长的支持下才重新出版,刘小姐怎么会找到今年二月出版的《扫荡报》呢?子轩兄是在与你闹着玩的呢。”

刘玭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语,她确实听说过《扫荡报》,但觉得是官方的喉舌却很少买来阅读,就连停刊的事情她也是不知道的,他之所以扯谎完全是她认为张君侠和罗富明在吹牛,没想到自己说是什么《扫荡报》忠实的读者反倒被对方揭破了。心里感到特别羞耻,粉嫩的脸庞已善处一阵红晕。

罗富明笑道:“刘小姐不必怀疑,他的文笔在我们57师不算最好,但也不算最臭,马马虎虎过得去吧。每当有某报刊登他的文章,他都会第一时间得意洋洋地拿给大伙儿欣赏的,人家不想看,他还硬塞在别人手里,呵呵,他还收到过《扫荡报》的主笔胡秋原先生的勉励信呢,子轩兄改天得空,拿出你那些报纸登过的宝贝文章给刘小姐过过目,让她参详参详,否则人家还以为你吹牛呢。”

张君侠白了罗富明一眼,说:“我那些文章都是些政治宣传和无病呻吟的个人感慨,空洞俗味得紧,怎能拿来污染刘小姐的那双妙目?”然后,对刘玭祺小声道:“刘小姐是搞抗日文化宣传的,应当多看些报纸,《扫荡报》其实与《新华日报》很少冲突的,张治中部长却也是周先生(指周 恩 来)的朋友,此报对时局评论还是颇为客观的,适合你们这些左倾思想的青年看。”说完向她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句:“以上只当我是醉话哦。”

刘玭祺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注1:影片《喋血孤城》中婉清没有姓,笔者擅自做主在小说中让其姓吴

注2:扫荡报,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政训处处长贺衷寒创办并主管,抗战前原先为“攘外安内”为宣传,扫荡即剿 共之意,抗日爆发后,由郭沫若等主编,逐渐走向中间偏左,在1943年与《中央日报》合刊,次年4月1日,在张治中的支持下重新独立发行。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9-22 10:1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1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个人又继续边吃边聊。

刘玭祺叫一名店里的伙计要来一瓶辣椒酱,她把辣椒酱用筷子抹在那碗酱味小碟之上,把鸡肉和鱼肉沾起辣椒酱上吃,吃得津津有味。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在我们湖南吃饭怎能不爱吃辣椒?”

罗富明:“刘小姐不知,子轩兄这几天有点上火,不想吃辣椒。而我是广东人,喜欢吃偏甜的菜式,也不习惯吃辣椒……嗯,吴小姐也不吃辣?”

吴婉清:“我还可以,咸的,甜的,辣的都能吃一些的。”

刘玭祺呵呵一笑:“在我们湖南可有个规矩,不能吃辣椒的男人可就不算个男人,他可是一辈子讨不到老婆的哟。”说完便把那盘沾满辣椒酱的小碟推在了张君侠面前,示意他把菜沾着吃。

罗富明笑道:“我和子轩兄可不在乎什么规矩,我们早已以身许国,倭寇未灭,何以为家,是不是,子轩兄。”说完,他拍了拍张君侠的肩。

张君侠突然心里一亮,对刘玭祺道:“敢问刘小姐有婆家了吗?”

刘玭祺心头一砰,只觉的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说笑,这问题来得有些唐突,但不知为何听他一问自己心里却有些颤动,脸颊又红了起来,她害羞的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

“那吴小姐呢?”张君侠又继续唐突地问吴婉清,他平静的外表下一颗悸动的心在乱跳不停。

吴婉清一怔,觉得有些难为情,却又不得不答,“我……”

刘玭祺在一旁,见张君侠问完自己又问吴婉清,心中不快,直接插口道:“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下个月,婉清姐可是要结婚了的。”

张君侠听完,心里顿时一颤,脸色略带苍白,面部表情看似僵硬了起来。

罗富明则干笑了两声:“那真……真是恭喜了。”他的表情流露却有些不自然。

此刻,就算再傻得人也能看得出一些名堂来了。

“咳咳……”刘玭祺故意咳了咳喉咙来冲淡双方的窘境。

张君侠沉默了一下,问:“敢问一下,哪位新郎官有那么好的福气?”张君侠望着吴婉清,目光有些呆滞。

吴婉清淡然地道:“他是个军人,也是二位的同属部队的袍泽,171团2营2连连长冯葆华。”

“哦,是他!”罗富明忍不住轻呼起来

吴婉清的眼眸一亮:“罗连长也认得葆华么?”

罗富明:“当然,他是杜团长(杜鼎)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常来师部与余军长的关系也不错,我们还是蛮谈得来的朋友呢,只不过他倒没有向我提过他有个如花似玉,弹得一首好琵琶的未婚妻。”

吴婉清听完罗富明的话脸上添了一些红晕,她又望了望张君侠。

张君侠看着她道:“我也认识冯连长,但只是泛泛之交,不像罗兄与他那样有深厚的交情。”他倒了一杯酒,向吴婉清敬了一杯,说了声“恭喜!”随后一饮而尽。

吴婉清:“我与葆华共结连理之日,二位大哥可一定要来啊。”

张君侠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罗富明:“那是当然,冯兄是我的兄弟兼战友,罗小姐自然就是我们的弟妹了,以后不嫌弃,叫我就叫作罗大哥,叫子轩兄叫作张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

“我早有此意。”吴婉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玭祺说:“那我呢?我也想叫你们大哥,不知你们肯不肯认我这个小妹啊?”

罗富明笑着说:“刘小姐聪明伶俐,我和子轩兄若是得个干妹妹,那可是我们的造化,求之不得,是吧,子轩兄。”

桌面下,罗富明暗暗拍了拍张君侠的腿。

张君侠心里觉得有些无奈,只好站起来,给四个人的酒杯中斟满了酒,他端起自己的一杯说道:“文人通常以文章会友,侠客通常不打不相识来结交豪杰,今天我和罗兄能结识二位小姐,一不靠吟诗作对,二不靠比武切磋,而是以饕餮交友,让我们来干一杯吧,一来是恭贺吴小姐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喜,二来就是我和罗兄能结识刘小姐这样性格直率的湖南妹子。”

刘玭祺也高兴的站了起来。“张大哥说得真好,我也有幸结识你们,让我们干杯吧。”

吴婉清,罗富明夜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干杯!”四盏酒杯相互交碰在一起。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4 23:2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1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月,数颗星辰点缀周围。

黑暗幽深的巷子里走出来三个人影,两女一男。

“罗大哥,不必送了,已经到大街上了。”吴婉清道。

罗富明:“好,那就这样吧。”

刘玭祺:“张大哥喝了那么多酒,他不要紧吧。”

罗富明:“不用理他,今晚他是不醉不罢休的。”

刘玭祺嗯了一声说:“我当然知道张大哥为什么要喝醉了,因为婉清姐,对吧?”

吴婉清有些窘。“玭祺,你瞎说什么呀。”

刘玭祺辩道:“我可没瞎说,婉清姐你自己没感觉出来么。”

罗富明叹了一口气:“刘小姐,猜得没错,他先想和吴小姐交个朋友,于是就在朝仙居摆了这桌简单的菜席,他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怕单独请吴小姐,您会难为情会拒绝,所以就连同我和刘小姐一同请上来当陪衬……”

刘玭祺嗔道:“难怪他是‘没经验’,想半天也没敢说什么,还问我有没有婆家?哪有这样的,他明明喜欢是婉清姐,问的是她,为什么又先问我有没有婆家?”

罗富明笑道:“对女孩子来说这问题是有点难为情,刘小姐就莫责怪他了。”又对吴婉清道:“吴小姐请放心,他既知道你有归宿,他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他的嘴虽油了一些,但对感情是比较认真负责的,我希望此事过后,谁也别再提,吴小姐能继续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

吴婉清:“这个自然,我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我既然称他为大哥,那我就真的把他当哥哥看。”

刘玭祺:“婉清姐喜欢的是真英雄,就像葆华哥那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那种军人。”

罗富明:“刘小姐的意思我明白,刘小姐这样说那就是忒小看子轩兄了,他身上共负有两处枪伤,一处刀伤。在打春华山的时候,他与小鬼子白刃战,被小鬼子扎穿了胸一根肋骨都断了插进了肺里,他硬是撑下来直到夺取了阵地,他能活下来可算一个奇迹了。子轩兄原本是58师的一个排长,他在后方医院疗伤时,军医对他说他肺部的伤留下的后遗症将伴随他终身,他一生都不能作激烈地运动,如急行军,冲刺,拼刺刀什么的,就连跑步都要尽量放慢步伐,否则肺活量一增大,急促呼吸或剧烈喘气都能引发肺部剧烈疼痛,严重时还会出血。他的军事生涯基本上在那天就结束了。可张灵甫师长见他有文化又爱写文章投稿什么的,觉得他离开74军有些惋惜,刚好57师作战科的姚参谋长需要一名秘书,于是就推荐他去了。我罗富明虽然与他交朋友的时间短,却觉得它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只可惜他的战伤使他上不了前线,其实这件事在他心里是一种难以弥补的遗憾的。“

吴婉清和刘玭祺听了这席话后不由地对张君侠产生一种强烈的敬佩之情,刘玭祺想到在朝仙居总与张君侠斗嘴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吴婉清对罗富明道:“既是有战伤,那么他是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罗富明苦笑了一下道:“他也不经常喝酒,也没因酒误过事,不过,有时候在拘束的时候,他还是会喝的,而且喝得还比常人多。

刘玭祺:“那你该多劝劝他,叫他少喝。”

罗富明:“没有人能劝得了他,除非,除非吴小姐肯开金口,我想莫说要他少喝了,只怕要他戒掉也行的。”

吴婉清叹了一口气:“那你去对他说,就说是我让他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要再喝酒了。”

罗富明:“这我一定会转告他的,而且我还要对他说这是你的叮嘱。”

罗富明向吴刘二人告了别,又转身走进巷子里去了。

刘玭祺对吴婉清道:“婉清姐,幸亏我没听你的说不来呢,这两个人都是好人啊,能结识他们也算一种缘分。

吴婉清:“他们都是葆华的袍泽,我原先虽不想去,但有没有理由拒绝,不给他们面子。

刘玭祺:“当初我以为他们对婉清姐你不怀好意呢,没想到那个张君侠真的对你‘不怀好意’,不过,他以前还真算是个英雄呢,如果没有葆华哥,婉清姐你会不会与他相处呢?

吴婉清:“凡是都要讲缘分的,我心里现在只有葆华一个人,容不下其他人了。”

刘玭祺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当然了,婉清姐和葆华哥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嘛。”

吴婉清笑着捏了一下刘玭祺的鼻子:“你要是不贪吃,你才不会跟我来呢。玭祺呵,你真没礼貌,老是称呼别人‘你’啊,‘我’的。就算你不愿称他们的职衔,也该称呼他们的名字啊。

刘玭祺:“当时我怎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人,我和你来就是为了有个伴来保护你啊,婉清姐你不要说我了,你在一旁不说话,尽顾着吃了……哎!婉清姐,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二人边说边走,穿过一条马路,在路口叫上两辆黄包车离去。


罗富明点了一支烟,望着天上的月色,云吞雾绕。

他哼了一声:“你若放不下,就尽管醉死好了,别巴望谁来可怜你,不过是失恋嘛,有什么看不开的。”

张君侠涨红着的脸,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罗富明:“是,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我有一句话你要听清楚,人家吴小姐是个好女人,她要结婚了,你就不能再争什么了,你是我的好朋友,冯葆华也是我的好朋友,这事就算了了,以后谁也不再提。你心里惦记着她我不管,但以后你若是纠缠她,可莫怪我翻脸。”

张君侠默然,表情颓废。

罗富明抽了一会儿烟,自己就掐灭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军营去了,我可不像你有假条可批,在常德县过夜都没关系,今晚我还得回师部值班呢。”

“这里还剩下一点鱼汤,你喝几下醒醒酒,我在朝仙居订了一个房间,睏了你就叫这里的伙计带你去。”

罗富明推门临走时说:“吴小姐叫我劝你不要喝太多酒了,你自己想想看,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她的关心么。”说完后,关门离开。

张君侠呆坐了一会儿,从军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手绢,把手绢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美貌的女子怀抱着琵琶,笑容可掬。张君侠看着照片,一些在往事又浮现在脑海里,感到一丝悲凉,湿润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9-21 14:5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1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11月2日,凌晨三时

“咚,咚,咚”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谁?”孙连仲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

“司令,小鬼子动手了。”一名军官在门外说。

“哦,这么快。”孙连仲立即跳下了床。

第六战区长官部内各个军官来回忙碌着,电话铃声,呼叫声响成一片。

孙连仲仔细看着桌上的军事地图,问身旁的参谋长郭忏:“郭参谋长,日军是在何时发动的进攻呢?日军兵力情况怎样?

郭忏:“就在昨晚10点之后,开始以为像最近一样是小股部队在摩擦,没想到却是日军的大举进攻,以前我们估计鄂西会战后的驻华日军的兵力将会不断地往太平洋战区方向上调动来弥补太平洋战局的恶化态势,我们误认为日军以后对中国战区只能实施短切攻击,最多只会动用五,六万人左右的兵力。事实证明我们估计错误,这次日军进攻的兵力人数高出了我们的估计,大概在十万人以上,不亚于鄂西会战,光这次日军在我军正面一线进攻,就动用了五个师团。

孙连仲低吟道:“第11军,横山勇,狡猾的对手。”

郭忏继续道:“日军现在是采用多点突破战术,现在战端刚开,我们对于日军的主攻方向和作战意图尚不甚明了。”

孙连仲:“那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方向有无异动?”

郭忏:“据报,两个战区皆受日军部分兵力袭扰,可能是敌40师团的佯攻。”

孙连仲神色凝重:“看来鬼子还是主要冲着我们第六战区来的,光靠第10和第29集团军作为一线是根本无法阻挡日军的进攻的。我只希望他们多为二线兵力和后面各县市的守军挣多点布防时间。”

郭忏叹道:“当初没有收复藕池口,石首,花容等地真是失策,日军能利用这些地方避开了长江天险,如同嵌入南岸的一根钉子,西可进攻第六战区,南可进攻第九战区……”

孙连仲:“现在可不是哀叹的时候,敌既进攻,我军就应当确保各个要点,暖水街方向如何?”

郭忏:“第10集团军王敬久司令已派66军和79军去这一带布防了。”

“很好。”孙连仲揉了揉血红的眼睛。自得知日军即将进攻以来,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了,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5 15:3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1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 11月3日

“第13师团由弥陀寺向西推进,第39师团从沙市到石首一线正面排开西渡长江,指向渔洋关。第3师团由公安以东向西南的支那军进攻,第68师团由华容东北指向安乡,南县。第116师团向洞庭湖西北的烂泥沟一线向支那军队发起进攻……”

横山勇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侍从官念着目前各军目前的推进的位置和行动报告。

“果然不出司令官阁下的所料,支那军队果然没有多大防备,司令官阁下用13,39师团攻击左翼的支那第10集团军,用68,116师团攻击右翼的支那第29集团军,而第3师团则出其不意从中间突破,切断支那两个集团军之间的联系,支那军则阵脚大乱,一线崩溃。”日第11军参谋长小薗江邦雄摇着他那肥头大耳的脑袋道。

横山勇得意地敲了敲太师椅的靠手。

“小薗江君,关键是要推进得快,必要在11月4日之前解决支那军的一线兵力。”

小薗江邦雄点头称是。

“命岩永汪的116师团迅速渡过洞庭湖,向敌之右翼横插,朝津市,澧县方向推进,防守那里的是支那44军,要狠狠地打击一下。横山勇忽然恶狠狠地道。

小薗江邦雄知道中国第29集团军下辖的44军曾在鄂西战役夹攻过第11军所部,这次横山司令官要出这口恶气。

横山勇依然悠闲地摇着太师椅,哼着家乡的民间小调,他是胸有成竹的,他明白他的目标很快就能达到。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9-22 10:4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1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 11月3日 夜

在中国的第六战区长官部却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郭忏一阵小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孙连仲看到他那焦急的眼瞳一缩。

“怎样?”

“这是各军的战报,我刚从译电室里拿来。现在情况非常不容乐观,一线阵地已被日军突破多个,现在日军正猛打猛穿,不断深入我军防线。73军在澧县,79军在街河,44军的右翼皆发现了日军先头部队,并交上了火。南县已于中午沦陷,而安乡也可能多半保不住了……”

“哼,才不到两天的时间,一线兵力就几乎全线崩溃了?”

“还有第29集团军王瓒绪司令刚才来电请求放弃一线阵地,转向二线主阵地来防守。另外军委会来电同意74军的指挥权归属于我们第六战区指挥。两天之内57师便可进入常德县布防。

孙连仲沉默了一下道:“兹令:第10,第29集团军的一线兵力可转入二线主阵地,但一定要做到撤退时要逐次抵抗,行进有序。要步步消耗敌之有生力量。对突破我阵线之敌,要留一部分兵力积极主动地进行侧击,尾击,在敌人后方进行机动灵活的游击,威胁日军的侧后背。安乡要尽量确保,主力退守大鲸口,东港,张家厂,街河市,斯家场,洋溪之线坚决抵抗。”孙连仲知道,他若只发撤退令,照以往的经验只能是加速一线兵力更加迅速地溃败和逃亡,他在撤退令上要求一线兵力要做到逐次抵抗,游击措施无非是要其撤退时不能无序,无计划而已,但是谁又能保证各军会按照他的意思做到呢。

“第二,第29集团军必须在津市,澧县一带部署至少一个师的兵力来防守,另一个师放在石门,那里很重要,是常德的门户。第29集团军的主力部队调到石门西北部,要随时对二线阵地进行支援。第三,第26集团军,第33集团军要随时接应江防军30军,以防日军进攻石牌,另抽江防86军一部向津洋口集合。”

“好,你按照我的意思拟个电文出来,传达所署部队。”

“可是……”郭忏犹豫道。

孙连仲:“怎么了?”

郭忏正色道:“司令这样部署自然是增加了长江的防御,可没有26和33集团军,常德地区的兵力就会明显空虚,若是敌人的主攻目标是常德,石门一线,这两地就会很快陷落,到那时候日军布好围城打援之势,则我军再想回援常德,必会受挫,所以我个人认为把26和33集团军能否留用预备放在石牌,还望司令再为斟酌,多加考虑。”

孙连仲两眼一瞪:“我是战区司令,我怎样布置我会考虑,也付得起这个责。横山勇用兵狡诈,你怎知他的主攻方向就是常德?倘若我把26和33两个集团军调往常德,若是横山勇突然调兵北转,直逼长江门户,你说该怎么办?”

郭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孙连仲看他沉默,表情尴尬。就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打仗就如同一场豪赌,可惜的是敌攻吾守,我们只能应对,猜的一方是我们,横山勇那么狡猾,是不会一开始就让我们看到他的底牌的,即使你说的对,横山勇主攻的方向有可能是常德,但在没有确切情报和明显的迹象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愿意拿石牌来冒险的。”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5 15:32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11月4日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他,强占我们国土,残杀妇女儿童。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开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们是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

高昂的歌声响彻云霄。

这天驻扎在河洑山的57师开始从驻扎地进入常德城,官兵们嘴里唱着是74军的军歌,行军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引来不少当地老百姓的围观。当57师的官兵们进入到常德城门后,受到了常德县民众热烈地欢迎,尽管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虎贲师,却依然显得那么激动和兴奋,在鄂西会战之时,57师奉命从衡山开往常德,只用了11天的工夫就赶到了那,那时候常德几乎已经没人了,面对这一空城,余程万命令不许私拿老百姓家里的东西,不许破坏百姓家的一草一木,当明白日军的意图是攻击鄂西的石牌并不是常德后,余程万就率57师开往常德城西的河洑山去了。当常德的老百姓归来时发觉家中和撤离时一样,并没有损失任何财产,对57师由衷的产生了敬重之情,纷纷都夸虎贲师的军纪严明。这是一支雄壮的队伍,官兵大部分都是北方人,在湖南人看来他们的身形都是牛高马大的,外貌都是那么威武俊朗,比起国民党军其他部队来,似乎有显著地不同,几乎每个士兵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自豪和自信之气。人群两旁的民众中又有许多人拿着彩旗和国旗,还有盟国的旗子在高呼欢迎。有些民间团体举着写有欢迎词的横幅,不少女学生在摇旗欢呼的同时还向民众散发着抗日宣传单。铁血74军、万家岭大捷、张古山之战、虎啸上高这些词汇早已传得威名远扬,常德民众有谁不想一瞻这个常胜之师的风采。

在常德县的市中心也早有一群人在等候57师的到来,他们是常德县的地方官员和工商界代表,还有社会名流。只见那雄壮的队伍之前,有两名军官骑着黑色的骏马走在最前头,在市中心簇拥的欢迎人群前,57师的队伍停住脚步,他们二人翻身下马。

这两名军官中有一位身穿中将军服的中年男子目光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而在他旁边的军官则是一名上校,长得面皮白净,比起那位中将年纪稍轻些。人群前有一个胖矮的身材的人,穿着蓝色大褂,头戴一顶白色常礼帽,鼻下长着八字胡的人向二位军官走了过来,问道:“鄙人是常德县县长戴九峰,请问哪位是57师的余程万余师长?”

“是我。”那个目光有神的中年男子道。

“啊,久仰久仰。”戴九峰热情地伸出手来与余程万握了一下手。

他又对站在余程万旁边的上校问道:“您是……?”

那名上校微笑道:“我是57师副师长陈嘘云。”

“哦,幸会幸会。”说完戴九峰又和他握了一下手。

戴九峰原本是安徽的某县县长,38年时日军大举侵占安徽,江淮大地横遭日军铁骑的严重摧残。戴九峰所在的县城也沦陷了,身为父母官的他在后方组织了“皖北抗日人民自卫军”的游击队,自任为自卫军司令,掌握了六百条枪和一千多人马与日军周旋,一年后鬼子在安徽大扫荡,自卫军被打散了。戴九峰逃到了大别山游击区,在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的推荐下戴九峰来到了四川后方,做了一个小县城的机关主任,两年下来由于办事勤恳,受到了上级的赏识,41年的时候去顶了常德县长的缺。戴九峰执掌常德县以来虽未作出瞩目的政绩,但也没有欺压过良善,还颇为体恤民情。在常德县也是有不错的口碑的。

戴九峰对余程万道:“今日,常德县里的父老乡亲们对57师余师长的威名仰慕已久,现由县政府牵头,联合常德县各商业精英与社会名流为代表,我们在常德总商会摆下几桌酒席,特为余师长,陈副师长及57师各个将校军官们接风洗尘。说完,又转身对着欢迎人群道:“虎贲师能进驻我常德县实乃为我县蓬荜生辉,是本县无限之荣光。在余师长的英明领导之下此次抗击倭寇,必定能马到成功,我们……”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这时余程万却打断了戴九峰的讲话。

“我看接风酒宴就不必搞了,现在的情势是万分紧迫……戴县长,我看今天还是要尽快召开由常德县各界人士参加的战前议事大会吧。常德县政府的各级主要官员一定要参加,常德县的民间团体,工商人士,社会的知名人士也可参加或派代表参加,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

余程万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群有些骚动起来,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可……可是这……”戴九峰显得有些为难。心道:好好的宴席说改成开会就改成开会,这也太驳人面子了。

余程万看到戴九峰面露难色,心里会意,立即朗声对周围人群道:“常德的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兄弟们,余某代表57师的全体弟兄谢过你们了,不是我余某人扫大家的兴头,实在是目前的情势紧迫。此次国难当头,我们57师奉第六战区之命入驻常德,当前紧要任务乃是先要与地方斟酌,共同商量坚守时期的一切重要事宜,这次为57师接风洗尘的欢迎宴恕余某人不能参加。但我余某人一定向常德的父老乡亲们保证,等打赢这场仗,赶走了小鬼子,我余某人一定会与各位一起出席胜利的庆功宴,在常德县里大醉个三天三夜,大家认为怎么样?”

“好!!!”听完余程万的话后,不少老百姓和官兵都齐声叫好起来。

“多谢常德众乡亲的谅解。”余程万一拱手,然后对戴九峰道:“希望戴县长能为战前会议的事宜及早作安排。”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戴九峰答应到,在戴九峰看来:余程万此刻拒绝赴宴,把宴席改为战前会议,自己就如同拍错了马屁,吃了闭门羹一样心里有些难受,但不好受之余,他对余程万又产生了敬佩之情,他觉得余程万果然与他见过的其他国民党的将领有所不同,他从未见过能把国事看得如此重要之人,谁会想到国事优先而拒绝别人请客的面子呢?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戴九峰也是破天荒头一次遇见这种人。


常德战前议事大会在县政府的大院内举行,几十张桌凳长短大小不一摆在院内,院子正中央的位置还搭上了简易站台。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容纳不下这三百来号人,所以大会该在了较宽敞的大院内举行。此次参与会议的人有57师师部的参谋人员和营级以上的军官,有地方县政府官员,还有常德的商业代表,知名人士,社会团体和学校组织的代表。院子里的桌凳排成了好几行,都坐满了人,甚是热闹,没有位置坐的人只好在周围站着。在院子内外有几十个宪兵在持枪警戒。

会议开始的时候,余程万和戴九峰都站在台前,余程万首先发言:“各位常德的父老乡亲,这次我们开会主要讨论的不是军事上的具体防务,而是老百姓撤离常德县的事宜和撤离后的一些善后问题。现在我和戴县长召集大家来举行这次战前会议就是为了广泛听取大家建议,希望大家能够献言献策积极踊跃地发言。”余程万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从明天开始,县政府要向全县人民发出通告:全县的民众要在最短时间内疏散到附近的农村乡下去……”台下不少常德百姓听到要撤离都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起来。

等到余程万的发言结束后,在台下坐着的人群中站出一名六旬老者,旁边还有一位后生来搀扶着他。戴九峰认出那位老者是本地著名的乡绅刘冠文刘老太爷,那名搀扶着他的后生是刘的大孙子。戴九峰连忙在余程万的身边嘀咕着,简短地介绍这位刘老太爷,他在常德县里可是个德高望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

只见刘老太爷咳了咳喉咙,朗声道:“敢问余长官,百姓撤离常德城需要多长时间?”

“呵,我刚从说过,必须在十日之内完成撤离。”

刘老太爷长吁一口气道:“余长官,可曾确定倭寇当真会来攻击常德县么?”

余程万有些不解:“刘老太爷,何出此言?”

刘老太爷:“那还用说吗,前几个月小鬼子进犯鄂西,政府也是说什么小鬼子要打常德,我们常德老百姓就只好按着政府的意思通通撤离,结果呢?虚惊一场,鬼子打的是石牌。哎!余长官,我们老百姓不同你们当兵的,你们的队伍可到处走南闯北,命令指定你们往哪,你们就往哪走。可我们老百姓除非重大变故否则是怎么也不能离开这块土地的。上次撤离时虚惊一场那不算什么,可是县政府却没好好地安排,搞得不少民众撤离的途中亲人失散,意外失财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我就想问一下余长官,日军这次是否真的要进攻常德呢?哎!我已是古稀之龄,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不想动了。”

刘老太爷这一席话引得了台下不少人的支持,有些人认为刘老太爷说出他们心里话,纷纷附和他的观点在底下议论着。戴九峰在余程万一旁默不作声,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刘老太爷的话有数落县政府无能的意思。

余程万心中有数,朗声道:“刘老太爷和部分乡亲的心情我余某人可以理解,日军打不打常德不是我余某人能决定的,目前也不是我余某人能判定得了的,这涉及到军事范畴,恕我不能细说。刘老太爷,我知道常德城的老百姓很多人都不舍得离开家乡,尤其是经历过上次一场虚惊之后,对政府实施的撤离决策更是满腹怨言。但我要实话实说地告诉大家,常德现在确已受到了日军的威胁,这是事实。如果常德真的遭到了小鬼子的攻打怎么办?那么这里将会是血腥的战场,生灵涂炭,成千上万名没有离开的常德市民就会被推入人间地狱,那才是最可怕的。无论如何常德都不能再重复1937年南京的悲剧。我余某人是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拿常德民众的生命与小鬼子赌一把的。”

余程万诚恳的态度果然打动了台下大部分人,拍手和赞许之声也随之多了起来。

余程万又继续道:“我也理解常德民众在撤离过程中的困难,所以我想好了三条措施好帮助常德全体市民的撤离。一,我57师全体官兵将会帮助常德县全体民众撤离,帮其搬运物资,以城内和城外30里为限决不收任何报酬。二,我57师的警卫连将与常德县警察局共同维护好常德县内的治安,在我57师的防区绝不会发生亲人离散,意外失财之事。三,对于家境贫寒,孤残寡幼之家庭无力撤离者,我会与戴县长商议将会从县财政经费中抽取一部当做发放的路费。总之,我们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在十日之内确保常德县民众全体安全地撤离……”

经过余程万的耐心解释和说服之后,台下群众们都纷纷掌声起来,他们极为赞成余程万所做的安排。刘老太爷在孙子的搀扶下,走上台与余程万握手,他有些感动地道:“余长官,你……真的是为我们常德百姓着想,你真是个好官,哎……”说着嘴唇发颤,一把老泪流出来,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余程万心里也有些激动,连忙说对他说些安慰的话。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重要的是常德老百姓能够尽早安全地撤离,我就放心了。”

战前会议又继续进行下去,直到夕阳西下才结束,天色渐沉,黑暗即将吞噬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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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 11月5日

虽已是初冬季节,可现在的阳光还是像秋阳一般曝晒着大地,往前看一条漫无边际的狭长小路上,横穿在两山之间,两旁的高山皆是密林,除了山中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唤之外,这里似乎出奇的静。今天是个无风的天气,只有鸟儿发出叽喳在各个树梢之间偶尔跳跃,除了山间的鸟儿之外谁又能想到在耸立的高山上那翠绿葱茂的树荫下竟然掩藏着一支伏兵呢。

“铁子哥,你说待会小鬼子真的会来么?”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脸对这王老铁问道。

“嘘,轻点声,别把鸟儿惊跑了,鬼子也许正往这来,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王老铁对着身旁的娃娃兵说道。

那个小兵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王老铁是79军194师582团的一名老兵,昨晚凌晨3点582团奉师部的命令从王家厂的阵地上撤下来,到这个山谷上设伏。这座山谷当地老百姓把其称为鵰窝岗,传说以大雕出没之地而得名,分为两座山头分别以东岗和西岗命名,两座山头中间横穿这一条路,地势颇为险峻。582团已在这一带埋伏近七个小时了。王老铁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似乎已经有些僵硬,不知道打起仗时,自己的腿还能不能利落地站起来。从38年到现在自己参军已有五年了,很少有伏击日军的机会,这次机会难得,可要好好把握,日军一旦进入包围圈就要狠狠地打。他心里这样盘算着。

时间已过正午的时候,一股日军果然出现在鵰窝岗北面的小路上,五十个骑着战马的骑兵走在最前头,后面还跟着一行军的步兵,队伍里夹着二十多辆驴骡拉的板车。板车上坐着的也全是鬼子。队伍拉成一条粗线,从山上往下望,看那情形就如同看到了一面目可憎的毛毛虫被北面钻进来。

在山头埋伏的582团团长梁天缘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他心里估摸着这股日军少说也得五六百人,远远超过了预先设想到的伏击人数。昨晚,身为团长的他得到了194师师长龚传文的命令:来到这是为了伏击一个日军的骑兵中队。敌军不过也只是150人左右,一个团打别人的一个骑兵中队,即使打赢了也脸上无光啊,他还嫌对方兵力太少有些不过瘾,杀鸡焉用牛刀呢?不过他此刻看到日军的实际兵力起码是预期的四倍以上,现在心里倒有点紧张起来。梁天缘知道敌我双方通常的战斗力若是持衡起码保持1:3的数量,中国军队在数量上通常要比日军多三倍的优势来弥补质量上的差距,这才有打平的机会,若是打一个骑兵中队,那他的团有一千多人,这是无半点悬念的。然而现在敌人的兵力起码有五六百人,大约是半个兵部大队的兵力,他的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站在他一旁的582团的作战参谋李汉生看出了梁团长的面部表情上的一些变化,似乎猜到了梁天缘心里所想,就低声对他道:“团座,从地利上看我团居高临下占据优势,我团已赢得三分;在作战方法上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我方先胜了三分;最后我团比敌人人数至少多出四百人,又添了两分。这样我方共有八分胜算,这场仗非常值得打,团座可千万要把握机会啊。”

梁天缘心中一乐,李汉生参军前曾经当过商贩,做生意的算盘打得不错,后来从了军当上了团级的作战参谋,这经商时期的生意腔却总也改不了,把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总要夹杂着生意经的论调来说话,这是他的个性。梁天缘低声对他道:“你以为我是个软骨头,会放任小鬼子溜过鵰窝岗,是不是?”李汉生有些尴尬地道:“团座,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梁天缘笑了一笑道:“李参谋,这笔买卖很划算,成交。等我信号一发,迫击炮连不要吝惜炮弹给我狠狠地打。”梁天缘最初心中多少有点犹豫,觉得这仗并不好打,但自己毕竟是有血性的军人,奉上峰的命令在此伏击,莫说敌人只来了半个大队,就算是一个师团,他也不能不战而逃。

数百人的日军挤在那狭长的小道上,马嘶人唤,前进缓慢,太阳光的照射下日军的刺刀和钢盔闪闪发亮,令人生惧。

只听“砰”的一声类似枪声似地闷响,一颗信号弹射向了天空,长啸之中还闪烁着红色的光晕。

王老铁兴奋地对着身旁的小兵叫起来:“蜢子,发信号了,快打。”说完便朝山底下的日军中的一个目标瞄准开了一枪。

山谷间枪声、炮声、爆炸声、呼唤声、惨叫顿时响成了一片,林中的鸟儿都被这突入其来的枪炮声吓得纷纷飞离。隐藏在山上的火舌喷射出复仇的子弹,弹雨夹杂着迫击炮弹和从高处倾泻了下来,在日军队伍里“四处开花”给敌人以重大杀伤。日军没有想到这里会隐藏着一支伏兵,一开始就被打懵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纷纷从道路中间往两边寻找死角避开山上的火力点,或躲在岩石后,或藏在山下的杂草丛里,或往树林里逃,躲在着山下的障碍物后负隅顽抗。在山上的梁天缘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况,自言自语地道:“小鬼子就是这点了不起,军事素质非常高,受到伏击都能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地作出应对措施,你瞧瞧他们竟然没有向后撤退的迹象,反而在不利的地势下做到坚守拉锯。”

李汉生道:“若是换成我国军一些素质偏弱的部队,就算一个旅,一个团被日军一小队袭击了,恐怕就会像兔子一样拼命地往后撤,那可真是挨刀俎的份了。”

虽然582团凭借地利优势从高处往下打,占到些便宜;但日军躲在山下的死角处凭借火力优势负隅顽抗。两军在山谷中交战渐进相持状态。

只听山下传来“嗵嗵”的两声闷响,接着山上的一个火力点传来了爆炸声。梁天缘大叫道:“不好,这是鬼子的九四式迫击炮*,对我阵地威胁极大,快传令下去,不能再胶着了,立即给我冲锋,一定要争取短时间内消灭他们。”

几声冲锋号响起,七八百名582团的士兵端着带刺刀的步枪从两旁的山上高喊着冲了下来。

王老铁随着其他人一跃跳出了隐蔽处,他一回头喊着:“蜢子,蜢子,快冲啊。”蜢子站起身来,手里端着那杆汉阳造脚底像生根一般动不了,身子却有些哆嗦,战战兢兢的。“他娘的,老鼠点胆的新兵蛋子。”王老铁暗骂了一句后扭头就冲了下去。

中国军队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战斗激烈又残酷,大约近两小时过后,残余下来的日军两百多人按原路朝桐子溪方向逃去,山谷之中枪声渐稀。一场伏击战以中国军队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山谷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敌我双方数百具死尸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阻塞了小道。血水流了一地,渗透在泥土和石缝当中。当王老铁找到蜢子时,蜢子的身体已倒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胸前呈现一大片血污状,他还未断气,两眼发直,嘴唇发白,浑身发颤。王老铁顿时大叫一声:“蜢子。”抱住了他的身体摇晃着,呼喊着他的名字。蜢子被他摇得回过神来,嘴脸断断续续地说:“铁子哥……杀……杀了多少鬼子?”王老铁只觉得心头一阵心酸,没有回答他。“铁子哥……我……我……”,蜢子本想说“我不是胆小鬼,我也冲了下去。”可刚说到“我”字,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王老铁把他头埋在怀里,从军五年来,在如此残酷的战争中多少生离死别,他都经历过,如果换成新兵见到这场景早就抱头痛哭了,但他现在对于同伴的死似乎感觉到有些麻木,以前眼泪流多了现在自然就少流了,王老铁看着蜢子那苍白而稚嫩的脸,眼眶不由地一红,但泪水始终没有流出来,王老铁想不出他能说什么,也想不出他能做什么,除了眼睁睁地看他死去。此时蜢子已合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王老铁把他的尸体平整地放下来,一屁股坐下呆呆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叫声才唤得他回过神来,一名传令兵对着收拾战场的士兵们叫着:“团长有令,各个连队班排赶紧集合,整理好装备,赶快撤,赶快撤,能拿的东西都拿走,鬼子又要回来了!”

战斗结束后,梁天缘看着山下那倒成一片的死尸,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我团此次伏击,共毙敌三百零八人,俘虏七人,军马及驴子,骡子一共二十三匹。缴获日军长短枪二百三十六支,机枪四挺,掷弹筒五支,迫击炮一门。我团共阵亡三百七十二人,伤二百四十人,共损失六百一十二人,其中五名排长,两名连长,还有一营营长高锐阵亡。”

听完下属的汇报,梁天缘叹道:“好家伙,毙敌三百,自损六百,我的团战损高出60%,而且还是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这仗打得………”语气中颇有点心不甘的味道。

李汉生道:“团座不必抱怨,我团能歼敌三百已属不易,上报给师部时我们可说毙伤日军六百人,这样也不丢面子。”

梁天缘:“你做生意的可报假账,可惜我不好这口,你给我照实情往上头汇报,就说歼敌三百人,俘虏七人。”

李汉生应了一句:“明白了。”心里却道这个梁团长真是个倔牛,哪个部队在打胜后不会多报点,就算不能有赏,好歹也脸上有光。

这时,一名营长走了过来向梁天缘致了一个军礼。“团座,我有情况汇报。”他是582团2营营长杜强。梁天缘看着他那被战火熏黑的脸庞参杂着血迹,对这名敢打敢冲的爱将能在此次伏击战中完好的活下来感到欣慰。

杜强递给梁天缘一件牛皮纸作的文件袋,上面印有日式汉字“六聯隊” 的字样。杜强道:“这袋子是我二营的一名战士从一个日军军官的尸身上找到的,对了,还有这个……”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张纸片,那三张纸片其实是日军的军官名片,对照起来印在上面的字都是一模一样:“第三師團第六聯隊作戰参谋上尉小池沢夫”。看来被毙的那名日本军官的确是小池沢夫无疑了,一个人的身上是不太可能有别人的三张名片的。梁天缘神色凝重地解开那文件袋上扣紧的线绳,从袋子里拿出来两样事物,一张军用地图和一份油印文件。“3師團作戰計劃”的字样赫然印入眼帘。

梁天缘心头吃了一惊,立即唤李汉生过来。“李参谋,你来看看。”李汉生先看了看那份文件,又看了看那副军事地图,地图上划着一道道红线,已清楚地表明此部日军的行动轨迹,虽然梁李二人都不懂日语,但把文件上的某些标明汉字的地点与地图上的红线一对照。二人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对这份作战计划的内容都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李汉生不由地惊呼起来:“团座,原来日军的意图是……”,梁天缘连忙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声张,李汉生立即把后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梁天缘把地图和文件又放回了袋子里。对杜强命令道:“赶快叫人集合队伍,马上撤离。”他的话声音有些颤抖,看上去有些紧张之余还透露出几丝兴奋。杜强不明白为什么梁李二人看到了缴获日军的文件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身为下属的他又不能多问。只好应了一声,就立即下山去组织部队撤离。梁天缘对李汉生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日军现在卷土重来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团现在只有四百人的战斗力,肯定抵不住,鵰窝岗一刻也不能多待。”李汉生当然知道梁天缘的估计是没错的,日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正往这里赶来,但他们的目的不是因为受到了伏击吃了亏来报复的,而是为了那文件袋里面的东西。

当582团撤离鵰窝岗到三里之遥时,山谷中响起了轰隆隆的炮声,就像梁天缘预计的那样,鬼子又来了。


注:九四式迫击炮 口径90毫米,最大射程3800米,属步兵轻型支援火炮,装备日军野战师团步兵联队,每个联队4-6门,用来对付机枪阵地与战壕,并经常配合联队山炮或野炮进行战场压制。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1-5 10:0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10-6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敌人的目标是常德?这情报没有弄错吗?”孙连仲神色凝重地问。

郭忏说:“今天中午79军194师龚传文部的一个团在河口以南打了一场伏击战*,歼敌三百人,他们从一个叫小池沢夫的日军作战参谋身上搜出了一张军用地图和一份作战文件,地图上的标记和文件里的内容清楚地表明了第3师团攻击的目标:王家厂、甘家厂、九王庙、仙凤山、新安、石门、待他们攻下石门渡过澧水后,目标则是慈利、漆家河、最后的目标是桃源和常德。”

孙连仲听完后心中不由地一惊。

“击毙一个联队作战参谋,就搜出了第3师团的作战地图和文件,这是否也太巧合了,而且一个师团的作战计划怎能由一个步兵联队的作战参谋带着?”孙连仲疑惑地问道。

郭忏:“日军下级军官携带着机密文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司令,您还记得吗,当初也正是这第3师团围攻长沙的时候,一个叫加藤素一地日军炮兵大队长被第10军击毙,我军从他的身上发现了几封日军的文件,文件中表明了日军所在部队的弹药供应不足之情况,第九战区的薛长官(薛岳)从这情资中得出了日军何时撤退的时间,薛长官于是才下定决心让第10军坚守长沙,这才有了第三次长沙大捷,当时薛长官曾对这情报有过精辟的评价‘一张纸胜过十万兵’”。

孙连仲:“那这会不会是横山勇的诱饵来扰乱我军的判断力的?”

郭忏道:“应该不会,194师在河口设伏,是件很偶然的情况,日军不可能事先探知。”

孙连仲沉思了一下道:“郭参谋长,既然我军得到了日军的情报,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看这样如何,我把江防军第13师和18军先调出来南下应援,把26和33两个集团军向湘西一带机动策应,随时填补缺漏的战线。

郭忏听完,思考了一下道:“司令这样部署固然甚好,但是据我所看是不是有点过于保守了一些呢,为何不把两个集团军立即补充到常德一带?”

孙连仲叹了一口气道:“哎!还是你能看得穿我的心思啊,我终归还是怕中了横山勇的调虎离山之计,横山勇的虚实却也不是那么好判断的,我想当前紧要则是守住石门、澧县、津市一带,至于澧水以南的地区,就应该叫他们做好防御的准备。

郭忏:“那现在可马上电令驻守常德的57师,命他们在内外据点加强防御部署。”

孙连仲点了点头道:“好,你即刻照办,不过,还是先通过74军军部,常德的具体防务我们还是尽量不要直接插手,交给74军自己来统筹。”

这天下午,在常德的57师师部召开了军事幕僚会议,师部的参谋人员和团级以上的干部共三十余人参加,讨论着常德军事防务的问题,而会议进行时也接到了74军军部拍来的电报:

森字 第4468号作战令
着57师即以一个团守备太阳山(含玉皇庵及谢家桥两个据点),并与三十里铺,大龙站,黑山尾,长岭岗,茶园岗,齐阳桥各据点之既设工事派兵据守,主力则在太阳山各据点工事,左与51师浮海坪之守备部队取得联系,并对清华驿,张家湾派出警戒部队,对北严密警戒,限于六日前配备完毕。师即尊令以171团于5日星夜兼程赶赴太阳山,于六日十八时配备完毕。  王耀武

余程万师长看完电报后,他把此电给出席会议的军官们传阅,传阅完毕后,他说道:“看来军部能发来这电报实际表明上峰已判断日军的主攻目标果然是针对常德,我们所估计的最坏情况已经提前到来。”

余程万对171团长杜鼎道:“今晚上你们团主力就得要动身去太阳山,明天下午六点之前集结完毕。”

杜鼎道:“虽然军部要求我们一个团过去,但是目前常德县百姓的撤离以及物资的调运都离不开人,我的意见是能否留下一个营加一个连充当县里的预备队,在这十天内帮助老百姓安全撤离,等事情办妥后,他们再往太阳山上调。”

余程万:“我也正有此意,你打算留哪一部在常德。”

杜鼎道:“第3营,还有第2营的2连。”

余成万问道:“哦,2连?是冯葆华那个连?”

杜鼎道:“是的。”关于冯葆华,此人作战勇敢,曾在上高战役救过余程万一命,余程万对他格外器重,他和169团团长柴意新一样是服役期间余程万特批可以结婚的两个军人。杜鼎把冯葆华先留在城里,也是出于对他的一种照顾,是想让冯在大战前有些时间陪一陪未婚妻的意思。

副师长陈嘘云说:“目前,战局还尚未明朗,石门、澧县一带还在我军手里,那里是常德的屏障,只要掌握在第10、第21这两个集团军手里,他们能为我们多挣取些时间来让我们做好准备,这场仗就不愁不好打。

步兵指挥官周义重也说道:“陈副师长说的这些话在理,目前我师面临着两项任务:一是老百姓的撤离工作,二是防御工事的修筑,虽然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常德的工事陆陆续续地修了不少,但这还是远远不够的,比如北面的金牛堆,还有东面的牛鼻滩,工事无论是纵深还是密度上看都达不到要求。”

余程万对一旁的姚金龙道:“延兴(姚金龙的字号),你是作战科的参谋主任,太浮山和太阳山的防御工事你来说说看,对了,九月份第六战区派出来的专员来此视察对防御工事的验收,当时我没有在场陪同,他们是怎么说的?”

姚金龙道:“他们的验收结论是我们修筑的工事是合格的。师座若是想问具体的,可问我的秘书张君侠,他是监督这两处工事修筑的执行人。”

坐在后排的张君侠立刻站起来向余程万敬了个军礼道:“报告师座,这两处工事的确是我督造的,师座若有什么疑问,可尽管问我。”

余程万:“好,我的问题首先是此两处工事能经得住鬼子多少轮的攻击?”

张君侠答:“如果鬼子不用飞机大炮的话,我们筑造的工事是绝对合格的;但如果鬼子以密集的山炮和飞机轰炸的话,那我们修筑的工事如果能经起前三轮攻击就已很不错了。”

这话一说完毕,与会各个军官都在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都在想:“这不废话么,何时见过日本人不用飞机大炮过。”姚金龙在心里更是埋怨道:“这混头小子可真敢实话实说啊。”

余程万哼了一声道:“这就怪了,如此脆弱的工事,第六专区派来的专员怎能批合格?你小子是不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张君侠看到余程万脸色铁青,心中却无惧意,实话实说的道:“师座我张君侠敢起誓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能搞贪污渎职的事,请立刻军法从事。”说完又顿一顿道:师座不知,我军购买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的木头和土砖,而水泥和钢筋却是稀缺,无法构造混凝土工事,饶是这样上峰也会知道我们的难处,此次验收合格因为其他地方的验收合格的国防工事修得与我们类同,所以我方工事绝没有不合格之理。”

余程万:“上个月不是刚运到几十吨水泥和钢筋么。”

张君侠:“这些是留给常德修筑碉堡用的,如果放到无疑是杯水车薪,试想在常德如此广大的地域如果把水泥分散来修筑,根本无济于事,倒不如把仅有的材料都用在点子上,我军若是在城内修筑碉堡再配合县内的建筑群,配置平面交叉火力,定能给敌人造成重大杀伤。”

余程万觉得张君侠说得有理,常德县一隅只有57师八千人在防守,敌寇的主攻方向是常德,这里必是敌军各部的汇集之地,那时敌之兵力将是守军的好几倍,试想57师四面都要防御,既要防西边的河洑山,北面的杨家桥、南坪岗一线,又要防沅江南面,还有东面的洞庭湖水路,防守圈愈大,则兵力愈加分散和薄弱,这样根本无法阻挡日军。虽说县城巷战乃最后一作战手段,但把好的建筑材料都用在城里比起分散在外来也并非不无道理。

余程万基本同意了张君侠在城内修筑碉堡工事群的想法。而工事也要在各部军队到位的基础上继续深挖战壕,堆积木头,加盖沙土和石料,加强阵地上的防御。

这个话题讨论完后,余程万又继续道:“民众撤离的同时,常德县破坏工作进行的如何,这可是焦土抗战必要的一部分。”

负责焦土抗战的57师代参谋长皮宦猷道:“破坏工作主要是交通和城内实施,交通方面常德县公路主要有两条,一是常德至桃源的公路,二是常德至澧县的公路。武汉会战时就已破坏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修复,过重的汽车就不能通过,平常的老百姓走道都是在毁坏的公路上架着木板走的,这样我们只须把木板抽掉再加大挖掘作业,破坏交通的工作即可完成……”

张君侠听到这里心想:“破坏公路对敌人可以造成阻滞,但对自己的军队不也同样可以作用吗,将来常德若需要友军救援,友军不也同样要通过这两条路?这样的焦土抗战到底是利多还是弊多?”

在张君侠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有敢对余程万说,其实常德的工事之所以能通过验收,绝非他所说的与其他地方修筑的工事相类同。而是比起其他地方来常德一带的国防工事无疑比其他地方好得多。从松滋、枝江、澧县、由北到南,构筑百余华里的所谓工事大部分只是类似壕沟的阻塞工程而已,有些工事根本不是挖在战要节点上,而是挖在了公路上莫名其妙的破坏了交通,对于日军来说这些工事不是起着军事防御上的作用,而是起着行军迟滞作用罢了,当然,这样的作用也会给自己的军队带来同样的效果。在招待第六战区专员的酒宴上,一位专员大人曾醉眼朦胧地告诉张君侠:他们到过石门县考察,看到石门县的工事只不过是20公里的散兵壕罢了,处处开挖,处处防守,到头来只不过是处处疏漏,处处被动。劳民伤财不说,还得不偿失。不过专员们对于张君侠督造的工事还是满意的,因为这是他们在滨湖区见到最好的一个。张君侠听完惊讶得合不拢嘴来,感到既悲哀又愤怒,那晚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喝了许多酒,也醉了。

张君侠知道这里的浑水可深,肯定不少高官在下拨的国防工事的经费上捞了不少好处,军委会早在去年就制定了《第六战区拱卫陪都之计划》,每个月下拨的经费都没中断过,可是后方民众的血汗都浪费在这些壕不像壕,沟不像沟的半吊子工事上了。但这也不光是个**问题,他曾经听过经历淞沪抗战的98师老兵讲故事,当时中国军队各部的阵地大部分连木头都用不上,还有各师的指挥部的修造,士兵们很少有土木知识的,连搭棚子的结构都不合格,导致木头支撑的指挥所往往经不起日军重炮的轰击造成塌陷活埋的惨剧。而98师的师长夏楚中比较精明,他命令士兵扒掉了上海郊区附近毁坏了的铁轨,他们的指挥所的横梁由木头换上了铁轨经得住日军炮轰,除他之外,各部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正如胡适所言这是以一个半封建的国家对抗一个现代化国家。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认知上我国都差距日本很大。张君侠心中叹道:“常德啊,常德啊,不久的将来这里是不是与淞沪战场那样残酷呢!”


注:第七章事件原型来源于79军194师和98师与在河口的一次伏击战,历史情况是有两支日军部队赶往河口,左路被98师伏击,右路是被194师伏击,战果共歼敌三百人。而缴获日军作战地图一事则是44军150师在虎渡河战斗的事迹,共毙伤日军41人,在缴获的日军地图中得知主攻常德的方向,此事发生在11月中旬。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5 14:42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1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皮宦猷又接着说:“在城内破坏的问题上,我们遇到的阻力颇大。首先是老百姓不能充分理解焦土抗战的精神,现在我们面临最大困难是石门桥机场和东门外的上千个居宅。光靠我们的军队是无法完成进度的,必须要广征民夫才行。石门桥机场不同于常德公路,在民国二十七年就曾完整地破坏过一次,荒废了四年之久。但在今年军委会打算在常德设立个盟国空军加油站,于是又重新启用该机场,就在不久前此机场已基本修复完毕,为此县政府征发了3000多个劳动力,而且还是无偿的,当时搞得不少老百姓怨声载道。现在又要把刚修好的机场破坏掉,这样反复地折腾,老百姓肯定是不干的了。还有城东门外那上千户住宅,常德县虽然四面都有城墙,但只有南城的城墙才保持完好的,其它三面都矮了半截,制高点的距离明显较低,已经不利于我机枪阵地的假设,加上城外的民宅已构成了机枪扫射的障碍,无法扩展视野,这样对我军守城定是大为不利。还有那些民宅都是湘西特有的土砖材料构成,不利于燃烧,大部分无法进行焚烧,必须要靠人力来拆毁,耗时缓慢……”

余程万眉头微颦,想了一想道:“常德百姓尚未撤离,考虑到他们的情绪,城内的各项拆房,阻塞交通的措施可先缓一缓。可这石门桥机场的破坏任务可是第九战区薛长官通过军委会给我们57师下达的命令,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这都是不能推脱的。这关系到重庆和长沙的安全,机场的破坏对于现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我们来说是人手不够,必须要有征召大量民夫来参与,你(指皮宦猷)与县政府通气了么?民夫的征召是由他们来做的,情况怎么样了?”

皮宦猷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今天早上我就去了县政府了解这一情况,这征召民夫的工作主要是由县民政科的科长康晓云在做,但我今天却没有见到他,据说他昨晚与戴县长吵了一架,就是因为这破坏石门桥机场的事,戴县长说康晓云正在和他赌气呢,今天就无故旷工了没来上班。”

“岂有此理!”余程万一拳捶到了桌子上,震了一下。“什么时候了,一个县小小的民政科长到了这节骨眼却不在岗位上职守,戴九峰这个县长是怎么管教他手下人的。”

众军官看到余程万在发怒,心里均想:“这个姓康的准要吃枪子了。”

生气归生气,但余程万心里还是感到常德县内的破坏工作是件十分棘手的问题,老百姓可以为你抗日的军队运量送饭、捐钱捐物、甚至流血,只要牺牲得有价值这都行,但却接受不了你政府借抗日的名目对他们压榨和折腾,如果你毁了他们的家,拆了他们的房子,在一处地方破坏了又修,修完了又破坏,使劲折腾来折腾去,干了竟是些得不偿失的事,你想他们能不有怨言么,你要他们怎么理解你的焦土抗战的行为?

余程万感到这事颇有点为难,一时还无法做决定,只好跳开这个话题又进行别的议题。

此次军事幕僚会议决定了57师防守常德的防御指导思想和作战部署。守城的57师一共八千多人下辖第169,170,171共三个步兵团,以及74军直辖的一个炮兵团,防炮营一个连,高射炮连,其中军炮兵第3营装备有24门76毫米的山炮,炮弹约一千发。第六战区长官部特另调100军63师188团防守德山。

防御指导思想是:确保常德城外各战略要点,固守防御为目的,在常德城郊及其迤东德山,迤西河洑山之线占领纵深阵地,加强工事固守为方针,以期里应外合,将敌人迫于洞庭湖西畔歼灭之。从——城墙——巷战按照三种不同情况依次防守。

具体部署是:171团两个营(缺一个)今晚到太阳山一带去布防,剩下的一个营加一个连为常德城垣守备队,防空高射炮营进入南站,炮兵团第3营驻守北门,170团防守常德西北面,169团防守常德东南面。工兵营及辎重营则在城内修筑工事和碉堡群。

会议上决定的这些军事部署和作战计划,师长余程万命名为甲云忱字第一号军令下达给57师各营连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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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1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晚来临,月亮害羞地在乌云后露出了个头,但它还是被黑幕遮住了一半,周围没有一个星星闪现,显得那么孤单,寂寞。室内略显安静,两盆精心培植的花卉绽放出紫色的花瓣摆在窗台上,给这简陋的卧房增添了几分淡雅。吴婉清坐在床边,一手托着香腮,视线向窗外看去,望着那轮半月怔怔发呆。自己的心情仿佛与月亮一样正感受着一种寂寞与失落。常德战事一开,吴婉清与冯葆华原定在11月8日结婚的事宜也因此泡汤。昨日57师进驻常德县后,吴婉清就立即去找她的未婚夫冯葆华,以前冯葆华驻守河洑山,吴婉清也不能随意到那里去找他,虽然他们的结婚得到了余程万的批准,但一个女孩在战争期间随意地去找服役的未婚夫,负面影响总是有的。只有冯葆华偶尔有机会才到常德县里去看望她,现在57师来常德县了,她心想与他的距离相近了,见面也变得不困难了。但她到了57师的营房却未找到冯葆华,据171团的人说,冯连长还有临时任务并没有进城。吴婉清的心情多少感到失望,但她决定再等等看,当她看见常德中学的师生们正帮助部队收拾营房,搬物资时,她自己也没闲着,也来加入了进去,从早上忙到了傍晚,但一直也没看到冯葆华的出现。只能带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自己栖身的卧居。
  
今天县政府发出了疏散的通知,抗日爱国文艺社打算撤到常德以外的地方去,早上她还正为去留犹豫不决,她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心上人冯葆华了。到了下午,她好朋友刘玭祺给她带来个意外的消息,刘玭祺决定不走了留在常德,因为她看到57师师属战地医院正在招用医生和护士,他决定为抗日出一分力,所以她决定留下来当一名照顾伤员的护士。刘玭祺这个决定也坚定了吴婉清留下来的决心。她想与刘玭祺一道去应征护士。此时,社里的人正在楼下还在为转移到哪争论着呢。有人说向东去益阳或长沙,有人说长沙也不保险应该向南去娄底;更有人说干脆不待在湖南往西直入贵州去。吴婉清在楼上隐约听到他们的争论,然而她既已决心留下就不再关心这些了。
  
从苏州到长沙,从衡阳再到常德,几年的辗转漂泊已使她感到疲倦。吴婉清回忆着自己与冯葆话的往事来,脑海中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原本出生在浙江苏州,这个地方和她的姓一样称为吴。她出生家庭的家境虽然不是特别富有,也基本上算是财粮充裕,父亲是个小商贩,母亲是一个评弹艺人,她母亲具有江南女性的丽质,不但容貌美丽也有一副好嗓子。而她自己也正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嗓音,以及那弹琵琶得手艺。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他们全家从浙江苏州逃到了湖南长沙,41年当长沙爆发第三次战役时,他们全家以为长沙会沦陷又逃到了株洲以南更远的地方衡山县。全家人以为安定了,却没想到一年后,日本本土遭到了太平洋战争以来美军的报复性轰炸,美军轰炸机在完成轰炸东京的任务后全部转向中国后方的机场飞去。这使得日军大为愤怒,他们认为此次事件中国也参与策划。日军发动了浙赣会战来对中国战区进行报复还不够,东条英机还下令驻中国的飞行师团要在对中国后方的城市进行惩罚性攻击。多次挫败日军进攻的第九战区自然也不能幸免,在武汉的日军第3飞行师团对延湘江往南一带几乎所有的大小县市进行惩罚性轰炸。吴婉清的父母就是在日军的一次轰炸中双双丧了命。吴婉清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几年的颠簸到过数个陌生之地,除了家庭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她曾经也感到过她是那么的孤单,但她的形成的性格注定是如果没有人先愿意和她交朋友,她也不会主动搭理别人。她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是她家庭影响下生成的。她爸爸把当成掌心的宝贝珍藏在家里,不肯轻易示人。而她妈妈也遗传给她旧社会那种大家闺秀特有的娇羞和低调。
  
她从来没有想到冯葆华的出现既改变了她的命运,也改变了她那内向沉闷性格。那天,父母死亡后,她悲伤地失魂落魄,她失去了依偎,失去了照料,失去了欢笑,她现在才发觉孤独是多么的可怕,她发觉她身处异乡已走投无路了,她记得老家还有几个要好的亲戚,回苏州?不,那里是沦陷区,路途遥远不说,小鬼子的地盘。这一个大姑娘回去会有好么。可她在这里能做什么呢?父亲在衡山县开的铺子也一同在轰炸中毁掉了。她没有信念选择改变自己努力地活下去,而是用了死来解决问题。她怀着痛苦和迷惘来到了湘江边,选择了一处能依畔青山秀林的地方,她痴痴的看着那碧绿的江水,流了几滴珍珠般的泪珠之后,双眼一闭就跳了下去。她原以为就此能了解她所有的烦恼,可是老天爷却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刚跳下去救被一个路人救了上岸,救她的那个人恰恰是她生命中注定遇见的真命天子——冯葆华。
  
“姑娘,你有勇气去学屈原,怎么没有勇气好好的活下来呢?”当她吐完腹中的水,觉得自己还有点意识的时候,她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缓缓睁开了眼,印入她的眼帘的是一副面色黝黑,英气风发的脸庞,那张脸对她微笑着。他的脸孔呈现的笑容像个大男孩,纯真、开朗、活泼、充满自信、透露出一股阳光般的朝气。吴婉清睁着那双怜人的眸子,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年轻人,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刻,她觉得那笑容恰好能散去她心中阴霾,如拨云见日,光明普照。当时她似乎感觉到了活着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你…你…你是谁啊?”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我是一名虎贲战士。”他抹了抹脸上的水。
  
“虎贲?”
  
“是啊,就是国民革命军第57师的称号。”
  
他们就是这样相识了,后来冯葆华劝慰着她,又把吴婉清送回了她栖息的旅店。那天,他们俩说了好多话,吴婉清从来就没有对一个同龄般的异性说过那么多话。她也不知道一向性格内向,还有点自闭的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怎么会变得那么健谈起来,她哭着说出自己的经历,说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她在家乡,在长沙,这几年来经历的事,冯葆华就像一个耐心的听众在她一旁倾听,边听边安慰着她,给她活下来的勇气。在这个乱世即使弱者想要变坚强她也得先找到一个肩膀让她依靠,或者一只手拉她一把,再或者就是一句话,一个希望也行。吴婉清不是不能改变自己,但这种改变是要在有外力的作用下或是有人帮忙才行。很显然冯葆华就是改变她生命中的那一个人。冯葆华从她的倾诉中,知道了这女孩是一个娇嫩的花朵,即使把她从温室里抬出来享受大自然的气息,她是需要让人爱惜,要让人呵护的,才能慢慢变得傲立挺拔,经历风霜。接下来的日子里,冯葆华一有空就来到她的住处找她谈心,让他分享他身边的一切。或者他听着她的倾诉走进她的心灵。经过了一段时间在冯葆华的影响下,吴婉清也逐渐走出了悲伤的阴霾,她开始改变了,她开始热心地对待着自己的生活,他的性格变得逐渐开朗,变得落落大方起来,她能主动与人交往了,以前她只为她父母弹唱琵琶,现在她为了生活,要在众多茶馆和阁楼间弹唱来卖艺,她能为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而感到高兴。后来她与冯葆华也理所当然地相爱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有时候让你们相聚,有时候也有会让你们承担着离别之苦。
  
有一天,冯葆华曾这样问她:“你现在是为别人活着,还是为自己活着?”
  
“我?我现在两者都是。”吴婉清依偎在冯葆华的肩头,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心中有心事。
  
“那你可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可以,这也是我对你的要求,将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你一定得活着,葆华。”吴婉清握住了他的手。
  
“婉清,但……但我是个军人,在战争未结束,我不能向你保证这个承诺。”
  
“为什么你的肯对国家负责,却不能给我一句承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们结婚吧。”吴婉清说话时有些哽咽。
  
“我说过我是一个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我若答应实际上是欺骗你。”冯葆华搂住了吴婉清继续说:“我爱你,也想娶你,我们以后不但要好好生活,也要为我们的子子孙孙好好都能好好地活着。只有先驱逐了倭寇,赢得了民族的解放,我们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是不是?”
  
吴婉清听到这里已忍不住掉下了泪水,哭泣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说这些,因为你要走了,今早的《潇湘报》都登了,北面那边要打仗了(指鄂西会战),你要离开我了,对不对?”
  
冯葆华抹了抹她脸上流下的泪珠儿,安慰道:“我不是走了,而是出征,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只是我的人离你距离远了,你等着我,等我打完了仗,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你要去哪?”
  
“常德!”
  
那天,她望着冯葆华头也不回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1943年4月57师从衡山开到了常德,急行军用了11天。可最后没想到是虚惊一场,日军只在常德北面兜了一圈就退回去了,他们的目标是鄂西的石牌。仗没有打成,每当冯葆华在营房闲来无事的总是时常想起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来,离别有时看似以为长久,实际上却是短暂的。冯葆华做梦也不会想到同样思念他的那个吴婉清会到常德来寻他,而他们的又一次重逢的场景的巧合又一次证明了他们是真有情缘。
  
就在七月初的一天,171团团长杜鼎特意邀请冯葆华去常德东门附近的一间菜馆里吃饭,就在冯葆华吃饭的时候,他从楼上望到了东门的城门口,那里涌进了一群人,几名马夫赶着四辆马板车夹杂在人群中,板车上面坐着大多是青年男女,还排放着行李物品。冯葆华惊奇地发现人群中有他见过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坐着车上穿着青色衣袍的长发女子不是吴婉清又是谁呀?冯葆华顾不得向杜鼎解释什么,一溜烟地跑下了楼,直朝那队进城的人群中奔去。在近处,他仔细一看果然确定了是他那朝思暮想的恋人——吴婉清。他急忙大呼她的名字,向她挥手;吴婉清也看到了他,立即跳下了车,激动地对他呼喊。两人越跑越近,恋人重逢,也顾不得周围人群的异样目光,彼此热泪相拥在了一起。
  
自打冯葆华走了以后,吴婉清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思念,当她得知常德并没有被战火殃及时,她就打算去常德去寻找他的未婚夫冯葆华。从衡山县到常德的路上她遇见了一演出社团,他们是株洲和娄底的学生团体和一些民间艺人组织的抗日文艺社,是到常德这个商埠云集的地方去发展的。据不完全统计从七七事变到后来的豫湘桂会战期间,从前线地区向后方迁移的人口就达1500万人,而后方各市县之间的人口迁移至少也有500万人次,像这种抗日宣传队,文艺表演队,进步团体更是多如牛毛。吴婉清在与这些人的接触中,她的甜美的嗓音,弹得一曲好琵琶的技艺很快引起了社长和一些成员的注意,他们决定吧吴婉清当做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吸纳到社团里,并答应到常德后帮助其寻找她的未婚夫。吴婉清很乐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与他们结伴去常德,她还在这个社团里结识了她最要好的朋友——刘玭祺。
  
吴婉清这样千里迢迢地找来使得冯葆华深受感动,尽管他首先是一名军人,以国家的责任为重,但他也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片痴情。冯葆华打算要娶她,给她一个承诺要其相伴永远。他把结婚的想法告诉了杜鼎,他语气中还有一点犹豫,怕受到这位团长的责骂,没想到杜鼎听完后却是很爽快地表示支持:“哈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将的牛皋还能战时娶亲呢。”在他老上级的鼓励下,冯葆华直接向余程万开了口,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没想到余程万考虑了一下,只问了冯葆华一句:“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女子?”冯葆华的回答十分简单:“她为了我流过泪,我爱她。”余程万也是感情细腻的人,他不会不理解冯葆华此时的心情,所以就同意了。虽然他知道冯葆华救过他一命,这样批准下级军官结婚总会招人口实,说他有私心。不过,他也情愿这么做就是为了他的救命恩人私心一回,开这个特例。于是冯吴二人的姻缘就这样定下来了。
  
此刻,回忆结束,吴婉华的思绪又飘回到了现在。天上的乌云似乎有些减少,那个月亮已逐渐扩大了,不再是半月了,而是露出了大半张脸,遗憾的是终究不是满月,还是缺了一角。看着月亮的变化,吴婉清的低落的心情有所好转,她似乎来了些兴致,她戴上了床头放着的指甲套,一把抱过放在桌子上的琵琶,左手按着弦,右手按抚着音弦先做了一个“滚”手,后又一弹,妙音随之响起。嘴唇翕张地吟唱着刚学不久的常德丝弦里的小段:
  

    常德是个好地方,
  桃源的米酒,陬市滴糖。
  陬市滴糖、
  河洑滴油条一排长,
  水溪滴豆腐像城墙,
  走到德山回头望。
  摸摸荷包,
  但之间当票两张,
  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爹娘。
  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爹娘。
  两眼啦泪汪汪.啊泪汪汪。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4 21:1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3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1943年11月7日 重庆

在军事委员会宽敞明亮的议事大厅中,军令部次长刘斐一边用教鞭在作战沙盘上指点着,一边想站在他身旁的三位上级讲解着目前滨湖区的战况。

那三位一个是军政部长何应钦,另一个是刘斐的顶头上司军令部长徐永昌,还有一个则是当时中国军事力量的最高统帅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了。在正式的场合他总会穿得戎装笔挺,一脸严肃的样子。抗日期间蒋的作战手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黄山官邸中发出的,在重庆的时候,他最喜欢住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黄山官邸,一个是歌乐山“林园”。他所做的军事决断通常都会召集将领去那里去讨论、决定。除非是军事会议,他很少会来军委会的议事大厅来听取作战汇报,但今天似乎好像有点特殊。

“昨日,日军已攻占新河市、甘家厂、王家桥、东岳庙、茶园寺等地。我第10集团军已转入河口、王家畈、王家厂、闸口、暖水街一带。我第29集团军已退往永镇河、龙山一线。今天,日军第39师团已占据了萧家店、刘家场和宜头,另一方面第3师团也齐头并进正在侵入暖水街、马踏溪、河口一线……”

未等刘斐的话说完,蒋介石就打断道:“这么说,五天之内,王敬久和王瓒绪所部就退了三十多公里?澧水以北的滨湖区基本落在日本人的掌控中了?”

刘斐支吾了一下道:“我们还有石门、澧县……”

蒋介石又插话道:“连暖水街都保不住了,这些地方的陷落还不指日可待?”

刘斐:“委员长,第10和第29集团军的主力未损,在暖水街尚有5个师的兵力,这里山岳叠嶂,后续战况尚待可查。”

蒋介石一摆手:“我不听你的大道理,你给我说一个集团军五个师就让敌人一个师团打成退避三舍,打成这样子我看是他们跑得太快了,腿都被吓软了。”

“这……”刘斐刚想说话。

蒋介石又继续说:“你给我电告王敬久,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组织反攻,来击溃暖水街之敌,一定要保住暖水街。”

刘斐一怔,他没想到蒋介石会下这样的命令,心里有些为难,他嘴唇微颤:“可……可……”他刚想说明问题,只见徐永昌在一旁赶忙向他使眼色,他顿时会意,
话锋突然一转:“可这次反攻要不要听一下第六战区孙司令的建议?”

蒋介石摇头道:“不必了,直接通过第六战区下达命令给第10集团军。”

刘斐听完后,心里虽不中意蒋这样部署,但徐永昌在一旁使眼色不允他说明,也只好作罢。

蒋介石看着沙盘沉默了一下,对何应钦道:“敬之,上次打鄂西会战时,横山勇不就是搞了声东击西的那一套。”

何应钦:“是的,当时委员长怕常德有失,还觉得要亲自去常德督战。不过,那次日军的目标却是石牌。”

蒋介石:“是啊,如果不是陈辞修劝阻了我,那一次我还真就飞去常德了。”

刘斐:“这次据报第六战区报他们已缴获了日军第3师团作战计划的文件,此次日军的最终目标还是常德。”

蒋介石:“凡是都不要抱有绝对,横山勇这个人用兵还是极为狡诈的。”

蒋介石又把手一指着沙盘道:“第26和第33集团军怎么不用啊?”

徐永昌回答:“这两个集团军正在往常德方向集结,不过速度推进极慢,照此看来第六战区还是放心不下鄂西。”

蒋介石又对刘斐道:“你看看,孙仲连自己都没把握日军进攻的就是常德。”说着又继续道:“我看把第26和第33集团军先用于解决暖水街之危方为上策,叫他们在宜昌,当阳一线对日军侧击,减轻第10集团军在暖水街的压力。”

何应钦道:“委员长这招‘围魏救赵’的计策十分英明!”

蒋介石:“呵呵,这早有先例,上次陈辞修打宜昌,不就用了此计谋使得围攻长沙的日军反转了么。”

刘斐又听到蒋介石在夸陈诚,看到何应钦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知道自从西安事变以来,何应钦虽然官居高位但始终没在恢复蒋给他的信任。蒋介石明知道他和陈诚是死对头,却在何应钦的面前夸了陈诚两次使他脸面无光。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蒋介石允了一声:“进来。”

只见两名军官走进了会议大厅,他们朝蒋介石敬一个军礼。刘斐认得他们,其中一个长相威武是蒋介石侍卫长俞济时,另一个则体态偏胖戴着金丝眼镜的是蒋的侍从官唐纵。

蒋介石问他们俩:“什么事情啊?”

只见唐纵上前对着蒋轻声道:“委员长,赫恩准将到了,您看……”

“好,我随后就到。”蒋一说完,俞济时立即把衣架上挂着的黑色披风给蒋披上,动作显得小心翼翼。

刘斐在一旁心道:“赫恩?史迪威的参谋长啊,他来干嘛?”

蒋对着刘斐和徐永昌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记住一定要第10集团军保住暖水街不失。”

说完,蒋有对何应钦道:“敬之,你也跟我去,别让美国人等急了。”

何应钦应了一声,随着蒋介石一干人等离去。

等蒋介石走后,徐永昌叫来一旁的速记员,检查了她记录的蒋的讲话,徐按照上面的意思拟了一道电文转交给自己的副官,叫他去电讯处下达给第六战区。

当大厅内只剩下刘徐二人的时候,刘斐就对徐永昌问道:“徐部长,您为什么不让我把话对委员长说清楚。”

徐永昌哼地一笑:“你说话有用吗?你应该了解委员长的脾气,他已作出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了,想要他收回成命恐怕除了蒋夫人,就是陈辞修了。”

“可委员长这样决策有误,这样有误的命令是会对战局照成损失的。”刘斐鼓足勇气说了下去,他见徐永昌听完后不语,又继续说:“我个人判断横山勇对暖水街的企图是把第10集团军逼入湘鄂以西,并不是真想夺取暖水街,横山勇的目标其实是石门,那是常德的西北门户,打下了石门才会过澧水,去攻常德。但是第10集团军在敌之侧翼,主力未损这对日军有很大的威胁,所以日军的目标不是夺取暖水街而是以杀伤我军有生力量。我们目前的对策就是要么第10集团军推出暖水街,向王家场和石门一带转移,加强那里防御以望将来在此与日军决战。要么就是在暖水街一线的山地中坚守,而绝非是主动向日军反攻。第10集团军只有三万人,而且兵力部署相对分散。日方不仅有13师团,还有39师团一部,从兵力上说我军根本就不足。还有委员长那个‘围魏救赵’也不见得行得通,横山勇是个意志坚决的人,除非能切断他所有的后路,导致他军心紊乱,否则他是不会中计的。”

徐永昌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一支骆驼牌烟给了刘斐,刘斐没接只说了一句:“美国货我抽不惯。”

徐永昌笑了一声道:“为章(刘斐的字),你知道么,我们不光是要考虑战场上的局势,也得考虑领袖的心思,现在委员长还有孙连仲,薛岳都一样,他们直到现在还未完全相信日军进犯的目标是常德。正如你说的第10集团军无法发动反击,那他王敬久也不会是个傻蛋,白白的去送死。为章啊,我们还是各司其职,委员长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

刘斐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不会理解。”

徐永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将来就会理解,现在老头子可要去为开罗会议的事与美国人讨价还价,可无心顾及常德战事怎么样了。”

“开罗会议?委员长前几天不是答应去了么。今天难道是和赫恩准将谈?”

“委员长是答应去开罗了,可是美国人的援助可得捞到手才行。今天是叫了何部长(何应钦)和商厅长(商震)一起去谈,每月驼峰航线一万吨以上的物资,还有500架运输机,还有一个B-24轰炸大队。不向美国人敲一笔怎么行?”

刘斐笑道:“依史迪威的脾气只怕这个竹杠敲不得的。”

徐永昌:“我看有戏,因为美国人理亏啊。”

“理亏?美国人理什么亏?刘斐疑惑不解地道。

“当然是陈辞修的事了。”

“陈司令?他最近在云南不是胃病又犯了吧?这关美国人什么事?”

徐永昌眼瞳一缩道:“看来为章你消息闭塞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反正这事迟早会传到你的耳朵里,我也不怕长舌,所幸就对你说了吧。”

徐永昌有点神秘地刘斐说:“陈辞修出事了,他手下的一批下级军官在楚雄成立一个叫‘匿鲸’的组织,妄图搞什么‘清君侧’计划,效仿张杨在今年的12月12日发动兵变,把委员长干掉,拥立陈辞修为中国的抗日统帅,不过,天不遂人愿,他们却让军统给端了锅,此事越查越大,涉及有第六战区长官部,还有陆军大学许多人,现在军统已抓了600多人呢。”*

刘斐心中一凛道:“不能吧,刚才委员长还夸陈司令呢。”

徐永昌道:“这就是委员长的英明之处,他这样说就是说给何部长听的,何早收到了消息,暗中联络了CC派的朱家骅等几个官员,想要对陈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委员长今天夸赞陈诚无非就是向何暗示,他还需要陈辞修,不许任何人碰他。出了这事,戴笠已查明了这场兵变虽拥护陈,陈辞修既不知道也没介入,是他手下那些青年军官擅自谋划的,可这用人失察的罪是逃不了的,我看啊,陈辞修的远征军总司令的位置马上要挪位了。”*

刘斐也知道朱家骅也是陈诚的死对头,陈诚虽然权力欲极强,喜欢明争暗斗,但此人生活作风正派,赍恨贪污和**,曾在鄂西新政时扫除,赌场,妓院,被百姓所称道。在重庆时,由于看不惯朱家骅的奢侈骂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被朱家骅记恨在心头。

刘斐:“我觉得此事还是蹊跷,这个‘匿鲸’若是由下级军官组成,那么兵变的成功率肯定不大,幕后必有黑手。”

徐永昌:“这下你可猜着了,这幕后的确是个黑手在操控,可这黑手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刘斐:“是日本人么?”

徐永昌颇得意地摇了摇头:“你猜错了。”

刘斐:“如果不是日本人的话,难道是**么,或者是刘文辉,还有……”还有的后他没敢说,他猜的对象也有对自己有恩的老长官白崇禧,不过他自己也是桂系出身,并且是白的心腹,如果白要真的搞老蒋不可能不事先与他商量。

徐永昌:“都不是,我告诉你吧,恰恰是美国人。”

刘斐:“啊?怎么会是美国人呢?美国不是我们的盟友么。”

徐永昌:“盟友?难道盟友不会有相互利用的时候?他们来帮我们抗日也不完全是为了正义,史迪威无非就是想夺取中国的兵权,这还不等于是动了委员长的命根子,委员长不让,美国人可不就来阴的了。如果不是美国人暗地里支持,这些下级军官怎么不会考虑将来兵变成功后的国际承认问题,美国人早就替他们计划好了,让陈辞修做政府首脑,让薛岳或者何应钦来做国防部长。”

刘斐苦笑了一下道:“现在世道乱了,盟友都变仇敌了,国内正摩擦,国外搞暗杀。既然如此,那这个竹杠确实得好好狠敲美国佬一下。”

徐永昌:“美国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可这事一暴露,他们又马上想要和委员长主动修好关系。上个月(10月)17日,据说史迪威来黄山官邸特为此事向委员长道了歉。美国总统罗斯福又不顾英国首相丘吉尔反对,坚持邀请委员长参加开罗会议,并承诺扶植中国为四强之一。委员长也不傻,若是追究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军事上提出一大堆物资条件,政治上就要提出收回东北、澎湖、台湾。还要美国人向英国人施压要其提高东南亚各国华侨之地位。反正罗列一大堆条件,准备到开罗会议去谈。”

刘斐:“如我国能战胜日本后,这些条件能实现倒也是利我国族的大好事。”

刘徐二人聊了近半个钟头,后又各自有事离开了。

注1:关于这场兵变的细节请参看杨者圣先生写的传记《特工王戴笠》第11章。“匿鲸”乃是笔者社稷,源想于1944年美国暗杀蒋介石的行动名称“蓝鲸”。

驻2:陈诚于1943年10月下旬致电给蒋介石说明自己身患胃病不堪重负,后来蒋撤换陈选卫立煌担任远征军司令

[ 本帖最后由 小剑仙 于 2010-10-14 20: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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