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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原创] 倚天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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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6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刚刚重读完 倚天屠龙记,欲写个后记
此后记距离时代遥远,联系不大,原书人物出场不多,类似神雕和倚天的关系。
时间:
洪武元年(1368年)初,朱元璋称帝,时年四十岁,张无忌出世年代不详(若有知者请告知),根据他少年时遇到青年朱元璋来估算,我设定他小朱元璋10岁,此时30.
故事发生在建文帝登基之初1398年,时年张无忌60岁。
 楼主| 发表于 2019-8-26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3-9-30 17:26 编辑

上卷  京师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这几句话,在宋末至元末期间,曾经流传天下,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直至朱元璋一统天下后,渐渐无人提起。
这一日黄昏,京师秦淮河边,却有一个少年沿河走着,口中喃喃地念着这几句话。
他年纪20不到,身着布衣,腰胯一柄长刀,身材高大魁梧,气质刚毅,一副北方汉子的神色。时值初秋,京师里依然闷热难当,秦淮河边夜风习习,美女香车如云,河上画舫往来穿梭,船上灯火与河畔酒楼灯光交相映照在河水上,缤纷夺目,道情渔鼓评弹之音不绝于耳,正是一副盛世繁华景象,这少年却恍若不见,目光茫然地四处打量着行人,一脸颓唐之色。
忽然对面走来两个精瘦汉子,两边擦肩而过,却听其中一人说道:你龟儿子硬是想球得到那么多,倚天剑这场大会天下英雄云集,我们哪捡得到欺头?
少年一个激灵,立时转过身来,跟在了两人后面。
另一人答道:话莫说得这么早,万一捡到了喃?退一步说,我们两兄弟离开重庆最远也只到过宜昌,这次就算没捡到帊和,也算是来过京师,见过世面了撒。
对方欣然道:这话倒说得对,我们从朝天门码头放船下江,穿三峡过江陵到武汉,一路上耍安逸了,武汉的妹儿硬是乖,硬是要得……
两人接着就交流起床笫间的风流好事,那少年跟在后面听得一脸不耐,可是跟了一盏茶功夫,一直没听他们再提起倚天剑。

注:学问有限,各地名在历史上的称呼难以一一考证,只知南京当时称京师,识者告知

那两人走到夫子庙时,忽然转身道:朋友,你一直跟在我们后头,到底意欲何为?
那少年脸一红,口中呐呐地说不出来,其中一人喝道: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一拳打了过来。那少年退步跃开,两人喝道:好啊,还是个练家子。一左一右夹攻而上,拳脚如雨点般打下来。
那少年左闪右避,将对方的路数看得清楚,心头盘算道:左边那个劲力内蕴,是个劲敌,右边的虽然架势刚猛,其实内劲不足,我当绕到右边,先把那一个打翻,再来对付左边的。
心念动处,斜步抢到右边,不料陡然脚底一空,那少年心头大叫:不好,我忘了是在河边!噗通一声,早已掉入秦淮河中。
这少年略熟水性,在水里上下扑腾,费了老大劲才没有沉底,挣扎着向对岸游去,那两人站在岸边大笑道:今天我们渝北双雄就饶你一命,你个哈儿随时可以来重庆找我,我们两弟兄杀人不眨眼在渝北是出了名的,就算被官府抓了当天就可以放出来,你得行不嘛?
游人们见了这等热闹,纷纷驻足惊呼,连酒坊青楼里的歌舞妓女也被吸引到楼台窗口边来,指点嬉笑。
那少年水性不佳,好容易游到河心时已经难以为继,在水中扑腾,时浮时沉,连吞了几大口水,情势甚是危急,他只是极力划水,不肯开口求救,附近有两艘大船,船上人看着他狼狈挣扎的样子漠然谈笑,也丝毫没有救他上船之意。
忽见远处一艘小船如箭般飞驶过来,船头一个青衣长衫的书生手持长篙,转瞬间到了那少年面前,他伸出杆去让那少年握住,轻轻一挑,将少年提上船来。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利落,分寸又拿捏得极好,看得人赏心悦目,两岸不由得彩声如雷。
那青衣书生将手中长篙递还给一边的船夫,回到船心小木桌旁,与那落水少年相对而坐。
那少年眼见木桌上一瓶黄酒,一盘螃蟹,一盘虾,显见那书生本是乘船独游秦淮,眼见自己落水,于是出手相救,心中感激不已,说道:有劳兄台搭救,救命之恩,必当回报。
那书生自桌下取出一个酒杯放在他面前,替他满斟一杯,举杯笑道: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一杯为阁下压惊。
少年道声叨扰了,仰头饮尽,只觉浑身舒畅,与他在乡下喝惯的烧酒有天壤之别,不禁交口称赞,书生笑道:这秦淮河是天下第一等风流繁华的所在,我一人扁舟独饮,本是无趣,兄台如若无事,今晚陪我夜游秦淮如何?
那少年寻思道:我虽然有事,可是却束手无策,此人耿直仗义,既然相邀,却之不恭。当下答应了下来。此时河面上夜风拂过,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好不难受,索性将上衣脱去,他出生农家,这等举动对于他是再自然不过,丝毫不以为怪,那书生微一皱眉,却又笑道:人道天下佳丽,江南第一,江南佳丽,尽在秦淮,这里正是男儿们的销金寻梦之所,兄台适才莫非是与人争风吃醋,被打落水中?
那少年急道:哪有此事?我堂堂男儿,七尺汉子,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能跟人抢女人争风吃醋。
那书生掩嘴笑道:看你说得,当今世界承平已久,天下人无不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找几个女人玩乐算得什么?不要说女人,你就是要找男人,那也是使得的。
那少年脸涨得通红,大叫道:这成什么话?简直胡闹!
那书生侧头看着他,神情甚是有趣,仿佛小孩子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伸手往桌上一指,说道:兄台不必客气,我这里酒肉管够。
少年低头看去,笑道:这管得什么够,这两盘肉,我几口就吃光了。
书生微微点头道:确是如此。忽然飞身跃起,身形如大鸟般飘起跃出数丈,脚尖在一艘刚好路过的大画舫顶上轻轻一点又跃出数丈,人便到了岸上,眼见正有一群小摊贩火热叫卖各种美食,那书生手指嘴说,转眼间买了一只盐水鸭,一笼小笼包,两碗鸭血粉丝,四个狮子头,八块臭豆腐,飞快付了账,一股脑提在手中,滴水不漏。此时那大画舫还未走远,他依然以之为跳板借力跃回小船之上,将食物铺排满桌,复伸手一指,笑道:兄台不必客气,我这里酒肉管够。
这一番举动不但轻功惊人,更是潇洒豪迈,水上岸上众人看了,不绝口地叫好,那大画舫上有人高声道:这位公子端的好身手,锦绣坊的朱大老板,想请你过船一叙……那书生伸手取过长篙,往大画舫上轻轻一点,长笑声中,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射出,转瞬间去得远了。
那少年拱手道:恩公轻功高超,为人更是慷慨仗义,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盐水鸭小笼包狮子头臭豆腐一块块地塞入口中,显是早已饿得紧。
书生笑吟吟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啪地打开一把折扇,悠然轻摇,抬头望去,但见月轮清凉冷光满天,不由曼声吟道:歌舞樽前,繁华镜里,暗换青青发,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
他这一番浅吟低唱,摇头晃脑,甚是陶醉,那少年听了,茫然问道:今夜如此欢乐,仁兄何故伤心?
那书生噗的一声,将刚入口的一口酒都喷了出来,心下道:这人实在是粗鲁少文,不过却也耿直厚重,孔子曰,礼失求诸野,说的大概就是这类人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9-2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8-13 19:17 编辑

那少年满斟一杯酒,双手捧起道:在下孟解,河南桐柏人士,敢问恩公大名。
书生折扇轻摇,上下打量着他道:我叫张素,辽东人士,不知十二年前纵横大河南北的中州大侠郭友是你什么人?
孟解霍然一惊,问道:我师傅已经退出江湖十二年,恩公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心中暗想,这张素的年龄看来和我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儿,我师傅退隐之时他才是个六岁小儿,居然如此见多识广,定是名门之后。
张素似看透他的心思,笑道:我家世代隐居辽东,以经商为业,中原武林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可我们行走天下,对江湖中事却多少知道一些。话锋一转道:孟兄既然不解秦淮风月,今夜为何来此?
孟解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受师傅所托,来参加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的倚天剑大会,到了这里才知要拿了英雄帖才能入会,眼见会期将近,只能在城里四处乱窜,盼能遇到转机,刚才听那两个四川人说起倚天剑大会,不觉跟在他们后面,却被当成了歹人,出手便打。
张素道:渝北双雄平日心狠手辣,武功又高强,结下的仇家委实不少,江湖上想在背后暗算取他们人头的,只怕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嘻嘻,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便叫小船调头去再会他们一会,你别怕,自有我给你撑腰。眉宇间英气毕露,孟解见他这般豪气,甚是心服,心想这张素是个豪爽磊落的高士,怎能让他把我看扁了?小看我事小,折了师傅的名声事大,当下道:他们的武功纵然高强,但中州大侠的徒弟,也未必就怕了渝北双雄,只是我初出江湖,第一次和人交手,不小心落水罢了。
张素奇道:初出江湖?你师傅竟放心让你独自来京师这龙蛇混杂之地?
孟解神色黯然道:不敢隐瞒恩公,我师傅十二年前得了一本叫《神照经》的秘籍,回到故乡桐柏山闭关修炼,可是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内功尽废,从此是不能再入江湖啦。
说话间,他不由得想起当日郭友让他出山时的情景。
原来孟家和郭友本是桐柏山中比邻而居的农户,郭友武功全失后,多受孟家的照顾,遂收了孟解为徒,每日在水帘洞旁授徒为乐,以渡晚年,倒也是其乐融融。这一日他正指点孟解练这套圣火刀法,忽听石梯下笑声连连,竟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丐帮陈长老到了。
郭友自得到神照经秘籍,返乡潜修以来,和当年的朋友都断了来往,却亏这陈长老居然记得他的家乡,到处寻找不得时,竟直奔桐柏山上来了。老友相见,自有一番亲切,郭友摆下酒桌款待,说起当年纵横江湖的旧事,不胜唏嘘。
酒过三巡,陈长老道:近日武林中出了一桩大事,江淮剑神莫越广撒英雄帖,自称得到倚天断剑,要效仿当年王盘山上屠龙刀大会的古风,邀天下英雄今年中秋在京师莫愁湖边聚会。
郭友皱眉道:当年天鹰教得了屠龙刀,召集各路豪杰在在长江上聚会,是扬刀立威,叫天下人从此不敢小觑天鹰教的意思,现在莫越得的只是两截断剑,有何威可立?我看他多半是别有用意。
陈长老道一拍大腿道:着啊!老弟你退出江湖十多年,还是当年那么老到,虽然他在贴中没有明说,各地豪杰议论纷纷,都猜测他是要集天下英雄之力,重铸倚天剑,你想那莫越剑法通神,近二十年来在江淮一带未遇敌手,若再加上一柄倚天剑,那可不是要天下无敌了么?
郭友淡淡道:他要天下无敌,那便天下无敌吧,关我何事?值得你老兄气喘吁吁地爬上桐柏山来特为相告?来,咱哥俩只管喝酒!
陈长老大声道:郭老弟,你真是老糊涂了,难道当年明教锐金旗下的那番本事都忘干净了不成?你若能帮莫剑神重铸倚天剑,凭他的能耐,凭莫愁湖边英雄大会,要替你治好走火入魔,决非难事。
郭友目光一闪,随即暗淡下来,道:多谢你老哥哥如此古道热肠,时刻惦记着兄弟,只是我病情日重,不要说远赴京师的颠簸,就算是下这桐柏山,只怕都难了。言语间无尽凄凉。
陈长老唉声叹气,和郭友痛饮了一番,眼见郭友确是无法下山铸剑,吃过午饭后,说丐帮中事务繁忙,匆匆下山了。
下午郭友也不督促孟解练刀,独自坐在水帘洞中发呆,一任那道匹练似的水帘自头顶呼啸而下,水汽弥漫,将他全身渐渐濡湿,竟全然不觉,直至夕阳西下,他将孟解带回自己的茅舍之中,定睛望着爱徒,缓缓道:解儿,你敢不敢独自往京师一行?
孟解以十八岁的年纪,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山下的桐柏县城,现在师傅居然要他独自前往京师,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郭友道:我平生的武功和铸造之术都已尽数传授与你,平时闲谈也给你讲过不少江湖经验,你敢去,就去,不敢去,俺不勉强,一句话,中不中吧?
孟解热血上涌,大声道:中!
郭友欣然点头:你这个徒弟,俺到底是没有白收。
孟解心中暖洋洋的,开口问道:师傅,那倚天剑到底是什么宝贝,你和陈长老都如此看重?
郭友正欲说话,忽然胸口一阵痉挛,浑身发抖,孟解急忙上去给他按摩穴位,依着他平日的教导,将内劲缓缓地输入经脉之中,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郭友伤情才恢复过来,孟解又奔去厨房给师傅熬制草药,一边忙碌一边心里想道:前几年还是每年冬天才发作一两次,今年中秋还没过,就已经发作过好几次啦,师傅的伤势越来越严重,要是这次我不去京师,天晓得他还能撑多久?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要铸成倚天剑,替师傅讨一个救命的法子。
心下主意打定,将熬好的草药端去服侍郭友饮下,又给他捶背按摩了一回,郭友道:好孩子,你坐下吧,我给你讲一段故事。
孟解将枕头扶起来让郭友半靠着躺好,在他床沿边坐下了。郭友待气息平静,缓缓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段话你听过没有?嗯,我想你也没听过,最近二十多年来,武林中已无人提起这些话来,可在数十年前,这几句话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的是屠龙刀和倚天剑这两柄神兵利器,谁要是得了其中一样,就有称霸武林的资格。
孟解忍不住问道:倚天剑这么厉害,怎么会断了?
郭友摇头道:这里面定然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故事,可是年代久远,谁也说不清楚啦。我只知道五十年前少林寺英雄大会上,这两件神兵现世之时,就已经都是断的,可是我的师祖,明教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不惜以自己的血液淬炼,终于把屠龙宝刀重铸成功。
师徒二人长谈之后,定下了孟解南赴京师之事,郭友复又去孟家将此意说与孟解父母,两个老人初还有些犹豫,却亏了孟解的大哥在旁劝说。原来孟大哥是个落第秀才,几次考举人不中,断了科场念头,安心在家务农经商,他对父母说:自古要出人头地,无非文武两途,我从文已经挫败,这才让弟弟拜郭先生学了武,眼下正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左右不过是去铸把剑,又不是跟人打架,担心什么?
两老这才答应下来,郭友当晚又把各种江湖经验,禁忌教训重新说给孟解听,更把自己当初闯荡江湖攒下的钱财拿了一半,纹银百两给了孟解。次日一早,孟解吃了母亲做的胡辣汤和炒豆皮,拜别两老、师傅和兄嫂,看了尚在熟睡中的两岁小侄女,捏了捏粉嫩的小脸,下山而去。
他一路谨记师傅教训,顺顺利利地到了京师北岸的六合镇,打听得名震江湖的江淮剑神莫越两年前在这里建了六合山庄安住下来,当下以中州大侠徒弟的名义上门拜访,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只见到了莫越的大弟子,自称张勇的,态度倒是极谦和,满口对不住,说莫越携友出游,要到中秋节倚天剑大会时才返京,又委婉地问起英雄帖的事,得知孟解只是慕名而来,并无收到英雄帖,张勇皱眉道:按说郭友郭大侠也曾经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这场英雄大会本该送上帖子,就算当时没送,现在孟老弟你找上门来,我也该奉送一张的,可是郭老英雄已经退隐十来年了,孟兄弟,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只是久慕令师的威名,从来没见过他面呢……说话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孟解。
孟解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怀疑他冒了郭友之名,上门来打秋风骗请帖的,郭友照着十多年前江湖上的风气,以为孟解只需报上名就可以参会,却不知随着新一代年轻人踏入江湖,天下风气大变,人心狡诈,不复他那个时代的淳朴热血,张勇怀疑孟解的身份,倒也无可厚非。孟解本可照郭友教的武林规矩露上一手功夫以资证明,可是张勇一副既恭敬又冷淡的神情,话里话外透着“我不认识你师傅,也不认识你师傅武功”的意味,换了旁人还能临机应变地想法子应付,可孟解毫无江湖经验,人又木讷老实,只知按图索骥照郭友交代的规矩办,一旦情况有变,他便束手无策,只得告辞。
孟解惆然离庄,在六合小镇上找了家馆子,点了份头道菜,一盆烧江鱼,一盘活珠子,叫店家温了壶黄酒,闷闷不乐地自斟自饮:我没有英雄帖,如何参加中秋节莫愁湖大会?
酒足饭饱,信步走到长江北岸,但见滔滔江水奔腾东去,对岸栖霞山隐约可见,面对江山胜景,腹中一股酒气冲腾上来,霎时间豪情万丈:我先进了京师再说,天下英雄云集此处,总能找到办法!一跺脚,过江而来,先去栖霞山上看过始皇登临处,在山脚下吃了一碗美味素面,随即入了京师,在鸡鸣寺附近找个客栈住下,连日来在城里四处闲逛,眼看会期将近,始终没有转机,这一日逛到了秦淮河畔,不料却遇到渝北双雄,惹出这番事来。
 楼主| 发表于 2019-9-10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19-11-27 15:14 编辑

当下孟解将此番进京的前因后果讲给张素听了,只是遵照师嘱,将明教等事略过不提,张素听得饶有兴致,不时插问几句。孟解一直在桐柏山上务农习武,只与亲人师傅相伴,张素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见他气度洒脱而不轻狂,谈吐风雅而不孤傲,自己虽不通文人雅趣,然与之对酌谈笑,却甚是喜乐,不觉心神迷醉。
张素听他讲完,说道:原来孟兄也是为了倚天剑来的,实不相瞒,我也正为请帖的事发愁。
孟解微感失望,随即想道:我今天大意落水几乎淹死,蒙张兄搭救已是侥幸,岂可贪心不足,还要他帮我搞请帖?凡事皆有天命,不可强求。当下端起杯子道:你我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我斗胆请问张兄贵庚?当下两人论了序齿,孟解还大张素一岁,孟解酒酣耳热,满怀想与张素结交之意,一时间却说不出口,张素看得清楚,只是微笑不语,忽然命船家靠岸,孟解放眼看去,原来这艘小船不知什么时候拐了个弯,进到一段幽静的河面,两岸黑黝黝的一片尽是陋巷窝棚,只寥寥几盏残灯,甚是荒僻。
两人上得岸来,张素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塞到孟解手里道:孟兄有要事在身,小弟不敢多作挽留,些许银钱,望能助兄寻到英雄帖,万勿推辞,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回身便走,孟解默默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处小巷里,甚觉惆怅。
那船家问道:客官,要我载你回夫子庙么?反正也是顺路。
孟解低头看去,见船中那个小木桌上还是一片杯盘狼藉,想到片刻前还和张素对酌畅谈,欢声笑语,现在只剩自己一人独回,倍增凄凉,说道:我在岸边走一会儿。
此时夜已过半,远处灯火明灭,笙歌渐散,孟解在河边竹林里踽踽独行,将半干的衣裳穿回身上,慢慢回味着木船小宴的诸多细节。他一个山中农夫,初次遇到这等风流潇洒的人物,不禁艳羡思慕之情难以断绝,念及江湖遥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会,心中无尽的怅惘。
静夜之中,忽听远处叮的一声,似是兵刃撞击之响,孟解霍然回头,凝目望去,又听得几道呼喝,正是张素的声音,孟解又惊又喜,拔出腰间长刀,飞奔而去。
他奔入巷中,只见墙头上站了三人,两个黑衣人将张素夹在中间,左边一个使刀,右边的使剑,张素空着两手,在刀剑夹攻之下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孟解心下顿安,想道:师傅教导我说,江湖上的贼人,常让几个人在明面上出手,却另有同伙在暗处偷袭,我不可贸然露了痕迹。当下隐在高墙阴影之下,缓缓靠近。
张素且战且退,每当敌人逼近时,忽然双手不知怎的一绕一环,便将对方的兵器牵引撞到一处,气得两人破口大骂张素用妖术,忽听一个声音阴恻恻地道:你们懂得什么,这叫乾坤大挪移,是明教当年的镇教法宝。说话间一个黑衣中年汉子跳上墙头,封住了张素的退路。
张素面色微变,道:想不到你们这群小毛贼,倒也识货。
那汉子道:张姑娘,你这可说错啦,我们是朝廷锦衣卫,是抓贼的。一面说着,一面慢慢前进,三人渐渐收拢,正好将张素包围在中间。此时孟解已靠近四人,正暗自盘算:这最后出来的中年汉子霸气逼人,一看就是劲敌,另外两人中间,以那个使刀的功夫略逊,我可先行偷袭把他打倒,张兄弟再顺势一冲,便可突围。忽然听到这番话,不禁大奇:他为何称呼张姑娘,难道张兄弟竟是男扮女装么?
张素冷笑道:我犯了什么王法,要劳动锦衣卫的大驾?那汉子道:你心知肚明。张素哼了一声,身形一动,趁三人还未合围,已从缝隙之中冲出。月光下寒光一闪,陡然一把长刀从暗影里疾刺而出,插向张素后腰要害,竟是直欲取他性命,丝毫不留余地。这四名锦衣卫事先预谋,先以两人出手,再以一人现身封堵,让张素以为己方伏着尽出,放松警惕,可是真正的杀着,却是这第四人。这番筹划颇为周密,孟解隐藏行迹,就是想等敌人发动埋伏时能够出手相救,可是这第四人实在出他意料,竟来不及动手。眼见张素赤手空拳,又被敌人偷袭猝不及防,情形危急之极。
噌的一声,第四名锦衣卫的兵刃从中断成两截,张素手中却多了一把黑黝黝的长刀,他一刀斩断对方兵器,冲出包围圈,月光下如一朵青云般在房顶上掠过,望北而去。那汉子喝道:是屠龙刀,你们当心了。打个手势,四人急追过去。
孟解心中惊疑:屠龙刀怎么会在张兄弟手里?锦衣卫为何要追杀他?忽然想起郭友曾言,朱元璋称帝后大肆屠杀明教信徒,这张素既然会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只怕便是明教中人,锦衣卫要杀他倒不稀奇。不由想起郭友的嘱咐:我当年见机得早,退出明教,再不跟教中兄弟来往,你此去京师,万一遇到明教遗民,切忌和他们来往。又想起郭友曾说:绝不可与朝廷鹰犬为敌,鹰犬之中,以锦衣卫最为狠毒,千万不可得罪。
微一踌躇,五人已去得远了,眼见那四名锦衣卫黑衣飘飘,手中利刃寒光闪动,紧紧跟在张素身后,孟解心中大急,想道:张兄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今晚我为了救他断送性命也是该当的,这是仁义道德的大关节,不算违背师傅教导。当即跟在四名锦衣卫后面追了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0-8-3 14:53 编辑

六人分成三拨你追我赶,在连绵不绝的街坊瓦脊上一路狂奔,孟解轻功稍弱,渐渐和前面的锦衣卫拉开距离,忽然奔入一片野地,左边一座小山在夜色中耸立,孟解四顾之下,只觉环境颇为熟悉,原来已经到了他下榻处城北鸡鸣寺附近,再往前便是玄武门了。
转瞬间六人到得玄武门前,但见城墙巍然,大有壁立千仞之概,张素和锦衣卫先后跃上城墙而去,孟解落在最后,待他跳上墙时,已失了五人的踪迹,他站在城墙上极目望去,前面不远处水汽浩荡,正是玄武湖,忽见湖心明月上一道人影激射而过,将月轮划为两半,后面四道人影紧追而至,五人在水面上滑行片刻,先后没入水中,湖面上一片波光凌乱。
孟解跳下城墙奔至湖边,只见水面时静时乱,忽地从湖下深处涌上数道波浪,中间夹带着暗红的血流,孟解心念一动,闪在了湖边密林之中,水中钻出三人,只见张素头巾已断,长发披肩,果然多了几分女性气质。她右手持屠龙刀,左手捂住小腹,鲜血汩汩不断地自指间流出。
那汉子手持一对钢刺,和另一名持刀的青年锦衣卫将张素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另外两人不见踪影,多半已为张素击杀于湖中。
三人大口喘着粗气,过得一会,那汉子气息调匀,开口说道:明教紫衫龙王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徒弟好生了得,我今天带来的三个弟兄,水上功夫都是锦衣卫中一等一的好手,居然在你手上折了两个。
那青年锦衣卫目眦欲裂,吼道:大哥,跟这妖女废话什么,杀了她!
那汉子笑道:张倩,你看我兄弟都急了,你要是想活命,就扔下屠龙刀,我们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决计不会害你。
孟解心道:原来她真名叫张倩。却见张倩喘着气道:你们水中列阵夹击的功夫确实了得,定是有高人传授。
那汉子面有得色,道:不敢,这是当年陈友谅传下的水战之阵,鄱阳湖之后,天下只有我们锦衣卫习得,我们哥几个只练到了当年陈大先生亲卫队一半的功力,今日与紫衫龙王高足一战,不知还入得行家法眼么?
张倩道:我以一敌四,为你所伤,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用不着这般夸耀,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今夜玄武湖底一番盛情,将来总有报答之日。
那汉子笑道:我叫欧阳强,我大哥欧阳武,乃是当今锦衣卫总指挥使。
张倩定睛看着欧阳强,忽然笑靥如花,点头道:好好,想不到是欧阳大人亲临,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我当年随父亲的商船远赴波斯之时年纪尚幼,时间又短,虽然得了龙王一番指点,终究不算是她老人家的得意门生。顿了一顿,往四周看了一圈,又道:敢问欧阳大人,今夜出手,到底所为何事?
欧阳强见张倩虽然强作欢颜,可是面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也越来越虚弱,自觉稳操胜券,当下咳嗽一声,摆出官家架势道:先帝宾天未久,你就悄然入京,连日来挥金如土广交天下豪杰,到底所图何事?老爷子当年高风亮节,大伙儿对他都是极佩服的,他老人家多年来从不入关,令尊大人和波斯通商,也是极少到关内走动,更不曾入京半步,他们在忌讳什么,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现下你破了这多年来的默契,意图所在,只怕是司马昭之心吧?
那青年锦衣卫在旁边冷冷道:倚天剑大会召开在即,你是否有所图谋?快快从实招来!
两人声色俱厉,话音中渐渐透出杀气。孟解握紧了手中刀,暗自警觉,蓄势待发。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5 编辑

张倩又向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渐渐焦灼,大声道:欧阳兄弟名震武林,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今晚杀了他,明天就可以扬名立万。那青年冷笑道:你是失心疯了么?说什么梦话?孟解心中一动:莫非她已看到我了,怕我被欧阳强的名头吓住不敢出手,故意激励我来着?可是他自知武功普通,江湖经验更是不足,今晚第一次和人交手就狼狈落水,此刻占住了偷袭的优势,若不妥善利用轻易出手,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只怕他和张倩都要死在锦衣卫手里,是以始终不敢出手。
张倩神情甚是失望,慢慢向湖中退去,口中说道:你们若敢害我,我爷爷定然不会放过你们。欧阳强冷笑道:张无忌武功再高,也不是神仙,怎能事事皆知?你当是吓唬小孩子呐?
张倩冷冷一笑,猛地转身直奔湖里而去,似要水遁,那青年锦衣卫大喝道:不要逃!欧阳强笑道:不用慌,这小妮子受了伤,逃不远的。说话间张倩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以刀拄地,那青年大喜,急步追了上去。欧阳强眉头一皱,叫道:当心!话音未落,张倩猛将屠龙刀撩起,一大片稀泥和湖水迎头泼了那青年锦衣卫一脸,他大叫一声,眼睛顿时看不见东西,急急一边挥舞兵器自保一边后退。张倩如飞鸟般从他身边掠过,刀锋起处,鲜血四溅,他顿时倒在了玄武湖岸边。
欧阳强又惊又怒,万没料到张倩如此狡诈,刚才在湖底就利用水草湖石屡次设下陷阱,杀了他两名锦衣卫高手,到得岸上,又使出这种诡计再杀一人,心头却也多了几分忌惮。眼见张倩拼命往岸边幽林中冲去,只是身形踉跄步履蹒跚,显然是体力不支。今夜这一战,她先从秦淮河一路奔到玄武湖,又在湖底大战四名锦衣卫的水阵,力战兼智取之下,连杀三人,又受了欧阳强一刺,实已是强弩之末,可是剩下的这最后一名锦衣卫,偏偏是个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就算换在平时她也决计不是对手,何况现在?
欧阳强微微一笑,稳稳缀在张倩身后,却也是深怕她再使出什么预料不到的诡计来,反正他已经稳操胜券,倒也不急于求胜,只打算就这样耗着,直到将张倩耗垮为止,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进了湖畔密林之中。
张倩一进得林中,陡然发力猛跑几步,随即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欧阳强冷笑道:你躲什么躲?难道还能被你偷袭了不成?心中却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稍一胆怯,放张倩进林,当下飞身跃起,跳到那颗大树上,低头看着张倩,笑道:你以为躲在树后我就抓不住你么?不如快些丢刀认输,我看在老爷子面上,绝不会难为你。说着跳下树来,站在张倩身边,笑嘻嘻看着她。
张倩躲在树后,确是想要伺机再偷袭一次,只是欧阳强经验何等老到,哪会给她这个机会,此时张倩万念俱灰,长叹道:我被那几个废物害苦了。欧阳强眉头一挑,喝问道:哪几个废物?张倩幽幽叹了口气,忽然眼睛瞪得老圆,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盯着欧阳强背后道:你、你怎么来了?欧阳强一楞,仰天大笑道:黔驴技穷,这种小把戏都使得出来!突觉背后一股利刃劈风之声袭到,同时张倩眉头紧蹙,奋起最后的力气,屠龙刀迎头斩下,一前一后,将欧阳强死死嵌住。
欧阳强大骇,眼见前后都有敌人,左边被大树堵住,急忙挥起钢刺一挡,死命向右边抢出,可是背后那人早已看明白他的处境,这一刀自右向左斜下而劈,将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欧阳强勉力跳出,左肩依然给划了一刀,血流如注,同时噌的一声,左手钢刺已为张倩屠龙刀斩断,左手齐腕斩落。欧阳强痛极而呼,惊骇到极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如此小心,居然还是被这小妖女给暗算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7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0-1-20 15:02 编辑

这躲在欧阳强背后突施暗算之人自然便是孟解了,他耐心苦候了一夜,终于等到机会一击而中,助张倩废了欧阳强的左手,情势顿时逆转。欧阳强退开数步,右手钢刺运起内劲在左手腕上连点数下,本来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减缓,这钢刺的刺尖锋芒甚锐,但在他内力灌注之下竟能点穴止血,孟解张倩见了不禁乍舌,对望一眼,心中都想:此人武功实在厉害得紧,幸好先行废了他一只手,否则这一架也不用打了。
当下二人并肩而上,左右夹击,欧阳强只用一只钢刺闪避还击,身法呆滞,不住后退,孟解大叫道:张兄,他伤势发作,撑不住啦。张倩心中苦笑:我才真是撑不住了,当下道:你替我挡他一阵,我包裹伤口。孟解见欧阳强招法已经凌乱,信心大增道:你快去吧,这里有我!说着连攻三刀,逼得欧阳强连连后退,两人渐渐进到密林深处。
欧阳强见张倩不见踪影,一边招架一边笑道:傻小子,人家是拿你当挡箭牌,自己早脚底抹油溜啦。孟解闷头不语一味进攻,心道:师傅教导过我,大丈夫立身处世,只求问心无愧,我今天出头是为了报答张兄的救命之恩,她逃与不逃,和我都无相干,何况张兄为人侠义为怀,怎可能自己先一个人逃了?
欧阳强见他毫无反应,知道挑拨之术无用,陡地招法一变,招招都凌厉无比,原来经过这一阵缓冲,他左手伤口已经用内气封住,不再流血,这时便放手进攻起来。他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但武功比孟解高出甚多,数招过后,飞起一脚踢在孟解小腹,孟解腾空跌出,后心重重撞在树上,欧阳强大喜,追过来奋力一刺,被孟解闪避在了树后。
欧阳强大呼可惜,这一脚若依他原来的功力,至少可让孟解数息之间神志迷糊,他再加一刺便可取其性命,但现在他唯恐用力过猛伤口迸裂,浑身功力只敢使出三四成,结果让孟解勉力逃脱,功败垂成。可他也就此占得先机,放手狂攻之下,孟解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欧阳强知道胜券在握,越发加快攻击。
张倩当时退开数步避开两人,脱下上衣包扎自己腹部伤口,虽是忧心如焚,可是越急越是忙中出错,等她包扎完毕追上去时,孟解已被欧阳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步步后退,她心头狂跳不止,暗想:欧阳兄弟号称京城两大绝顶高手,确是名不虚传,看情形就算我上去联手只怕也难是敌手,我死倒不打紧,可是我身上肩负的天下大任又当如何?一时间心中念头交战,难以决断,忽听孟解惨叫一声,肩头给欧阳强刺中,血流如注,身手越发迟钝,欧阳强目光阴狠,连连进攻,料想要当场击杀孟解,不过十招以内事,张倩心头大急,脑中一片空白,刹那间把诸多疑虑,国家大事都抛到脑后,喝道:孟兄,我来了。挥刀冲了过去。
孟解见张倩来援,精神为之一振,心道:张兄果然不曾负我。胸中一股豪气上冲,顿时觉得欧阳强也并不可怕了,奋起精神连斩三刀,俱是郭友传下的圣火刀法中的精髓,张倩咦了一声,屠龙刀金风起处,所使出的招数竟然和孟解一模一样。
两人初联手时,只是各施各招,来不及细看对方招数,张倩又伤势严重,不能放手施展,此时她先看清孟解的刀法,再出招配合,两人的刀法居然甚有默契。欧阳强的武功本来远在二人之上,但在两人联刀之下,却是难以占到上风。转瞬间三人已战了数十回合,孟解张倩的配合越发娴熟,直是珠联璧合,相互把对方招数中的漏洞尽数护住。这套刀法的神奇之处,不在刀法本身,而在于使刀者的身法步法诡异,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进退极是自如,若只是一个人,欧阳强还可抵挡,但两人一旦联手,欧阳强的前后左右随时都在夹击之中,在他眼中看来,敌人不是两个,而似有四个、八个之多,哪里招架得住?他心下大骇,身中气机一岔,左手的伤口迸裂,鲜血泉涌,这一来他斗志全失,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孟解张倩从背后赶上,一人一刀砍在他背上,这威震武林的一代锦衣卫高手,就此殒命。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6 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12-9 20:37 编辑

张倩伸手到欧阳强身上四处搜寻,从他腰间摸出一个玉佩,一观之下,面露喜色,装进了衣袋,起身笑盈盈看着孟解道:你怎的来了?
孟解道:我在河边听到你跟人打斗,就一路跟到了这里。张倩道:欧阳强是锦衣卫两大统领之一,武功之高,名气之大,也不知会吓住多少人,你居然敢出手?
孟解道:我也知道锦衣卫不可招惹,可是见你有性命之危,想到秦淮河里的救命之恩,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张倩摇头道:可你的武功也着实低微,若非我们都使的圣火刀法,纵然两人联手也绝非欧阳强之敌,只是枉送性命。
孟解一拍大腿道:是啊,我都忘了,我们两人的刀法怎会一模一样?说着哎哟一声,原来他忘了自己身受重伤,这一拍牵动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张倩笑道:真是傻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避水皮囊,掏出金疮药为孟解包扎,一边说道:看来你师傅没教过你,这套圣火功,本是记载在明教圣火令上的武功,我爷爷当年把教主之位传与光明左使杨逍之时,圣火令也一并传给了他,杨逍学会之后,自忖这套武功本是以身法步法的诡异变化和夺人兵器的神妙手法为主,便和光明右使范遥一道闭关苦参,终于将这套波斯武功融入到中原各路武功里面,原来学刀的,便有圣火刀法,原来学剑的,也有圣火剑法,总是以他原来的武功配合这套圣火令武功,威力便得大增,若是多人同使,效力更要加倍。今天若不是你和我联手,就算换了另一个武功高过你的,怕也未必杀得了欧阳强。逍遥二使创出这路神功后,广传教中身居高位之士,后来我明教南讨陈张,北伐元虏,东征大夏,在乱世中剪灭群雄一统天下,这套圣火功实在居功甚伟,你师傅既然会圣火刀法,只怕他当年在教中职位也是不低。说着连声冷笑。
孟解叹道:张兄,我不是有意瞒你,实是师傅嘱咐不得透露身份,他老人家……乃是当年明教锐金旗的副掌旗使。
张倩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你师傅当年……嘿嘿,看在你对我坦白交代的份上,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孟大侠的伤小女子已经包扎完毕,咱们这就走吧。说着拍拍手站将起来。
此时两人都已身负重伤,张倩挥刀斩下两截粗壮树枝,与孟解分别以为拄杖,慢慢走出林去。孟解心想:她刚才说不多说什么,那她本来想说什么?嗯,自然是嘲笑我师傅当年不讲义气,眼见朱元璋要屠戮功臣,剿灭明教,便预先离教逃走,唉,师傅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咋地道,明教中人对他只怕是多有怨言。
两人步履蹒跚走出湖畔密林,抬头望见玄武门那高耸的城墙,对望一眼,俱感无奈。他们出城时都是凭借轻功越墙而过,此时连走路都要拄杖,哪里还能翻得过城墙去?
孟解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这林中露宿一夜吧,只是这里林深草密,也不知有没有什么毒虫?张倩听得毒虫二字,皱眉道:我们在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农家可以借宿,只是朱元璋把这玄武湖拿来贮藏黄册,湖边的住户都给清走了,也不知咱们要走出多远才能找到人家。说着抬头望去,但见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密林,哪里看得到灯火?不由得长叹一声。
孟解从小在山野之间耍惯了的,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更何况既能和张倩一道,那自是不管到哪里他都开心快活,当下两人拄杖而行,不时相互搀扶,也不知走出了多远,身心疲惫已极,却始终找不见农家,张倩心中益发慌乱,忽见远处林中似乎有灯光一闪,孟解大喜道:那边有人。
两人认准方向走去,但见灯光越来越盛,待得略近一些,他们看得清楚,那不是寻常屋里的灯光,却是有人手持火把灯笼行路。两人越走越近,看见的灯火也越来越多,竟是有大批人马深夜在这玄武湖边聚会。
 楼主| 发表于 2020-1-7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12-10 07:49 编辑

张倩道:走,咱们上去看看有没有熟人。她近日来正如欧阳强所说,在京城内挥金如土广交天下豪杰,若能遇上相识的,或许今夜便能寻得落脚处。
两人走上前去,远远望见一群群的叫花子不断从外面涌进树林,张倩失望道:原来是丐帮今夜在此聚会。她数日来一直没遇到过丐帮的人,想结交也无缘相会,此时却在这里陡然见到了近百个叫花子。张倩深知这种江湖帮派聚会最忌不相干的外人打扰,说道:咱们走吧。
孟解迟疑道:我师傅和丐帮陈长老相熟,不知是否可以求见?张倩喜道:是陈昌长老么?那再好不过,他在丐帮位高权重,是仅次于帮主陆通的人物。
两人精神大振,往丐帮人聚会的方向赶去,走出数十步,有四名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当路拦住道:今夜丐帮在此聚会,还请江湖上的朋友们绕道!口气甚是傲慢。
孟解拱手道:家师中州大侠郭友,乃是贵帮陈长老的朋友,在下今夜有事求见他,望朋友们通报一声。他虽然初出江湖,但出发前被师傅教导了许多规矩,此时照本宣科地讲来,倒也像模像样。
那四名弟子对望一眼,领头的冷笑道:什么中州大侠郭友,江湖中几曾有过这号人物?嘿,你们是陈昌老儿的朋友?对不住了,今夜本帮大会不许外人打扰,你们要找他也须大会完了再来,快走快走。
孟解和张倩对望一眼,都觉诡异,孟解对四人拱手作别,和张倩走出数步,张倩低声道:这四人只是在外边站岗放哨的,辈分低微,怎地敢直呼陈昌之名?孟解道:我也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张倩冷笑道:那四个要饭的好生蛮横无礼,若非看在陈长老面上,非要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她身为张无忌的孙女,从小养尊处优,别人见了她只有刻意逢迎,就算此次孤身乔装入京,别人不知她身份,但她生性豪爽,仗义疏财,城中大江南北各路好汉,凡是与她结交的,无不恭敬有加,从没一人对她如此无礼过。
孟解道:咱们今夜就在这里倚靠大树歇息一晚吧,我想有叫花子聚会的地方,毒虫定然都被驱跑了。他从小在山林之间长大,对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张倩乃大小姐的身份,虽然武功高强,却从不曾在野外露宿,是以格外害怕毒虫。孟解知她心思,温言劝慰几句,选好地方,为张倩铺了一层干草,让她舒舒服服坐下,两人各倚一棵大树,闭目养神。张倩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农家汉看似粗鲁,不料却也细心。心中颇觉欢喜。她在秦淮河中救起孟解,又与他同舟共饮,本来只是顺手而为之事,孟解既非武林中成名的豪杰,又无惊人技艺,她虽然看出孟解意欲结交,却假作不知,上岸独自行去,不意遭到锦衣卫阻击,最后还是孟解救了她性命,两人经历过这番生死搏杀,又一起在树林里歇息,张倩虽然先前瞧不起孟解,此时心里却平添了几分好感。
那四名丐帮弟子见他们就近坐下歇息,眉头一皱,走上前来喝道:快起来,这里岂是你们睡觉的地方?要睡也滚远些。
张倩胸中怒气再也不能遏制,猛然睁眼道:你们丐帮难道把这玄武湖周围都买下来了么?天下哪有这样霸道的?孟解压住心头火气,起身拱手道:四位兄弟,我和我的朋友受了重伤,你们既不许我们入见,就算看在陈长老面上,也该让我们在这里将养伤势,为何竟来驱赶?
四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哪里的阿猫阿狗?丐帮在此聚会,外人一律不准在附近逗留,识相的快滚!
张倩道:孟大哥,跟这四只畜生没道理可讲,咱们睡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动手。说着闭上双眼,完全不把这四个丐帮弟子放在眼里。
孟解眼见双方越说越僵,心中叫苦不迭,暗自想道:这四人居然不给陈长老面子,一心只与我们为难,师傅可没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形。
那四名乞丐见张倩骂自己是畜生,顿时翻脸大骂,四只木棍不由分说地劈向两人。孟解急急往后跳开,还是慢了一步,左臂被打中一棍,只觉痛彻骨髓,这丐帮的人竟是一上来就下了狠手。
孟解心中一个闪念:我站在地上尚且躲避不及,张兄坐在地上却如何应付?他虽然已知张倩是女的,但依然习惯称呼她张兄。急忙转身望去,却见张倩手腕一挥,不知怎的一搅,那两名丐帮弟子的木棍便碰在了一起,两人被震得虎口剧痛,惊呼声中木棍脱手落地。
树林深处有人喊道:外面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这边一人答道:两个点子,一个扎手,一个废物,马前点叫耿大哥。林中那人应了一声,大声吆喝道:两个点子,一个扎手,一个废物,兄弟们并肩子上啊!一拨人轰然响应。
张倩站起身来,目中波光流转,笑吟吟看着孟解道:两个点子,一个扎手,一个废物。
孟解脸上一红,道:张兄,你这一招让对手自己打自己的功夫好生厉害。张倩笑道:这叫乾坤大挪移,是我明教的镇教神功,你师傅没给你提起过?孟解道:不曾提过。
说话间密林中喊声此起彼伏,一转眼二十来个丐帮弟子冲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领头一个喝道:怎么回事?那个被张倩打落了木棍的气哼哼指着张倩道:我见这两人在这里行为鬼祟,多半不怀好意,上前询问,反被他出手伤了。那人喝道:好大胆子,你当闯我丐帮大会是逛菜园子么?举棍一指,二十多人一拥而上。
孟解张倩两人能以圣火刀法联手杀了欧阳强,并非是刀法高超,而是胜在传承自圣火令武功的身法步法诡异,二人联手,极尽进退环击之妙,若是以二敌一或敌二,乃至敌三敌四,皆大有胜算,但敌人之数若过了五人,将两人团团围住,毫无辗转腾挪余地,联手之利便失,至于圣火令武功中以巧妙手法夺人兵器的技法,则因过于高深,两人都还未练到。孟解想起师傅教过他,遇到这种被人包围的局面,最好是两人背靠背而战,才不致被人从后面偷袭。他向张倩望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转身靠背而立,群丐的木棍已如雨点般劈了下来。
张倩哼了一声,挥刀迎将上去,屠龙刀刀锋过处,先将一排从右边打过来的木棍当中削断,直如削豆腐般轻巧,左手运起乾坤大挪移,又往左边的数根木棍上施去,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群丐木棍互相撞击,在半空中搅到一起,张倩第二刀斩出,又削断一大片木棍,群丐惊呼连连,不住后退。
这边孟解也挥刀格挡,只是他既无屠龙刀之利,又不会乾坤大挪移,只挡过两击,剩下的数根木棍重重落下打在身上,孟解心道:我若闪避,这些木棍就打在了张兄背上。竟是咬牙承受了下来,又挥刀挡了几招,被一棍击在手上,钢刀落地,紧接着又是三根木棍从不同方向击至,其中一根直奔太阳穴而来,竟是要取了孟解性命。此时张倩正在运用乾坤大挪移化解敌人的攻势,浑不知身后孟解已临险境。
 楼主| 发表于 2020-1-9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7 编辑

只听呼的一声,一股气浪掀天而起,将群丐击出数丈开外,惨叫着纷纷跌倒在地,那领头的连退出数步,勉强稳住身形,大叫道:耿大哥,快叫耿大哥来!
张倩回头望去,见孟解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孟解摇了摇手,并不开口说话,张倩看了看那群倒地不起的丐帮弟子,心中想道:他刚才将这许多人都打翻在地,内功颇为深厚,为什么一直不用?
原来孟解方才所用的正是师传神照经内功。当年郭友机缘巧合之下,在一个山洞里寻得神照经秘籍,可是书本早已受湿,有两页纸上字迹模糊难以辨认,郭友参考前后经文,又对模糊的字迹详加揣摩,费尽心力拼凑出一段文字把缺失的经文填上,一试之下,果然功力突飞猛进,可是数月后突然肺经剧痛,大骇之余不敢再练。但这神照经上的武功何等精妙,郭友又是功利之欲极重的人,停了半月,终于又重练起来,只盼能咬牙熬过这阵难关,待将来功力精纯之后或可以内力疗伤。就此一念之差,陷入万劫不复,非但功力全废,连性命都几乎难以保全。他在桐柏山上隐居多年,念念不忘的只有两件事:如何疗伤,如何将神照经补充完整。十多年来他用尽法子重新拼凑文字,可是翻来覆去几易其稿,反还不如初次所凑之文贴切,他索性将缺失的经文略去不管,只拿剩余部分传与孟解,孟解修习数年后功力日进,后来却发现,他不运功发力便无事,一旦催动内劲,立时肺经剧痛,呼吸不畅,与郭友毫无二致。郭友长叹一声,这才放弃了修补神照经的念头,严嘱孟解不到生死关头决不可动用神照经内力,是以孟解下山后虽数次与人交手,却直到此时才使出神功,果然一击之威,群丐铩羽,可他的内伤也当场发作,胸口剧痛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丐帮弟子尚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已有四五十人围在了他们身边,只是忌惮两人武功厉害,都不敢出手,一只只火把将四周照得通亮,宛若白昼一般。张倩见孟解神色不对,低声道:你先冲出去,我断后。孟解深吸一口气道:不……不中!走一起走,死一起死。张倩一愣,心道:看不出这木头般的人却颇讲义气,比那三个好得多了。她横刀当胸举目望去,正要从群丐的包围中找到一处弱点,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什么人这等猖狂,敢伤我丐帮子弟?群丐轰然叫道:好了好了,耿大哥来啦!
只见一个面容精悍,目光狠恶的三十来岁乞丐分开人群,走上前来,目光往四周一扫,皱眉道:怎么回事?旁边有乞丐道:这两人来我丐帮大会闹事,这个青衫书生手上的宝刀锋利,削铁如泥,那个灰衣少年的掌力厉害,一掌劈翻了我们五六个兄弟。
那乞丐心中一凛,暗道:如此犀利的掌力,几可与我匹敌了,今夜我帮聚会,怎的会来此等强敌?我们最近可没招惹到什么武林名家高手啊。冷眼望去,见孟解面白如纸,神色憔悴,陡地想到:他那一掌定是消耗内力巨大,正在运气调息,我不能任他恢复功力,须得乘此良机先行打倒,那个青衫书生徒仗兵刃之利,却好对付。眉头一扬,喝道:朋友,听闻你掌法厉害,在下丐帮耿风,前来领教。说着上前一掌劈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龙战于野。
丐帮的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向来是镇帮绝技,只有历代帮主能得全套真传,但帮中有功勋卓绝的弟子,也能得传授几招。丐帮自元末经历了成昆之乱,又在后来的群雄纷争中伤了元气,帮中秩序大乱,这两套绝学的传承也是乱七八糟,本届帮主陆通,除了手里握有打狗棒为信物外,无论棒法掌法都不曾学全,而两大长老陈昌和霍山却各自学得了其中的数招。这耿风是长老霍山的爱徒,资历既老,功劳也大,蒙霍山传了一招龙战于野,此时一掌击出,掌力所及之处,树木纷纷摧折,声势惊人。
张倩心知情势危急,上前一步挡在孟解身前,欲以乾坤大挪移招法将这一掌的掌力卸掉,可是两人掌力甫一相触,只觉对方内力刚猛之极,直如九天霹雳般袭来,张倩面色铁青,斜步退开几步,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她已使出浑身气力拼死相抗,也只卸开对方十之六七的劲力,那一掌还是攻到了孟解面前。
  孟解见耿风这一掌劈至,虽然明知肺经已然受损,功力尚未恢复,也只有再度运起神照经内力,出手硬接了耿风这一掌,只听砰的一声,两人手掌相对,地面上尘土飞扬,孟解连退几步,背心撞在一棵大树上,闷哼一声,也吐出血来。他面如死灰,倚靠着大树慢慢滑落坐在地上,心道:不意我孟解今日死在这里。
 楼主| 发表于 2020-1-14 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7 编辑

耿风一掌劈翻两人,群丐蜂起叫好声中,他负手而立傲然问道:你两个是什么人,为何来我丐帮闹事?孟张二人浑身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那个呵斥他们的乞丐上前道:他们自称是陈老头儿的朋友,说是受了伤,特来求见。耿风皱眉道:陈长老的朋友,你不问我一声就自作主张拦了下来?那人低声道:我想今晚大会甚是要紧,说不定帮主便会下令杀了陈老头儿,万一他们是陈昌邀来助拳的可不糟糕了么?耿风心头大怒,嘴上却道:哦,这倒不可不防,你考虑得很是周到,甚好,甚好。那人得耿风夸赞,喜上眉梢道:属下龙四,今晚负责这里的岗哨,耿大哥,这两人不能留,杀了吧!
  耿风向四周扫了一眼,暗自骂道:真是蠢货,这两人多半是名门之后,要是杀了,日后消息泄露出去麻烦便大了,可是我一掌把他们劈成重伤,这梁子已然结下,杀了免除后患倒也不错。正踌躇间,听得后方有人高声喝道:陆帮主驾到,陈长老驾到,霍长老驾到!
  耿风心道:这事还得着落在龙四这乌龟儿子王八蛋身上。提高声音说道:龙四兄弟,我要去迎接帮主,这两人就给你好生看管,不可叫他们跑了,也不可伤了他们性命,以免损我丐帮侠义道的名声。龙四道:属下领命。耿风随即附耳对龙四道:等人都走了把他们杀掉灭口,尸体绑上石头扔下湖中,不可叫人发觉,这件事办漂亮了,我自然会记得你。心中想道:日后不走漏消息便罢,一旦走漏,就把这龙四推出来顶罪。龙四见耿风交代秘事,心下大喜,连连拱手作揖道:属下定然尽心竭力,办成大哥交代的事情。
  耿风带了聚集在这里的数十人都风风火火赶去大会了,只留下最早站岗的四名弟子,龙四趾高气扬道:三位兄弟,今晚我们拦下这两个给陈昌助拳的外敌,立了大功,以后定会得到耿大哥重用,这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四人一齐得意大笑。
  当下龙四将这三人分派出去,让他们在四周搜寻一番,确信没别人了才好动手。他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孟张二人面前,大声说道:你两个狗日的,今天碰到我丐帮龙四,坏了陈老儿的阴谋诡计,是你们祖上不积德,也是我龙四鸿运高照,合该今后要发达了。
  张倩听得咬牙切齿,侧头一看,见孟解背靠大树已经晕厥过去,心头顿时一紧:现在孟大哥和我的性命,都在我一人身上了。当下努力集中心神运功,但耿风这一掌把她浑身气机都打得紊乱,一时间难以收拾,那边龙四兀自摇头摆尾地来回踱步,口中自吹自擂,极是可厌,张倩心浮气躁之下,更难收纳气息。
  龙四吹嘘了一阵,见出去的三人一直没有回来,皱眉道:这三个鸟人怎地要这么久,难道跑湖边撸管去了么?忽听一个声音笑道:三个鸟人撸完回来了!只见三枚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对着龙四掷来,打在他胸腹要害上,他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抬眼仔细看去,只见那正是三名丐帮弟子的头颅,不由得魂飞魄散。
  三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最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快步走到张倩身边,将她扶起道:倩妹,我们今晚走迷了路,没能跟你一起伏击欧阳强,害你身负重伤,委实过意不去,今后再不能让你只身出来钓那些锦衣卫上钩了。
  张倩冷冷道:谁是你的倩妹?你三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青年一脸真诚道:今晚是我们兄弟三人的错,倩妹伤好后怎么罚我们都成,可眼下你不能耍孩子脾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旁边一个小胖子笑嘻嘻道:是啊,倩姐气坏了身子,却是疼在我们齐大哥心里。另一个瘦高个的接道:就是,我们齐大哥见了欧阳强的尸体,急得跟疯了似的,领我们围着玄武湖到处跑,好容易找到这里,嘿嘿,这个死叫花当真是不开眼,居然在倩姐面前耍威风,可恨他们只有四个,要是有四十个四百个,让我们兄弟三人全部料理了给倩姐解恨才好。说着拔出腰间长剑,轻轻一递,结果了龙四性命。
   张倩撇嘴道:方胖子,黄竹竿,瞅你们两个那熊样,不过杀了几个丐帮底层弟子,还跟姐这儿嘚瑟上了?有能耐就像我孟大哥一样真刀真枪跟欧阳强干啊!你三个从小在金陵城土生土长的纨绔子弟,还能在玄武湖走迷了路?我看是被欧阳强的名头吓住,不敢出手吧?
  那姓齐的听了“我孟大哥”四字,面色一沉,心道: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姓孟的乡巴佬,居然敢豁出性命跟欧阳强一战,虽是偷袭却也是勇气可嘉,看倩妹对他颇有好感,若将他一起带走,今后必对我不利。转瞬间计较已定,他面色诚恳对张倩道:倩妹,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兄弟三个今晚真是给鬼打墙迷住了,绕来绕去就是走不到预定的伏击之地,此事不须再提,日后我兄弟三人必有大大的补偿,眼下你随我回府,好好调养身体才是正事。说着伸手去搀扶张倩。
  张倩一把打掉他手道:别跟我这儿动手动脚的,方胖子,把我孟大哥一起带上,赶紧的别磨叽……你不动么?信不信我大耳巴子削你!方胖子嬉皮笑脸道:倩姐,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三人今晚在湖边到处找你,跑了一夜,实在是腿都软了,带不动别人儿了。
  张倩一直强忍气息紊乱之苦跟这三人周旋,眼下见他们存心不救孟解,心中一急,喝道:齐兵,你敢不听我话……陡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方胖子拍手道:好啊好啊,倩姐晕过去了,这下子可便宜了齐哥。黄竹竿在一边挤眉溜眼道:可不是么,我们两个也想抱倩姐回家,可惜天生没这福分。
  齐兵笑骂道:就你两个小猴儿识相。小心翼翼背起张倩,反手拔出屠龙刀扔给方胖子道:你们一人玩半夜,早上须还给人家。方胖子接过刀来,耍了几个花招,得意洋洋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今天我也要当半晚的武林至尊了。三人说说笑笑,齐兵背着张倩,方黄两人把玩着屠龙刀,径直去了。
  过得半晌,孟解悠悠醒来,只觉浑身酸疼难当,稍一用力便经脉剧痛,简直成了一个废人,他抬头望去,月光下看得明白,地面上只有那龙四的尸体和三个头颅,张倩却不见踪影。
   孟解想道:原来张兄恢复功力之后,杀了这四个丐帮狗贼便自行去了,嘿,其实她本来瞧我不上,秦淮河边时就是要舍我而去的。他心头酸楚,在地上躺了一会,忽然隐约听到有两人在远处争吵,一个声音火爆激烈,正是陈长老,和他争吵之人声音阴沉沉的,却不知是谁,也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
  此时林中夜风四起落叶飞舞,一片清冷寂寥,孟解自被张倩从秦淮河里救起,两人同舟共饮同御强敌,短短几个时辰中经历了诸多奇事,此时张倩忽然离去,留孟解一个人躺在这里,实在是孤独难当。他看着天上大半个月亮,心道:月亮就要圆了,不知我和张兄还能否再见上一面?胡思乱想了一阵,忽地想到:当时我报出陈长老的名号求见,反被龙四百般刁难,眼下又有人在丐帮大会上跟陈长老争吵,这个和陈长老为难之人,除了丐帮帮主陆通还能有谁?若非有陆通在背后撑腰,这龙四又怎敢如此对我们?
  一念及此,孟解知道陈长老难以依靠,这里更不能久留,起身找了一根树枝做拐杖,堪堪迈出一步,便是呼吸一滞眼冒金星。孟解咬牙前行,走一步歇息片刻,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拐杖一滑倒地昏迷不起。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中午才在一片鸟语草香中醒来,知道自己总算是没给丐帮擒住,此刻伤痛也已略减,当下起身拄起拐杖便走,他入住的酒店离玄武门不远,自觉尚有力气回店。
  走了一会,忽感腹中饥饿难耐,若在平时他还可勉强忍住,此时伤势既重,手足乏力之感比平时厉害了数倍,只觉如不吃些东西果腹,就连一步都挪不动了,可是这湖边林深僻静之处,又哪来的食物?
  正在为难之际,远处一阵微风吹来,草木清香之中,居然带了几分烟火焦味和酒肉香气,孟解大喜,凭空生出一股子力气,沿着香味寻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20-1-20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7 编辑

但见湖边乱草之中,有人整理出一片空地,生了一堆柴火,架上口破锅,锅中热气腾腾肉香扑鼻,柴火边放了一个葫芦,被烟气熏得油黑无比,一个青年乞丐懒洋洋地斜坐在旁,不时拿一个长柄勺子在锅中搅动。
孟解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幸会。那人抬头瞥了他一眼道:猴啊,兄弟早晨。孟解心中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可见他眼神清朗,口气懒洋洋的,面上挂着一丝落拓不羁的笑意,不知怎的油然而生亲近之意,当下又道:在下昨夜受了重伤,现下又腹中饥饿,不知可否分几口肉给我吃?那人欣然道:猴啊猴啊,坐低,食酒!说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孟解虽听不懂他说甚,这手势却是懂的,当下落座于地,那人伸手在腰间乱摸一阵,掏出双筷子,一脸热情递给孟解,孟解接过一看,这两只筷子并非一副,粗细长短均都不同,不但从头到脚伤痕累累,上面更不知沾染了多少层油污。他并不在意,伸筷往锅中一搅,见里面煮满了各式各样的肉,顿时口水直流,肚子里咕咕爆响起来。
那青年乞丐从地上捡起他自己的筷子,向锅中指点道:大坨的是狗肉,肉片是猫,这一截截圆滚滚的是蛇肉,这是我们广东的名菜龙虎斗,来来来,先吃几块肉再喝酒,空腹喝酒对身体大有坏处,此点极是要紧,不可不知。说着拿起葫芦仰脖大喝一口,连声长叹,满足之极。这葫芦一直放在火边烘烤,想来里面装的酒液也已温热。
孟解听他极力劝自己吃肉,理由却是空腹不能喝酒,仿佛自己是专门来求酒喝的一般,不由甚觉好笑。他父亲和大哥都是酒徒,从小对这种颠三倒四以己度人的酒鬼话语习以为常,倒也不以为意,当下连吃了好几块肉,体力顿感充实。
那青年乞丐提起葫芦递到孟解面前道:你也喝一口。孟解正要伸手接过,他却又瞪起醉眼看着孟解道:我听你说话,知你全身经脉都已受损,尤以肺经受伤为重,酒者,火性也,最是销铄肺金,你还敢喝酒么?我劝你还是不要喝的好。说着就要把手缩回来。
孟解想道:张兄离我而去,英雄帖没有搞到,又落得身受重伤,当年大哥每次落第回来都要大醉三天,正所谓一醉解千愁!一把抢过那乞丐的酒葫芦道: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见酒不喝的道理!说着大喝一口,递了回去。
那乞丐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是条汉子!接过葫芦痛饮一口,两人相对大笑,彼此都觉得说不出的投缘。
两人大吃大喝了一番,酒酣耳热间,那青年乞丐醉眼迷离道:兄弟,我睇落雷眼神忧郁,好似被女人抛弃噃?我港雷知啊,其实天下间的女人都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拿来有何用处?
孟解听了这话顿时呆住,心道:难道我是喜欢女人了吗?他从小在山野间长大,对于男女之事茫然不知,只是听村民樵夫谈笑间提起过,在他心目中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都是离他十万八千里之远的旁人之事,从未想过自己从昨夜起对张倩的各种留恋之情还有别的意味,此时被这乞丐一语道破,心头大震。
那乞丐自顾自地道:我过去也曾有过三个女友,第一个嫌弃我性情懒散武功低微没有出息,成天就是陪她玩耍,说跟着我没有前途,与我大吵一番,弃我而去,从此我咬牙苦练武功,终于突飞猛进,遂又找了个女友,欲要一起干番大事业,嘿嘿,喝酒喝酒!
孟解吃了一块肉,喝了一口酒,问道:那这个女友当是很喜欢兄台你了?那乞丐摇头道:不,她嫌弃我心里只有练武和干事业,都不肯陪她玩耍,与我大吵一番,弃我而去。孟解一愣,叹道:这真是苦了大哥!来来来,喝酒!
那乞丐接过葫芦大喝了一口,又道:当时你大哥我着实愚昧无知,只道我连习武之苦都受下了,这些许的女人之苦又算得什么,从此更加倍地习武,加倍地干事业,直到有了些小小的成就,这才又找了第三个女友,心想我武功既高,事业又已有成就,可以腾出多多的时间陪她,这次总是万无一失了吧?
孟解猛拍大腿叫道:不错,这次定是万无一失了!
那乞丐道:可是她看不惯我爱吃狗肉,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吃狗肉的都要下地狱,与我大吵一番,弃我而去。
孟解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 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8 编辑

那乞丐道:不说我的事了,兄弟,你说话中气甚是虚弱,不知是怎生受伤的?
孟解答道:说来惭愧,我的伤势一半是自己练错了内功练出来的,一半是被丐帮的耿风……打伤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乞丐自称有武功有事业,又出现在这玄武湖边,显然也是丐帮中人了,却不知是否与耿风也有交情,会不会跟自己为敌,一念及此,不由得惴惴不安。
那乞丐道:哈!原来是耿风这乌龟儿子王八蛋打的,他仗着自己师傅霍山是丐帮第二长老,在帮里横行霸道,我是帮中一个小头目,平日里没少受他和他师傅的气。
孟解顿时释然,心道:原来丐帮里的人,都跟昨晚那个龙四一样喜欢自吹自擂,学了些武功,当了个小头目,便以为是了不得的成就。
他想起昨晚第二拨冲出来的那群人中,确实也有武功了得之辈,被自己当头一记神照经内力劈下还能站立不倒,眼前这个青年乞丐大略也是此等人物,看他对耿风霍山如此痛骂,自不会为了耿风为难自己。想这青年乞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谋得一个小头目的位置,偏生遇到耿风这样的上司,定然受了不少窝囊气,不禁大生怜悯之心。
那乞丐又喝了一大口酒,高声道:这丐帮上上下下,除了陈昌长老没几个好东西,昨晚这场丐帮大会,当真是开得莫名其妙!
孟解听他骂得痛快,想起昨晚他听到陈长老和陆通争吵的情景,不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大骂道:不错,那丐帮帮主陆通,尤其不是个好东西,连陈长老这等豪侠忠义之士都要为难!
陈昌为人极是磊落大气,孟解跟他在桐柏山上短短一晤,已是心折,昨晚听到陆通声音阴阳怪气地跟他为难,心中一直颇感不平,此时酒性上头,这番话脱口而出。
那青年乞丐击掌叫道:骂得好!这陆通武功低微人品卑下,本不是当帮主的材料,偌大一个丐帮几乎要在他手里分崩离析,当真该骂。
两人喝得淋漓,骂得痛快,把一锅肉几乎吃光,孟解以前在山上每日面对的都是父兄师傅,总是谨言慎行规规矩矩,昨晚和张倩同舟,更是时有自惭形秽之感,只有跟这小乞丐一起时才能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对着丐帮弟子骂丐帮帮主,此等豪气又岂是一般圆滑世故的世俗之流可以梦见?他初出江湖连遭祸事,此刻才觉得遇到了知己,一时间逸兴横飞,拉着那青年乞丐道:这位大哥,今日萍水相逢,我跟你性情相投,愿与你结拜为兄弟,今后同生共死,不知可否?
那青年斜眼瞥着他道:我只是个不中用的小乞丐,除了喝酒打架别无所长,打架也只能打低手,不敢打高手,你跟我结拜有何用处?
孟解道:我孟解交朋友贵在交心,不求什么用处,用处两字岂是为我辈所设?
那乞丐望着玄武湖水,发了一阵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道:眼下丐帮内部风谲云诡处处陷阱,同生共死四个字可不是虚言,你敢跟我一道趟这浑水么?
孟解大声道:我敢!
那乞丐大笑起身,拉着孟解跪倒在玄武湖边,高声道:今日我和孟解兄弟在此结拜,往后同生共死,肉身可毁,义气不灭,天地为证,玄武为鉴,结义之心,可昭日月!
两人对着天地湖水磕了三个头,欢喜起身,孟解拉着那人的手道:大哥,小弟尚不知你姓名?
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通字,忝居丐帮帮主之职。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6-14 10:58 编辑

孟解“啊”的一声,大是惊讶,又觉狼狈,道:大哥恕我愚笨,把昨晚跟陈长老争吵之人当成你了。陆通笑道:兄弟,不妨事,我们边喝酒边说。
两人重回到火堆边坐下,孟解把自己此次入京的前后因果一一告知,最后道:我听那人与陈长老争吵,料想丐帮之中除了帮主,再无人敢与他为难,便以为那人是大哥你了。
陆通道:兄弟,你以为丐帮帮主便是至高无上么?你想想史书上记载那些权臣当道的岂在少数?昨晚那个为难陈长老的,乃是耿风的师傅霍山,如今丐帮里霍长老的势力极大,平日我在他面前也只有唯唯诺诺。
孟解道:我没读过什么史书,不懂这些深奥的道理。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大哥从小给他讲的三国演义故事,问道:兄长所说的,是不是好比当年曹操父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夺了刘家江山的情形?
陆通笑道:便是此理了,兄弟你没读过什么史书,可是听过三国故事,明白这权力场中勾心斗角之事便已足够,史书看多了也无用处,千百年来的历史,不过是同一套把戏换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道具手法来玩罢了,嘿嘿,我丐帮经历了元末大乱之后,势力大减,帮内秩序也日益混乱,无法收拾,只能偏安东南一隅,当年老帮主病故之前,帮中最有资格接替帮主之位的是毛胜、陈昌、霍山三大长老,可他们各领一拨势力,彼此不服,老帮主无论传给哪一个,都恐另外两个要生乱,直是无可奈何。那时我只是帮主所收的一个不成材的徒弟,无论武功资历都不能与三大长老相比,可是唯有传位与我,才能勉强维持住我丐帮的体面。
孟解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何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竟是这样一个小小青年。
陆通又道:我自当了帮主以来,一直苦心在三长老间周旋,陈长老本无野心,只是看不上毛霍二人,不愿屈居他们之下,见我待人还算诚恳,大事也不糊涂,便安心辅佐我处置帮中事务,那霍山性格向来阴柔,更不会当出头的椽子,唯有毛胜最是争强好胜霸道专横,终于忍不住第一个跳了出来,嘿嘿,三大长老相互之间虎视眈眈,哪个先出手,哪个便倒霉,结果陈昌和霍山联起手来杀了毛胜,他的人马也悉数为两家收编。
孟解道:那陈长老跟霍山是平分秋色了?
陆通摇头道:毛胜当年不守侠义道规矩,他的手下肆意妄为打家劫舍的勾当做惯了,霍山收编了他的人马后,也依样画葫芦的放纵他们,陈长老却是性如烈火,一贯以侠义道规矩对部下严加约束,结果他麾下的毛胜旧部全都暗暗投靠了霍山,以致他势力日涨,难以估量,只是此人惯于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轻易出手,这两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大家还算相安无事。
孟解问道:那他昨夜为何又与陈长老如此激烈争吵?
陆通冷笑道:那自然是时机到了,数月前他突然说,丐帮当年能够闻名天下,是因为在黄蓉黄帮主的带领下,大家在襄阳抗击蒙古鞑子,现今虽然鞑子给赶出了塞外,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再度南下,我丐帮自本朝开国以来一直偏居东南,他以为眼下应该举帮北上,一旦鞑子入侵,就可效仿黄帮主在襄阳的旧例,再造往日之声威。
孟解道:这话听起来倒似乎不错。
陆通道:话是不错,可是自霍山口里说出,便大大的不对了,何况眼下北疆安然无事,他好端端地突然要我帮北迁,到底是何用意,谁也揣摩不出,陈长老知道其中必有诡计,坚决不允,他两人为了此事,大小吵过无数次,每次都是霍山隐忍退让,直到昨晚丐帮大会上,我帮中高层头目悉数到会,其中十之六七都是霍山一派,他一改往日面目,声色俱厉指斥陈长老不让丐帮北上抗击鞑子,定是鞑子派来的奸细,这番鬼话自然谁都不信,可是他的走狗众多,全部预先通了消息,大至高层头目,下到底层帮众,千百人在会上同时发难,齐喊口号要杀了陈长老以谢天下,当时的声势之浩大,简直排山倒海,为我平生仅见。
孟解听得惊心动魄,问道:那陈长老呢?杀了没有?
陆通笑道:要是换了汉献帝,多半就杀了,可你大哥不是刘协,我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得陈长老周全,霍山虽然势大,终究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不敢公然杀害帮主,大伙儿吵了一夜,最后不欢而散,陈长老去着手查探霍山此举用意,我心里郁闷,便独自来这湖边喝酒吃狗肉。
孟解这时才明白了丐帮情势的险恶,难怪那日陈长老来到桐柏山与老友相会,只吃过一顿午饭即匆匆下山不愿久留,自是要回来对付霍山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四周陡然安静下来,唯听见林中婉转的鸟鸣,湖心偶然有鱼儿跳出水面,发出清脆的水响,落日已挂到西边的山巅,晚霞映在玄武湖上,一阵微风拂过,湖面上顿时波光变幻。
忽闻一阵脚步声响,几个丐帮弟子匆匆赶过来禀报道:陈霍二位长老在钟山脚下等候帮主,说有要事相商。陆通冷哼一声,说道:兄弟,你我今日相会,着实开心,我现下要赶去钟山,你内伤未愈,天色将晚,还是快些入城回酒店歇息。
孟解道:大哥千万小心,不要中了霍山那厮的奸计。陆通长笑一声道:霍山那厮,也未必就害得了你大哥。反手自草丛中摸出一根晶莹碧绿的长棒提在手中,站起身来,湖面上清风吹至,他一身衣衫褴褛,在晚风中轻轻飘拂。
陆通陡然仰天长啸,大步向前走去,夕照空林,霞光漫射里,响起他清亮的吟咏之声:沽酒渭桥边,平陵侠少年,相逢各有赠,宝剑与金鞭。
孟解伫立原地,呆呆看着他的身影在水边林下渐走渐远,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20-7-6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1-12-9 20:40 编辑

孟解在湖边伫立良久方才回城,一路上步履蹒跚,好在他下榻的齐天客栈就在离玄武湖不远的鸡鸣山下,掌灯时分终于回到客房,歇息片刻后在床上盘膝打坐,运起神照经内功疗伤,只觉真气运转极是顺畅,到后来浑身气机蒸腾,犹如蒸笼里的馒头一般酣畅难言,等睁眼一看,天已大亮,竟是在床上练了一宿的功。他默运真气,发现肺经之伤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被耿风那一掌劈到的筋骨还有些酸痛,却已无大碍。
  孟解自知这肺伤极是难治,一夕之间而得痊愈,实是匪夷所思,忽想起师傅郭友曾说过,武林中有奇人异士以珍贵药材入酒,泡成的药酒不但强身健体,更能增进内功修为,此种药酒至为珍贵,可遇而不可求,莫非昨晚陆通请他喝的乃是便是此种神物?一念及此,想到这个新结拜的大哥昨夜去钟山赴会,现今安危难料,心中好生挂念。
  孟解走出店来,但见天气晴好,京城里街道宽阔人头攒动,心情也不由随之一振,当下信步而行,到得中午时分,城中没见到一个丐帮子弟,正感腹中饥饿,见前方波光闪动酒楼林立,原来已到了莫愁湖边。却见湖畔被人用巨布围出好大一片空地,行人指指点点,都说是江淮剑神莫越派人在里面铲平草木,以备来日武林大会之用。
  他信步走入一家饭馆,不料早已客满,放眼望去,店中食客十之八九是江湖豪客的打扮,料想都是来武林大会看热闹的。孟解一连走了数家,好容易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上寻到空桌,落座点了一坛黄酒,半只盐水鸭,两份红烧狮子头,自斟自饮起来,望着楼下莫愁湖的水光绿荫,耳中遥闻丝竹之声,颇觉惬意。
  忽闻楼下一阵醒木声响如密雷,原来有人说起了评书。隔了一层楼板,孟解听得不很真切,只听到那说书人不断大声说到周亚夫的名字,每一提起,楼下掌声叫好声轰然而起,孟解心道:周亚夫是谁?没听师傅提起过,是武林中新近成名的大侠么?
却听身后楼梯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众人闻周亚夫之名则喜,闻吴王之名则恨,足见民心之向背,我料燕王决计不敢生事,此次削藩必成。竟是张倩。
孟解大喜,正要起身相见,又听一个男子声音道:倩妹,我想起子瞻《东坡志林》里记载:涂巷中有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语,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可见古今大局,多是重复。孟解听他把张倩称呼得亲切,心头没来由的一酸,听背后脚步声上得楼来,急忙埋头趴在桌上假装酒醉,张倩欢声笑语从他身边经过,丝毫不曾留意。他偷偷抬眼看去,见四个人在他对面的邻桌坐下,张倩正好背对自己,心下方安。
张倩笑道:齐哥,你这个比喻可不大吉利,刘先主最后不是败了么?照此说来,莫非今次削藩也要失败?那男子眉头一皱,道:倩妹,军国大事,不可乱开玩笑。张倩应道:我知道了。语气甚是柔婉,孟解心头一动:原来她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孟解抬眼看去,见张倩和那个叫齐大哥的青年相对而坐,左右坐了一胖一瘦二人,那胖子满脸贼忒嘻嘻的笑容,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那瘦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神情间带有几分戾气,那齐大哥面色冷肃霸气,俨然便是四人中的首领,张倩今日换了一身潇洒的女装,光看背影已觉明艳。四人一面吃喝一面高谈阔论,引用的不是经史典籍便是前人的名言警句,十句话里倒有六七句是孟解听不懂的,见张倩和那三人聊得兴高采烈,心中想道:原是这般人才,方有资格和张兄同桌饮酒,我一个桐柏山里的农民算得什么?
孟解心中酸楚难当,正欲起身结账离开,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大叫道:师姑,师姑,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只见一个年轻道士从楼梯口喜不自禁地奔了过来,此人面容白净俊俏,身上的道袍做工甚是精细,显出一股华贵气象,他奔到张倩身边满脸笑容施礼道:那日雨花台一别后,我时常想念师姑的侠义豪爽,不意今日在此相遇。
  孟解心头大奇,想道:张兄哪来的一个道士师侄?却听张倩笑道:齐大哥,这位是武当山的掌门大弟子空竹道长,虚柏大师的高足,空竹子,这位是齐大哥,方胖子,黄竹竿,都是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大家都是自己人,竹子,你师傅今天没跟你一起,我非灌你三斤酒不可。
原来这空竹的师祖,是宋远桥的徒孙,张倩的爷爷张无忌是张翠山之子,论起辈分她比空竹道人还高了一辈,那日在雨花台和武当山群道偶遇,武当掌门虚柏与张倩平辈论交,空竹自然要叫张倩一声师姑。
  空竹笑道:师姑当真交游广阔,无论江湖豪侠还是富家公子,都是你的酒友。当即与齐方黄三人迭声打了招呼,神态俨然是个市井中的油滑之徒,他回头见孟解趴在桌上酣睡,顺手将孟解这桌的凳子拖将过来,趁势坐在张倩身边,面色诡秘道:师姑,这京城里昨日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张倩道:哈,我怎么不知?不就是你这小道士偷偷逛窑子,被你师傅当场抓住暴打了一顿么?
空竹笑嘻嘻道:非也非也,老子曰,窑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甚香,是故逛可逛,非常逛,既非常逛,焉能为师傅所擒?张倩捂嘴轻笑,复又板起脸道:好啊,你敢篡改圣人经典,看我不告诉你师傅!空竹正色道:师姑,我刚才明明说了,这话是格老子我自己说的,管圣人何事?张倩笑得打跌,忽然叫道:好你个小竹子,敢在师姑面前充老子,我得去问问虚柏大师,是不是他教你的?空竹双手合十告饶道:好师姑,你若告我的状,被师傅当场打死了,以后谁给你讲笑话听?他一边说着,一边痴痴看着张倩,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那齐大哥面色顿时一沉。
张倩笑道:呸,谁稀罕听你那些龌蹉笑话?快说,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空竹咳嗽一声,拿腔作势道:师姑,你可知道当今朝廷的大内两大高手是谁?张倩道:谁不知是欧阳兄弟?你要告诉我欧阳强被人杀了么?这我早已知道,还用你来巴巴地献宝。
那方胖子接过话头道:着啊竹子兄弟,你拿这些烂大街的消息来献宝,怎能讨得佳人欢心?老哥哥看你生得乖巧,这便教你一招,只要你能找出杀欧阳强的凶手,你师姑定然对你另眼相看。那瘦子黄竹竿从旁冷冷道:只怕他就算看倩姐一百眼一千眼,倩姐也难得正眼看他一眼。两人一齐嘿嘿冷笑,那齐大哥面色阴沉,两眼微眯盯着空竹。
空竹手按宝剑,懒洋洋地站起,打了个哈欠道:我自和我师姑说话,哪儿来的两只疯狗在这儿乱吠?这狗主子也不栓好狗绳,放出来丢人现眼么?他早看出眼前三人虽有些功夫,却算不上一流高手,他乃武当山掌门大弟子,在江湖上名声显赫,正是年轻一代中领袖群伦的人物,要打发三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自非难事。
那齐大哥淡淡道:倩妹,你告诉这位武当掌门大弟子,我们是什么人。
张倩低声道:竹子,我给你说,这位是当今兵部尚书齐泰之子齐兵,这两位是翰林学士黄子澄和方孝孺的公子,黄威和方成。她话音甚小,除了空竹道人之外,便只有在邻桌装睡的孟解听到。
空竹面色大变,手顿时从剑柄上松开了。他知道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深得新登基的皇帝朱允炆信任,正是当今朝廷里最炙手可热的三位重臣,若是一举得罪了这三人的公子,休说是武当弟子,即便是武当掌门也决扛不住这弥天大祸,霎那间浑身冷汗直冒,连内衣都湿透了。
张倩轻叹口气,说道:师侄,师姑有几句武当派的体己话儿要跟你讲,你随我下楼去。说着站起身来,望了齐兵一眼。齐兵点点头道:早些回来,等你喝酒。张倩见他如此说,顿时面露喜色,她知道齐兵素来性情阴毒,但凡有得罪他们兄弟三人的,必以狠辣手段报复,眼下肯不加为难便放空竹离开,自是因为他爱慕自己之故。一念及此,心中大感甜蜜,当下嫣然一笑,牵了空竹快步走下楼去,那空竹两眼发直,脚步踉跄被张倩拉着疾走,如活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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