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我来扒空见的皮

丛佳

新垣平
《倚天屠龙记》中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伪君子，深到了绝大多数人都把他当圣人看待的地步。此人地位极高，名声极好，然而本质上却是一个心计深沉、手腕高明的政治人物，对许多重大事件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此人是谁？什么，张三丰？这个……我们以后再谈。现在笔者要说的这个人正是少林四大神僧之首：空见大师！
空见在《倚天屠龙记》中从未亲自出场，只是通过几个人的回忆给了读者一个远远的背影。大多数读者对空见的好印象都来自谢逊对他的崇敬，因为此人不但武功通神，而且心地慈悲，为化解谢逊的仇恨不惜被打上十三记七伤拳，以致最后惨死。然而这不过是第一眼的先入为主，故事的真相到了几十回后才隐约透露出来，而且，只是冰山一角。
　　要还原空见之死的真相，就要将全书中的一些暗线结合起来，重新梳理出事实的因果关系。真相究竟如何，请听说书人一一道来：
　　话说蒙元入主中原，混一华夏，在此改天换地的大变中，原来的武林势力都被扫得干干净净：什么丐帮，全真教，桃花岛，古墓派，不是灰飞烟灭，或销声匿迹，就是彻底衰败。南宋时期式微已久的少林派没有直接参与抗元斗争，得以保全了实力。在元初的江湖权力真空中迅速脱颖而出。凭借唐宋以来的历史声望，逐渐恢复了武林领袖的地位。到了元朝中期，又涌现出三渡、四空等一批一流高手，成为武林中威望最高的门派。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今非昔比，天下早已不是少林的天下，武当、峨嵋、昆仑、华山等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光张三丰一个人就足以傲视少林一切高手，所以少林的这个领袖地位，只是名义上的，真正买账的人不多。比起当年全真派都颇有不如。
　　灭绝师太有言，生平一大志愿是让峨嵋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盖过少林、武当。灭绝一介女尼之辈都能有如此志向，何况向来领袖群伦的少林高僧？《倚天屠龙记》中一条隐匿的线索就是少林图谋称霸的历史（笔者将另文阐述），三渡、四空都为少林的霸业殚精竭虑，四处奔走。然而大家都是名门正派，又没有统属关系，公然向武当峨嵋施压名不正言不顺。为了领袖武林，少林必须作出让武林敬服的大事业。如果少林能推翻蒙元，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领袖。不过少林寺的大和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这点实力纯粹以卵击石，所以从来不敢举起反元的大旗。另一个武林公敌就是人人痛恨的魔教，这个敌人看起来还好对付一点。何况明教本是武林中的势力，其崛起对少林有直接的威胁。所以在《倚天屠龙记》中，少林先是主持发动了轰轰烈烈的围剿明教战役，后又大开志在扬刀立威的屠狮英雄会，都是为了称霸。不过少林和明教结仇远在此之前，早在三十年前的阳顶天时代，就和明教干上了。
　　当年少林和明教积不相能，以致最后发生三渡围攻明教教主阳顶天的大战，此事表面上看似乎是成昆挑拨的结果，但实际上却是两个武林中最大势力间必然爆发的冲突。成昆不过找准了时机，充当了催化剂的角色。从少林的角度看，成昆本来是正教人士，站在自己一边反对魔教再正常不过，不会疑心是成昆要报私仇。而当年一战之后，少林一败涂地，渡厄一只眼睛被打瞎。成昆在多年间更是鞍前马后地热心奔跑，帮少林方面谋划复仇的大计。终于赢得了少林的信任，许他投身空见门下（“老衲与阳顶天结仇，这成昆为我出了大力，后来他意欲拜老衲为师，老衲向来不收弟子，这才引荐他拜在空见师侄的门下。”）。
　　成昆本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像他这样级别的高手居然带艺投师，此事极不寻常。空见的武功虽然远过成昆，但年龄上大不了几岁，成昆本欲拜在长一辈的渡厄门下，但渡厄不纳，却转而拜空见为师，不免有些屈就。这中间必然有极其惊人的内幕。
　　“见闻智性”四大神僧，以空见的武功为最高，头脑也最好，居于四人之首。当时掌握实权的渡厄等早已内定将掌门之位传给空见（“空见师侄德高艺深，我三人最为眷爱，原期他发扬少林一派武学……”）。若非空见意外早死，少林掌门之位断落不到空闻头上。而空见的弟子，武功最高的自然是成昆（圆真）。空见如果成为少林掌门，成昆自然也可以分享少林派中的大权，当个罗汉堂首座，般若堂首座之类毫无问题。空见死后，还有机会继任成为少林方丈。这自然是极其优厚的条件，足以成为成昆帮助少林对付明教的酬劳。而且成昆秘密加入少林，江湖上无人知晓。其理由也在于成昆不在少林的正式编制之内，可以做很多正式的少林弟子不方便做的事，因此暂时需要将其身份保密。这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政治交易。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肮脏龌龊之事。成昆也由此获传少林绝学九阳神功。
　　在这段时间内，阳顶天暴死，明教大乱。成昆也奸杀了谢逊的妻子，害他家破人亡。谢逊几次复仇，成昆都没杀他，就是要让他多闹出点乱子来。成昆和谢逊之间的恩怨，少林方面最初自然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江湖上到处出现“成昆杀xx”的血案，空见当然又惊又怒，找成昆来质问。成昆此时想必也颇为后悔：明教自从阳顶天死后早已四分五裂，岌岌可危，靠谢逊四处杀人去激起公愤已经用处不大。而且谢逊杀了那么多人，都是留下自己的名号，害得自己东躲西藏，以后如何能见人？如果站出来公开对质，自己奸杀徒妻的丑行也会暴露无疑。无奈之下，只有避重就轻地向师父空见坦白自己的罪行，请空见出头去摆平此事。
　　空见如果真是处事公允的“神僧”，听说此等神人共愤的行径，即使不当场击毙成昆，也应该废其武功，清理门户，然后再去找谢逊说清楚。然而成昆在少林派中参与机密多年，不知道掌握多少少林的把柄，而且对少林还很有用。空见自然不愿因小失大，因为成昆曾杀死徒弟满门这样的小事，就和他彻底翻脸。如果不惩处成昆，那么就必须要对付谢逊。可是问题在于如果暗中杀了谢逊，他做的那些血案就死无对证，到头来都得算到成昆和少林头上。此事确实相当两难，空见暗中监视了谢逊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出手，原因就在于此。
　　直到谢逊要杀宋远桥，空见这才真的急了。宋远桥一死，张三丰必定要为徒弟报仇，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成昆。以此人通天彻地之能，在江湖上威望之高，发现成昆和少林的勾结并非难事。到时不但武当少林两大派要起冲突，少林派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弄不好自己也会身败名裂。因此，不得不亲自出来阻止。空见口中一再说“那宋大侠是武当派张真人首徒，你要是害了他，这个祸闯得可实在太大”，其实若无少林与成昆的勾结，最多不过是张三丰杀了成昆或谢逊，有什么大祸可言？关键是像他自己说的“要是害了宋大侠，那成昆确是非出头不行”，这样自己和少林也会被拖下水。空见的说法，正表明他对少林和自己名声扫地、前途尽毁的忧虑。
　　空见在谢逊面前，绝口不提成昆早已投入自己门下的事实，自然是故作公允的和事佬。若是谢逊得知空见早已收成昆为徒，不过是为自己徒弟说话，又怎会听他调停？空见的理由也很滑稽，一面说成昆早已忏悔，一面又说他没脸见徒弟，不肯出面，试问连出面说清楚都不愿意，谈什么已经忏悔？又以赞许的口吻说成昆暗中纵容且帮助谢逊杀人，所以对谢逊有恩，这算哪门子的慈悲为怀？更离奇的是有这样的说法：“你若一念向善，便此罢手，过去之事大家一笔勾销。否则你要找人报仇，难道为你所害那些人的弟子家人，便不想找你报仇么？”他空见有什么权利替谢逊的所有仇家承诺“过去之事大家一笔勾销”？这话其实是暗示，如果谢逊罢手，少林就会出面设法把此事压下去，如果仍不罢手，就抖出是谢逊杀人的真相，让天下人找谢逊报仇，甚至以除害为名杀了谢逊这个武林公敌。这纯粹是江湖中人的讨价还价，哪有半分高僧大德的心态？
　　谈到后来，空见提出让谢逊打自己一十三拳，化解恩仇。空见自恃武功远高于谢逊，有金刚不坏体神功护身，让他打十几拳绝无妨碍，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如果空见能预见到自己会被一拳打死，怎么说也不敢提出这个交换条件。况且空见为人精明，还说“倘若打伤了我，老衲便罢手不理此事，尊师自会出来见你”，分明是早已埋伏了成昆在一边，万一打斗中出现意外，成昆本人就出来动手。反正“老衲便罢手不理此事”，成昆武功又高，当场杀了谢逊也不奇怪。空见万万想不到，以自己的武功，会死在谢逊的拳下。
　　空见轻轻松松，连接谢逊十几拳，为了试验自己武功进境，还有意用小腹去接拳，结果吃了点小亏。但如果不出意外，谢逊就是打上二三十拳，空见也不会受什么重伤。不料谢逊突施诡计，假意寻死，空见大吃一惊，立刻来救。因为谢逊一死，死无对证，杀人的罪名就得成昆来承担，还会牵连自己。即使说出真相，旁人都会认为是自己为了庇护徒弟而杀死谢逊，也是名声尽毁。因此不及多想，必须来救，结果中了谢逊的诡计，一拳正中胸腹之间。
　　空见受了致命内伤，还弥留了很长时间。此时自然盼望成昆赶紧出来给自己报仇，最好还能救自己一命，结果成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送命，就是不肯出来，空见才明白自己上了大当，自己一代高僧，少林派未来掌门，眼看就要莫明其妙毙命于此。惊怒攻心，更加速了自己的死亡。然而空见对少林忠心耿耿，为了顾及少林派的利益，仍然没有吐露实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挂了。
　　要知道成昆不出头也有理由，空见早死固然对自己当上少林方丈的图谋不利，然而谢逊杀了未来掌门空见，明教和少林又结下深仇大恨，远非当年渡厄损失一只眼睛可比。少林派首脑人物都知道自己早已秘密投入少林，又怎么会相信是自己杀了师父空见？轻而易举就可以把此仇引到明教头上。这个诱惑对成昆来说实在太大。但若说成昆是有意害死空见，未免过了，成昆也不是神仙，哪能想到武功远超过谢逊的空见会被对方打死？
　　不过空见临死前，还是吐露了一个重大的机密，即让谢逊去找出屠龙刀中的秘密：“你武功不及他……除非……除非……能找到屠龙刀，找到……找到刀中的秘……”要知这屠龙刀虽然是武林至宝，但是刀中有什么秘密，却是谁也不知道，只是武林中一个故老相传的说法。屠龙刀的事情，谢逊早就知道，但只有听到了空见的话才上了心，自然是空见的说法有权威性。然而，空见在临死前为何特意提到屠龙刀呢？甚至还知道其中的秘密能帮助人提高武功？看来，空见很可能知道刀中的机密所在，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恐怕只有灭绝师太本人才知道其中原委了。
　　空见死后，少林方面对外宣称是病死，不仅是为了保全空见的颜面，恐怕也是为了掩饰其中的种种见不得光的内幕。谢逊几年后因为寻找屠龙刀而失踪，当年杀人的事也被翻出来成为武林公敌（此事也可能就是少林抖出来的），少林方面就跳出来宣称谢逊是杀死空见的凶手，这样作是一石二鸟，不但以受害人的身份出面，可以撇清少林在成昆谢逊之争中的责任，而且也为夺取屠龙刀制造了借口。当然，敏感人物成昆是再也不能出面了，少林派的称霸阴谋，由此进入下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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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

空见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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