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衲胜笔 发表于 2017-11-20 11:10

原创-旁引《桃花扇》-百回读金庸22

本帖最后由 小衲胜笔 于 2017-11-20 15:18 编辑

   
   《桃花扇》对于金迷来说,应该不算陌生,《鹿鼎记》中吴六奇在江上大风雨里高唱的那一支曲子,就出自其中。跟着,歌声引起了总舵主的共鸣,他吟道:“千古南朝作话传,伤心血泪洒山川。”这两句同样出自《桃花扇》。

    小说中吴六奇唱曲的时候,台湾仍属郑氏,当在康熙二十一年左右;其时《桃花扇》还没有脱稿。脱稿要等到康熙三十八年六月,此后,《桃花扇》在各地“热映”。不过吴六奇会唱那一支《古轮台》却也并不稀奇,因为孔尚任收集资料和推敲经营几达二十余年,中间三易其稿,吴六奇完全有可能得到预览的机会。孔尚任在《<桃花扇>本末》中说:“予未仕时,每拟作此传奇,......然独好夸于密友曰:‘吾有<桃花扇>传奇,尚秘之枕中。’及索米长安,与僚辈饮宴,亦往往及之。又十余年,兴已阑矣。少司农田纶霞先生来京,每见必握手索览。”可见,《桃花扇》如同今日之名导大片,还未启动,已经街谈巷议、声名远扬了。

    《桃花扇》共四十研(外加试一研、闰二十研、加二十一研、续四十研等四研),一研相当于小说的一回,每一研以两字为题,如“沉江”。《笑傲江湖》共四十回,回目也是两字一题,如“曲谐”。这姑且算是我发现的金庸小说与《桃花扇》的交集之一吧。

    交集之二,李香君与杨过的文化自卑。《寄扇》一研写到,香君欲托苏昆生给侯方域带一封信,思量“言出无文”,遂请杨文骢代笔。杨文骢道:“你的心事,叫俺如何写得出!”没办法,香君只好把桃花扇当作一封书信托寄给侯。之乎者也,平日说来,略嫌酸腐,真到用时,又非他不可。有文化,毕竟不自卑。 《神雕侠侣》第十五回《东邪门人》有一情节:杨过有感于陆、程两女的殷切情意,却无以为报,“大敌既去,晚间便在灯下留书作别,想起二女的情意,不禁黯然,又见句无文采,字迹拙劣,不免为程英所笑,一封信写了一半便又撕了。这一晚翻来覆去,难以睡稳。”杨过与李香君虽无多少文墨藏胸,审美意趣却是绝高,“言出无文”“句无文采”,不如搁笔藏拙。

    交集之三,顿悟从来最突然。读《天龙八部》,看萧远山慕容博放下家仇国恨,大彻大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故事陡变,飞流直下,来得实在太快。当读《桃花扇》侯李入道一节,简直觉得孔尚任太不负责,好好的一对情人,怎么突然就双双看破红尘、入道了呢?名著对顿悟都是如此草率吗?翻开《桃花扇》:

    (副净扮丁继之上)人身难得,大道难闻。(拜坛介)弟子丁继之稽首了。(起唤介)侯相公,这是讲堂,过来随喜。(生急上)来了!久厌尘中多苦趣,才知世外有仙缘。(同立一边介)(外拍案介)你们两廊善众,要把尘心抛尽,才求得向上机缘;若带一点俗情,免不了轮回千遍。(生遮扇看旦,惊介)那边站的是俺香君,如何来到此处?(急上前拉介)(旦惊见介)你是侯郎,想杀奴也。【南鲍老催】想当日猛然舍抛,银河渺渺谁架桥,墙高更比天际高。书难捎,梦空劳,情无了,出来路儿越迢遥。(生指扇介)看这扇上桃花,叫小生如何报你。看鲜血满扇开红桃,正说法天花落。(生、旦同取扇看介)(副净拉生,老旦拉旦介)法师在坛,不可只顾诉情了。(生、旦不理介)(外怒拍案介)唗!何物儿女,敢到此处调情!(忙下坛,向生、旦手中裂扇掷地介)我这边清净道场,那容得狡童游女,戏谑混杂。(丑认介)阿呀!这是河南侯朝宗相公,法师原认得的。(外)这女子是那个?(小生)弟子认得她,是旧院李香君,原是侯兄聘妾。

    (外)一向都在何处来?(副净)侯相公住在弟子采真观中。(老旦)李香君住在弟子葆真庵中。(生向外揖介)这是张瑶星先生,前日多承超豁。(外)你是侯世兄,幸喜出狱了。俺原为你出家,你可知道么?(生)小生那里晓得。(丑)贫道蔡益所,也是为你出家。这些缘由,待俺从容告你罢。(小生)贫道是蓝田叔,特领香君来此寻你,不想果然遇着。(生)丁、卞二师收留之恩,蔡、田二师接引之情,俺与香君世世图报。(旦)还有那苏昆生,也随奴到此。(生)柳敬亭也陪我前来。(旦)这柳、苏两位,不避患难,终始相依,更为可感。(生)待咱夫妻还乡,都要报答的。(外)你们絮絮叨叨,说的俱是那里话。当此地覆天翻,还恋情根欲种,岂不可笑!(生)此言差矣!从来男女室家,人之大伦,离合悲欢,情有所钟,先生如何管得?(外怒介)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北水仙子】堪叹你儿女娇,不管那桑海变。艳语淫词太絮叨,将锦片前程,牵衣握手神前告。怎知道姻缘簿久已勾销;翅楞楞鸳鸯梦醒好开交,碎纷纷团圆宝镜不坚牢。羞答答当场弄丑惹的旁人笑,明荡荡大路劝你早奔逃。(生揖介)几句话,说的小生冷汗淋漓,如梦忽醒。(外)你可晓得么?(生)弟子晓得了。(外)既然晓得,就此拜丁继之为师罢。(生拜副净介)(旦)弟子也晓得了。(外)既然也晓得,就此拜卞玉京为师罢。(旦拜老旦介)(外吩咐副净、老旦介)与他换了道扮。(生、旦换衣介)(副净、老旦)请法师升座,待弟子引见。(外升座介)(副净领生,老旦领旦,拜外介)【南双声子】芟情苗,芟情苗,看玉叶金枝凋;割爱胞,割爱胞,听凤子龙孙号。水沤漂,水沤漂;石火敲,石火敲;剩浮生一半,才受师教。(外指介)男有男境,上应离方;快向南山之南,修真学道去。(生)是。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副净领生从左下)(外指介)女有女界,下合坎道;快向北山之北,修真学道去。(旦)是。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老旦领旦从右下)(外下座大笑三声介)
   
      实在匪夷所思,直是秒变路人。转回头再看《天龙八部》,就显得入情入理、水到渠成了。萧远山、慕容博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走了一回,从而戡破生死,进而看透人世。两相印证,不禁又想:侯方域、李香君难道仅仅是听凭老道士的一番数落就斩断情根、一心向道了吗?当然不是。侯是东林党、复社文人、显宦之后,家国之念本深,李香君虽是歌妓,却也是非分明、正义凛然;两人经历国破家亡的惨祸,往日世界但见满目疮痍,心中不能无感;两人聚短离长,最后见面之前,又各自有一段学道经历,这就从潜意识和思想基础上作好了长久分离的准备;老道士再予以当头棒喝,即收醍醐灌顶之效!
   
   顿悟是果,顿悟却不能无因。

   
   
   



   

游侠 发表于 2017-11-20 14:18

《桃花扇》共四十研(外加闲二十研、续四十研)
未聽說戲曲有分“研”的。《桃花扇》是分“齣”。另外也不是“闲二十研”,是“閏二十齣”。

小衲胜笔 发表于 2018-1-21 10:14

游侠 发表于 2017-11-20 14:18
未聽說戲曲有分“研”的。《桃花扇》是分“齣”。另外也不是“闲二十研”,是“閏二十齣”。

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误入桃花源。其中往来种作悉如外人;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云亭山人,就是孔尚任;“全本四十”云云,其后无量词。“齣”是“出”的繁体。孔尚任没有讲明,是四十出,还是四十研?

《雪山飞狐》的章节,金庸先生以“一、二、三、四”分拆之,有些出版社却冠以“第一章、第二章”。
我看的《桃花扇》是掌阅出版的。掌阅的公版书排版精美、注释详尽,很是用心;它将《桃花扇》分为四十研,相信必有根据;文化公司较之总角小儿,积累与识见之相差,自不可以道里计。
感谢@金庸的江湖 的授权,使我有图讲事实讲真相。
武陵人很可爱,叹惋久之,临别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游侠 发表于 2018-2-18 13:52

你所要講的內容和“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误入桃花源。其中往来种作悉如外人;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有什麼關係?
“总角小儿”是指誰?有話明說,別怪裏怪氣的。
所謂“掌阅”的電子書顯然是出了錯字,把“齣”誤爲“研”,把“閏”誤爲“闲”。當代電子書出現這樣的錯字非常常見,就是不大認真的正版紙質書都是錯字連篇,必須以確實是認真出版、經過認真校勘過的正式紙質出版物為依據。把一家電子商業公司當成“文化公司”,而且以為這種商業公司的電子出版物不會出錯誤、不容質疑,能夠作為引用的依據,才真是“总角小儿”的見識,甚至是“总角小儿”見識之不若。孔尚任爲“总角小儿”之時,也斷不會鬧出把“齣”誤爲“研”,把“閏”誤爲“闲”的笑話。
指出的就是你引用文字的錯誤,然後你再把錯誤的出處——沒有文本質量保證的電子書的圖片貼一遍,這叫“有图讲事实讲真相”嗎?這叫循環論證,乃論證之大忌,因為這種“論證”方式是毫無意義的。

小衲胜笔 发表于 2018-2-22 09:57

游侠 发表于 2018-2-18 13:52
你所要講的內容和“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误入桃花源。其中往来种作悉如外人;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

    论证须有例证,否则易沦为诡辩妄谈。文化公司较之总角小儿,积累与识见之相差,自不可以道里计。

    总角者,男未冠也。若夫“总角闻道,白首无成”之人,其终身犹未冠耶?总角小儿谓谁?读者诸君易明。不赘。

    武陵人闭居源中,自为风流,故不知有汉,其情可恕。闻道之余,中心愧之,故云“不足为外人道也”。观其为人之朴拙,固可敬也。今有某君,亦自为风流,亦不知有汉,然其为人之狡谲,胜武陵人多矣。

游侠 发表于 2018-2-22 11:27

"论证须有例证,否则易沦为诡辩妄谈。"
這麼說的人自己就給不出例證。“它将《桃花扇》分为四十研,相信必有根据”。可見自己根本拿不出例證,只能以“相信必有根据”來嘴硬搪塞。
不妨查查《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或任何語文工具書,看看“研”有沒有作爲戲劇分出的用法。在任何書籍中,除了這“文化公司”外,也沒有把“研”用爲“齣”字的。其實就是亂碼而已,當代電子書此類情形甚多,不足爲奇。連這種亂碼導致的錯字都分辨不出,還怪里怪氣的強爲之辯,這種見識,才真是“总角小儿”之見識——不,是“总角小儿”之不若。
至於“閏二十齣”的“閏”錯爲“闲”,強爲之辯都不敢,直接忽略,心虛之態更彰。
談論學問,從來都只見過以學者之類壓人的,還沒見過以所謂“文化公司”壓人的。若學問能以錢論的話,則“文化公司”的“积累与识见”,不但能壓過“总角小儿”,連錢鍾書都能壓過,真是可笑極矣。這種見識的極度淺薄和無聊,已不是用“总角小儿”所能形容的了。

順便說一下,我沒有上圖權限,無法上圖,否則能提供清刊本《桃花扇》中「齣」「閏」兩字的用法。(其實駁倒“文化公司”崇拜者的低級錯誤,憑常識足矣,何須清刊本截圖)有興趣的,可在“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網站檢索《桃花扇》。

少林派 发表于 2018-11-1 23:46

此论高明。
红楼梦最后一回贾雨村也是问的这一问题,而甄士隐答的也很好。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原创-旁引《桃花扇》-百回读金庸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