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日为师——浅论清末军事教育中的日本元素
本帖最后由 地富反坏右 于 2015-9-10 16:41 编辑1901年，清廷下令停止武举，命各省建立武学堂，淘汰绿营20%~30%。组织常备新军，同时派遣大量军事留学生，到国外学习先进的军事理论和技术，用来充实中国落后的军事水平，在清末海派的军事留学生中以留学日本为最多，从1903年~1908年，这是中国派遣日本军事留学生的黄金期，达到了1000人以上。而这一时期清廷也大量聘用日本顾问和教习到中国，对于这一特殊现象，笔者想说说自己的看法与广大网友交流。
一：为什么会是日本
笔者以为原因主要有三个。首先与当时政治环境有关，自义和团事件之后，清廷开始实行新政，包括改革官制，教育以及兵制等，而新军最早建立是1895年，袁世凯建立的北洋新军，分步，炮，马，工程，辎重各兵种，按德国陆军的教条督练，聘请了十余名德军教官分担各营务，炮兵，骑兵的教习，而且袁世凯新建的“行营武备学堂”中除了骑，炮，步三所随营外，还有个德文营，是专门培训官兵学习德文的地方，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的中国陆军建设是以德为师，可为什么不过五六年的功夫一下子转到日本了呢？那时因为曹州教案和义和团事件，1897年，德国借口两个传教士被杀，48小时之内派出军舰强占了整个胶州湾，威廉二世无不得意地向他表弟尼基（尼古拉二世）打电报说：“屹立黄海入口的俄德两国(当时俄国占领旅顺)共同守卫远东十字架,守卫亚洲门户,为欧洲阻挡黄祸。”1900年，德国在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充当急先锋的角色，威廉二世在征讨义和团之前为德国军队饯行时说：“对待中国人要像匈奴人对待他们那样毫不留情。”德国人侵略的野蛮和疯狂行径引起了清廷的厌恶和戒心，义和团事件后德国军事顾问人数大大减少，逐渐被日本所取代。
其次，这与清末改革和当时日本侵华政策的转变有关。清末宪政改革基本蓝图是翻版日本宪法的，尽管个别机构设置有所差别，但原则和内容基本一致，体现了二元君主制，皇权至上的特征，而日本军队的忠君爱国的思想，正是清廷所需要的，1909年清廷还模仿日本参谋本部制度建立军谘府，确保皇帝对军队的掌控，直接对皇帝负责。日本在取得甲午战争的胜利后，在对东北争夺上受到了俄国的制约，遂采取了一种泛亚细亚主义的宣传，宣传所谓亚洲人民联合起来反对西方列强的论调，用来缓和与中国之间的关系。1898年，在日本驻华公使矢野龙溪的支持下，日本参谋本部宇都宫太郎等人来华劝说清朝大臣刘坤一，张之洞派中国留学生到日本学习军事，日本人还送了100本军事书籍给张之洞作为见面礼，日本人的“热情”终于使张之洞软化，在1898年秋，张率先聘请十余名日本顾问作为军事教习训练军队，并购买了日本产的机械用于湖北枪炮厂的生产，此后还派遣了大量中国留学生赴日本留学，此例一开，中国全省各地都掀起了聘用日本顾问，派遣留学生赴日的热潮。而1905年，日俄战争日本的胜利，更是大大刺激了中国，许多中国人更是认为日本已经脱亚入欧，步入世界列强的行列了，日本即是中国的榜样。连南洋陆军学堂也抛弃了传统的英德军操法，改用日军出操法，直到清朝灭亡，这十年来，中国的留日学生加在一起就达两万多人(不限于军事的)。
第三点，聘用日本顾问比聘用德国顾问便宜，经济更实用些，这也是日本能取代德国的原因之一，而日本军制是模仿德军的，中国人也无须太多变动就能很快适应，并且向日本派遣留学生远比派往英国，德国这些欧洲国家成本便宜得多。著名历史学家何干之原本是广东人，1929年到日本留学，有人问他为何选择日本？他回答去日本和去上海的路费是一样的,只须十几银元便可,虽然此事发生在二十年代,但足见当时成本低廉,又可学到西方先进知识的国家只有日本一例。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中日两国在文化上彼此接近,生活习惯也有相同,沟通交流起来也比欧美人容易,这也是日本的一个优势.
二,日本对晚清军事教育的影响
日本为了吸引中国留学生,在士官学校设立了清国留学生部,1903年又给中国留学生设立了振武学校作为士官学校的预备学校,进行优胜劣汰,而1904年,清政府在具体考察了日本军事教育制度后,分别在各地设立了陆军小学堂,陆军中学堂,陆军兵官学校,陆军大学堂等四级划分(陆军大学堂未能办起)。各省办的陆军小学堂就基本学术科训练三年，毕业后升入陆军预备中学，两年后毕业就送入官兵学校受训两年，毕业后派充各军下级干部。著名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就是模仿日本士官学校建立起来的。这些军校的军事教材，教学方法都来自日本，平均每个学堂都聘请至少一名日本教官作为指导，武昌陆军小学堂在1909年竟然有多达17个日本教官同时任教。而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留学生也被祖国的军校聘用，比如曲同丰，蒋百里，许崇智，蔡锷，阎锡山等不是被聘为总办就是被聘为监督，日本陆军的军事思想，战术，以及建军制度在中国都得到了继承，当时出版的日本各种军事书籍有40版之多。
三，留日军事留学生对中国历史的影响
留日学生很多人在留日期间受到了孙中山革命思想的影响成为了同盟会会员，反而成为清廷的掘墓人，特别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的清国留学生加入同盟会的有100人之多，比如吴禄贞，许崇智，唐继尧，蔡锷，陈仪，程潜，李烈钧，蓝天蔚等。他们都是参加反清革命影响中国近代史的风云人物。清廷为了掌握军队，不允许自费留学生读日本军校，派遣的军事留学生一律公费，而且挑选程序极为苛刻，要选择家世清白，无恶疾，体质强健，武备学堂成绩优等的人为候选（八旗贵族子弟则没有这限制）。每个留学生一年留学花费可达二百两（这完全可买两亩好地了），如果一批留学生多达一百，那么三年花费下来可达五，六万两银子，可见清政府是不惜大力气来培养人才的，可即使这样，这些留学生也没记政府的好，反而希望用革命激烈手段来推翻清政府。比如阎锡山，阎留学的时候，经由同乡谷思慎介绍加入了同盟会，而阎锡山又继续发展自己的同乡康佩衍，赵之成，徐翰文等加入同盟会，革命党的势力就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日本军校不但授予了中国留学生军事知识，也拓宽了他们的视野，使他们更了解世界形势，阎锡山曾经说他之所以仇恨清廷，是来日本看到日本人的朝气蓬勃，国力发展迅速，与清朝的保守落后，军备松弛形成剧烈反差，至于清廷给的公费留学的好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阎又在汉城期间，看到了朝鲜人上街如老鼠畏猫，而日本人却是踏着跪地的朝鲜人背上上的马，深感亡国奴之痛，遂产生唯灭了满清才不致重蹈覆辙之想法，这与高衫晋作在上海看到英国人踢打中国人的情况时，遂发誓推翻幕府是一个道理。
在日本的留学生活中亦对许多中国人的成长和价值观形成产生重大影响，以蒋介石为例，蒋在振武学校就读时，每天早上按部队规定五点钟起床，用冷水洗脸，吃冷的早饭，冬天下雪时，还用雪来擦洗身子，这都是日本军队锻炼人的身体和意志的方法。日本军校的饭菜非常粗粝，一餐通常是一小碗米饭配三片萝卜干和一小块咸鱼即可，只有星期天，品种才开始有些丰富，才能吃到些豆腐，青菜和肉片，但供应也十分有限，开始中国留学生吃不饱，时常有饥饿感觉，但以后就慢慢习惯了，饮食的拮据是为了培养士兵的忍耐力，蒋介石在留学期间深刻感受到了日本武士道和忠君爱国思想，蒋认为日本军人的武士道出自中国王阳明学说，他们在吃饭，穿衣，住宿，行军方面无不透露出礼义廉耻，他日后在他的军队里大力提倡日军这种精神。日本军校还造就了他的军事独裁思想，不但是蒋介石，在日留学的阎锡山在弘前步兵第三十一联队实习时，亲眼目睹日本平民对军人敬若神明，视为保护神，深感触动，日后，他执政山西，编写出《军国主义谭》，大力宣扬“军国政策，军国教育，军国组织”的三军思想，用个人军事独裁统治山西，许多革命新秀蜕变成独裁军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到日本军国主义教育思想是分不开的。
四，认清日本军事援华的背后
（一）这是日本侵华战略的延伸
日本驻华公使矢野龙溪的接受中国留学生计划是“将来在东亚大陆树立我国势力的长远之计”为目标的，他说“若将受到我国感化的新人才，散布于老大帝国之内……其从武者不仅要模仿日本的兵制，而且将使军用器械仰赖于我，至于士官人物的聘用，也必然求助于日本，这样支那军事势力必大半日本化……事若如斯，则我国势力及大陆者乃不可估量也。”这也充分反映了日本想控制中国军队的野心。
（二）大量造搬日本军事制度会增强中国对日本的依赖
以日为师，不但参照了日本的军制，也达成了大量购买日本军火的订单，从1903年起，清廷开始把购买武器的对象从德国人转换成以日本人为主，购买了大批机械配备湖北，直隶的兵工厂，聘请了日本军事技术人员作为顾问，1908年，清军开始装备六毫米日式来福枪和卡宾枪，还购买了75毫米野战炮，就连有些军服，军靴，皮带，马具等日常用品也从日本进口，这不但使日本军火商发了财，也加大了中国对日本军械的依赖。
（三）日本元素自身消极和限制
派日留学生的学习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自打日本士官学校第三期由中国人蒋百里夺得第一名之后，日本人为避免尴尬，同时也为了学得比日本学生好，开始分开教学，采用上课和住宿中日两国学生隔离的措施。有的学校虽然没有把中国学生隔离，但讲课一旦讲到关键内容总是把中国留学生请出去（电视剧《狼行拂晓》就有此情节），连袁世凯都感慨到士官学校肄业者不过也是止于少尉水平，联队经验短，高水平军校中国则无法进入。而在中国的日本军事教官也多有为非作歹的现象，据说在浙江武备学堂，学习好的中国学生往往被日本教官无缘无故地批评或者以诸多借口设法开除除名，日本教官偶尔也充当间谍角色收集中国的秘密情报和地图寄回中国，由于日本教官可以深入内地，远达四川，云贵等地收集情报的广度自然比英国，德国军事教习要广泛和深入得多。至于对中国学生侮辱，谩骂，歧视的事情更是家常便饭，在保定军校有一名日本军医教官在做实验时，就把一块放在桌子上的泥土里的微生物比作4亿多中国人寄生在里面，气的当时在台下听课的蒋介石跑到台上，把泥土分为八块，然后反击说：“五千万个日本人如同五千万个细菌一样，寄生在更小的泥土里。”那个日本教官当即骂蒋为革命乱党，还向校长赵理泰告了状，于是蒋介石得到了校长的训斥。
（四）扶持中国亲日派
中国派遣日本留学生，又引聘日本教官另一个严重后果就是使得一些亲日派产生，比如曹汝霖，黄郛二人，他们两个都有严重的亲日情节，日后他们在主管中国的外交时，都流露出对日本软弱，妥协的态度。何应钦和阎锡山多少也有点亲日情节，在何的努力下使得冈村宁次脱罪，免于惩罚，而后何又将其推荐给蒋作军事顾问，而阎更是毫不在乎地收编两万名日军用于内战。日本的参谋总长大山岩则对就赴华充当军事顾问的日本军官训示过：要在华培植亲日势力，以提供武器和经费为饵帮助他们发展成为在华的代理人，在抗日期间，许多北洋时代的官僚和旧军阀通过日本顾问的私人关系被日本人拉拢成为汉奸。
纵观清末中国军事教育中日本元素有其自身的积极进步的价值，但其消极危害的方面也是不可低估的。正如美国名将麦克阿瑟在1906年考查中国的军事情况后，在他的私人日记中写到：“为了维持分崩离析的政权，清朝统治者竟邀请日本军队提供教官，真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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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崛起速度，让清廷很震撼。清末改革有着浓厚的急功近利，盼望速成的色彩。
而自围剿太平天国以来，清廷对军队的控制权逐渐被地方汉族督抚攫取，急需夺回。日本天皇对军队拥有统帅权且天皇神圣不可侵犯乃宪法原则，这也是清廷最看重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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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说来好处大于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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